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第 119 章

勉強算得上寬敞的客廳擠滿了人，但室內卻不見一點嘈雜，反而落針可聞的安靜。

「五條老師？」

略帶遲疑的聲音打破了此時的寂靜，天道未來乖巧地端坐在那裏，歪着頭打量對面的白髮青年，像是極力要把他看清，但暈乎乎的大腦和天旋地轉的視野卻讓她一時難以確定。

五條悟未應聲，他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遍，語氣有些驚奇，「未來醬，你該不會喝醉了吧？」

「喝醉？」她一怔，繼而連連搖頭，「怎麼可能？我很清醒。」

清醒？看她這搖頭晃腦的樣子，五條悟心中好笑，「是嗎？我不信。」邊說邊探過了身子，伸長了手臂朝她臉上的貓臉面具探去，「除非你讓我檢查一下。」

他想這麼做很久了，難得有了絕佳的機會，他當然不願意錯過，但他顯然還是低估了天道未來的警惕心，哪怕她現在意識已經有些不清醒了，但當她看到對方伸過來的手時，心中就是一凜，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往旁邊一避。

成功躲開后，她也沒有放鬆警惕，反而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貓，驚叫着撲到了旁邊的青年身上尋求庇護。

「中也，救我！！！」

她語氣驚慌，雙手死死環着他的腰說什麼都不願意放手，偏她的力氣又極大，中原中也被她這麼一抱，只覺得腰都要斷了，「嘶~鬆手！快鬆手！你是要勒死我嗎？」

「不要。」

天道未來瘋狂搖頭，甚至抱的更緊了，藏在寬大袖袍下的雙臂像是鐵鉗一樣死死箍着他，中原中也甚至隱約聽到了骨骼咯吱作響的聲音，他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整張臉都黑了。

但比他臉還黑的是五條悟，他嘴角慣常掛着的笑意消失了，落在兩人身上的目光猶如實質，讓人如芒在背。

「未來醬快鬆手，沒看到中也君很難受嗎？」他皮笑肉不笑地勸誡了聲，邊說邊站起身繞過桌子就要往這邊走。

天道未來見狀驚得全身的毛髮都炸開了，「你不要過來啊，中也快救我。」她就像是受驚的小獸，慌不擇路的往他身後鑽，妄想藉著對方把自己藏起來，奈何的他身形並不高大，也不想配合她。

「我最後問你一遍，你到底松不鬆手？」中原中也皺着眉沉着臉，出聲威脅，他其實並不想和一個醉鬼計較，奈何她實在太煩人。

「不松，死也不松。」她瘋狂搖頭，說完還淚眼汪汪地扮可憐，「中也，你難道要見死不救嗎？」

誰管你啊？

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再這麼被她抱下去他的腰都要斷了，屬於異能力的紅光亮起，緊緊抱着他不願鬆手的少女在重力的作用下緩緩漂浮了起來。

「欸？」天道未來愣了愣，伸出爪子在空中扒拉了兩下，天馬行空的思維讓她瞬間丟掉了之前的危機，好奇道：「中也是要和我玩放風箏嗎？」

她小時候有段時間很嚮往天空的飛鳥，幻想着自己也能長出翅膀在空中翱翔，便纏着對方讓他想辦法讓自己飛高高，但又較真的不願意讓他帶自己飛，最後被纏的沒辦法了，中原中也也只能依她。

