第219章 丞相
“長樂,你父王身體可還好?”帝王一臉慈愛地問道,言談之間,就是一個關愛弟弟的好兄長。
小郡主眨巴眨巴眼,“父王他老得牙齒都快掉光啦!”
聞言皇帝哈哈大笑,侍從也忍俊不禁。
片刻,皇帝收斂了笑意,故意沉下臉:“胡說,你父王四十歲正至壯年,怎麼會牙齒掉光?”
小郡主心裏怎麼想的路荔不知道,但路荔心裏咯噔了一下。
她演了不少古裝戲,伴君如伴虎這個詞還是知道的。
小郡主第一次進宮,要說老皇帝多疼愛她是不可能的,小郡主卻在宮裏行動十分自由,還有宮殿居住,不像其他藩王使者只能住驛站,從這點可以看出,她家族權勢很強大。
但側卧之榻豈容他人酣睡,老皇帝想必疑心重重,因此,就算他過六十大壽,遠在封地的王爺也不敢進宮,只能派自己女兒送上賀禮。
顯然是識趣的。
但老皇帝又拋出這個送命題。
小郡主跳下椅子,背着手,佝僂着身子,老氣橫秋道:“老了,老了,不中用咯~”
她把手一攤,神色無辜:“就是這樣。”
老皇帝沒繃住,又哈哈大笑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又琢磨起小郡主的婚事:“長樂,今年有十六了吧,許了人家沒有?”
立在身側低眉垂目的侍女臉色微變,卻見有宮人進來通報,老皇帝揮揮手,沒繼續這個話題,郡主自覺告辭,到門口才瞧見,候在殿門外的是季丞相。
“郡主。”對方溫聲打招呼。
“季丞相。”
郡主瞟見一個手拿拂塵的道士,身後跟着兩個藏青袍道童捧着盒子,大大方方進去了,沒要人通報,她目露疑惑:“季丞相,你方才不是差人稟報了,為何不進去?”
丞相年紀輕輕身姿筆直,“現在是陛下服用丹藥時間。”
也就是說老皇帝沒讓他進去。
難怪剛才那個道人神色傲慢。
“那我陪你等一會兒。”小郡主道。
季丞相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不動聲色地看她。
明媚的小臉落落大方,既不張揚也不怯懦,待人接物很隨和,沒甚架子,還有些孩童心性,跟宮中養出來的人不一樣。
過了片刻,裏面出來宮人,“季大人,陛下乏了,大人先請回吧。”
他說出這話,周圍人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
“既如此,下官告退。”
小郡主順理成章地跟他一道離開,兩個道童這時從宮內退出來,他們走得很快,不一會兒越過他們走到前面。
路荔聽見兩個道童竊竊私語。
“裝什麼清高,他不煉丹有的是人煉。”
“人家看不上咱們唄。”
“天降異象有什麼用,白瞎了這麼好的機會給了他……”
“嘁,師父沒有這些不還是被皇帝召進宮……我看,他不是不願意煉丹,是不會罷了。”
…
“他們在說誰?什麼意思?我聽不懂。”別說小郡主,路荔也是一臉懵。
季丞相眼神很淡,聲音依舊溫和:“國師不願煉丹被厭棄,所以陛下廣招天下能人異士煉製長生不老丹藥。”
“國師?”
季丞相笑道:“長樂郡主,御花園的牡丹很漂亮。”
“是嗎,那你帶我去瞧瞧,我不認識路。”長樂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
季丞相掃了眼她身後的一大群宮女,不置可否,“請。”
剛進御花園,兩人就聽見嘈雜的腳步聲,接着是一聲低斥。
“九弟,這可是太子哥哥母后親手給他做的靴,現在被你弄髒了,你看怎麼賠?”一人趾高氣昂地指責輪椅上的九皇子。
太子低聲道:“六弟,無妨,九弟也不是故意的,待會兒讓人清理了便是,一雙靴子而已,不要因此傷了兄弟之間的和氣。”
“太子剛剛你就是脾氣太好才會讓某些人蹬鼻子上臉!”六皇子雙手抱臂,冷哼道。
“二哥,抱歉。”九皇子垂着眼,看不見他眼中的表情。
六皇子嗤道:“你這模樣倒像是誰欺負了你似的,大家都是兄弟,九弟你該不會表面道歉,實則心裏把咱們一個個都記恨上了吧。”
“哎,這可就沒意思了。”
九皇子依舊沒什麼情緒波動,淡聲道:“本宮並無此意。”
“嘁,好不容易出來賞花,沒想到碰上這麼晦氣的一件事,太子哥哥,咱們走。”
六皇子圍着太子,身後的宮人烏泱泱一大群,等他們走了,御花園變得安靜下來。
長樂跟丞相走到方才那群人待的地方,見九皇子一人在原地,伸手夠着地面的石頭,卻始終差一點點。
他的後輪椅被卡住了。
季丞相蹲下,把石子取出,將九皇子推到平穩的地方,道:“九殿下也要保重身體才是。”
“多謝季大人。”
九皇子很冷淡,一下下地撥着輪椅移動,一個小太監急急忙忙地從另一側出來,推着輪椅離開。
路荔瞧見,小太監渾身都濕透了。
待兩人完全離開,季丞相才收回視線,嘆息一聲。
長樂有些生氣:“他們在欺負他。”
季丞相沒說話,同她慢慢地在御花園漫步。
“真討厭。”長樂鼓了鼓臉,“他的腿站不起來了嗎?”
路荔聽着,覺得小郡主固然懂宮裏的風雲詭譎,但人還是單純了些。
“嗯,九殿下十歲吃錯了東西,被救醒后太醫就宣佈他的腿廢了。”季丞相淡淡道。
長樂扯了一片葉子在手裏轉着玩,漫不經心地說:“那他當不了皇帝咯。”
季丞相停住腳步,眼神意味不明,良久都沒開口。
長樂歪了歪頭,“怎麼了?”
“郡主。”季丞相無奈一笑,慢慢伸手,撫上長樂鬢邊的頭髮。
長樂臉頰微紅,下一秒,季丞相從她頭上摘下一片花瓣。
“啊!”長樂驚呼,“肯定是被風吹的。”
方才她扯葉子的時候,枝葉帶動花瓣掉在她的頭上,季丞相併沒有挑明,而是輕聲道;“以後這些話莫要再說。”
長樂笑容明媚:“我曉得,我只同季丞相說。”
少女直白又坦蕩的偏愛在明晃晃的日光下展露無遺。
風吹得花枝搖曳,一朵賽一朵鮮艷,但開得再盛的花,也不及少女半分笑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