要自己飛是吧？行！只要她不介意自己被當成風箏放飛就行。

事實上她還真不介意，甚至還樂在其中，有事沒事就會纏着他玩上一遭，直到她再大點中二病發作為止。

這件事不管對天道未來還是中原中也來說印象都挺算深刻的，所以她一說後者就立刻反應了過來，「放什麼風箏，想飛的話自己去飛。」

都這麼大的人了，他才不慣着她。

天道未來聞言語氣失落了下來，「可是我現在沒辦法自己飛啊。」她這次的人設根本沒有飛翔的能力，就算她想也只能望洋興嘆。

「未來醬想飛的話，我可以帶你哦。」五條悟見縫插針的提議，他知道對方不想自己靠近，只笑眯眯地看着她，神情間充滿了誘惑。

但天道未來卻根本不上當，甚至連遲疑都沒有就拒絕了，「不要，我有中也。」

「但是中也君明顯不願意幫你哦。」他繼續誘哄。

天道未來沉默了，內心也有些猶豫不決，就在五條悟覺得勝券在握的時候，她卻突然靈光一閃，不對啊，她本來就沒想飛啊，糾結這些做什麼？當下開始劇烈掙扎了起來，「中也，你快放我下來。」

「放你下來可以，但你得離我遠點。」他還想多活幾年，不想被一個醉鬼給勒死，那多冤？

她遲疑了會兒，在心中權衡利弊了番后還是點了點頭，「那你等會兒得保護我。」

中原中也有些無語，都這個時候還不忘講條件，真不愧是她！

「行行行！知道了。」

說是離他遠點，但安全落地後天道未來並沒有真的照做，只是卻沒有再像之前那樣抱着他不撒手，只是緊緊貼着他尋求安全感。

好在五條悟這次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倒沒有再貿然再靠近她，自覺安全了之後，天道未來又開始耐不住寂寞了。

「中也怎麼不喝？是不喜歡我送你的禮物嗎？」她戳了戳桌上那瓶未開封的紅酒，沒等他回答，又自顧自否定，「是因為害怕喝醉嗎？沒關係的，太宰不在這裏，就算喝醉了你也只會罵他幾句而已，不會發酒瘋的。」

冷不丁被揭短，中原中也臉黑了，偏她還在喋喋不休，「說起來好奇怪啊，明明中也酒量不好酒品也不行，為什麼還那麼喜歡喝酒呢？就不怕太宰把你的黑歷史給錄下來嗎？」

哦對，其實早就不知道錄過多少次了，但他就是死不悔改，這般想着天道未來嘆了口氣，憐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中也，你真可憐，竟然攤上了這麼一個朋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

「你給我閉嘴！」他額角青筋直跳，「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欸？可是……」

「沒有可是。」黑着臉打斷她，連太宰是他朋友那句話都懶得反駁，他深吸口氣看向在場的眾人，「她喝醉了，你們誰願意送她回去？」

他的目光主要放到了釘崎野薔薇身上，畢竟對方是女孩子，比較方便。

釘崎聞言也很意動，但不等她出聲，五條悟就率先站了出來自告奮勇，「不麻煩其他人了，我來就好。」

說著不給天道未來反應的機會，眼疾手快地拎住她的后衣領將她提了起來，入手的重量讓他微微一怔，但很快就若無其事地對其他人揮了揮手，「你們繼續玩，我送她回宿舍。」

邊說邊朝外走，他一動，被他打了個措手不及的少女終於從震驚中回過了神，嗷的慘叫一聲，開始劇烈掙扎了起來，「救命！中也救我！我不要跟他走！」

她艱難地朝端坐在沙發上的赭發青年伸出了手，但對方卻始終不動如山，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看着這一幕的天道未來心都涼了半截，無法只能將求救的目光看向其他人。

然而這次五條悟卻沒有再給她開口的機會，一邊往外走，一邊像夾娃娃一樣把她夾入了腋下，「未來醬就別白費力氣了，落到我手裏你覺得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此話一出，天道未來瞬間停止了掙扎了，但卻不是因為這反派十足的威脅，而是……

「碰……碰到了。」

她一副靈魂都被掏空的模樣，失神地喃喃，「竟然真的碰到了。」沒想到千防萬防，結果還是被對方給得逞了，一想到自己此刻在他心中的形象，她整個人都開始不好了。

「嗯？你說什麼？」

她的聲音太小，五條悟沒聽清，低下頭問了句，但已經被絕望現實給打擊到的少女卻沒有理會他，兀自碎碎念念着，「我就不應該回來，如果我不回來，就不會遇到這種事，如果不遇到……」

他靜下心聽了會兒，忍不住噗嗤笑了，「不回來可不行，你要不回來我怎麼會知道……」話到這裏突然戛然而止，他恍然想到她今天的彆扭行為，難得良心發現轉移了話題，「行了，別鬱悶了，我什麼都沒察覺到哦。」

一直碎碎念的天道未來聽聞此言身體僵硬了下，好半晌后才將信將疑地抬起頭，「真的？」她想要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因為此時彆扭的姿勢，折騰了半天卻撲了個空。

五條悟心中好笑，抬起空出來的那隻手按了按她的腦袋，「真的，比珍珠還真。」

這話他說的很有誠意，至少表面上是這樣，但天道未來卻依舊將信將疑，然而不管她信不信，事情都已經成了定局，她除了認命還能咋滴？想到這裏她忍不住蔫蔫地垂下腦袋，昨日之日不可追，她現在只能堅守最後的底線——

絕對絕對不可以讓他摘掉自己的面具。

「餓了嗎？要不要吃點東西？」

空蕩蕩的宿舍，因為兩人的到來而多了幾分生氣，五條悟把燈打開，將夾在腋下的少女放到沙發上，彎下腰問她。

他態度自然，絲毫沒有像往常般逗弄她的意思，但天道未來依舊心存警惕，下意識想出聲拒絕，但話音剛起突然想到什麼，話鋒一轉道：「你要給我做飯嗎？」

「不然呢？還能讓一個醉鬼自己動手嗎？」

「都說我沒喝醉了。」她不滿地辯駁了句，但很快又將歪了的話題拐了回來，「你還會做飯嗎？」

她心中滿是好奇，畢竟從認識對方以來，還真沒見他下過廚。

五條悟哼笑了聲，「我可是最強，最強當然是完美的，區區料理而已，如何能難得到我？」他臉上滿是自信，嘴角也掛着盈盈的笑，「怎麼樣？要嘗嘗我的手藝嗎？」

說實話，這個誘惑真的很大，但是……天道未來在心中權衡利弊了一番，最後還是忍痛拒絕了，「不用了，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吃過了，現在還不餓。」

儘管看不見她的表情，但只聽她這痛心疾首的語氣，五條悟就知道她拒絕的到底有多不甘心，他輕笑了聲沒忍住敲了敲她的腦殼，「至於嗎？」

他問的沒頭沒腦，但天道未來卻聽懂了，想都沒想就點了點頭，「至於。」怎麼不至於？比起吃到他親手做的料理，她更不想被對方看到自己此時的模樣，只有這個，絕對噠咩。

五條悟聞言開始不爽了，「你這是在搞特殊，明明其他人都可以，為什麼就我不行？」

為什麼？當然是因為她喜歡他啊，就算她再怎麼心大，面對自己喜歡的人也是會在意自己形象的啊。

但這話卻不能直說，雖然她並不在意表白的形式，但至少也不該是這種情況，哪怕她現在大腦暈沉沉的，但本能也在時刻提醒着她，有些話不能說，至少現在不可以。

「因為……因為……」她支支吾吾，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

「所以呢？因為什麼？」

天道未來默然，感受到籠罩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她下意識攥緊了雙手，整個人都緊繃的不行，五條悟見狀暗暗嘆息了聲，到底還是心軟了，但就在他準備放棄逼問她的時候，卻忽然聽到一聲輕得恍如呢喃的低語。

「因為……因為只有你不可以啊。」

上方的白熾燈盡職盡責的工作着，將整個室內都照得亮如白晝，少女置身在其中整個人都無處可藏，她臉上的貓臉面具呲牙笑着，看起來有些滑稽。

但五條悟卻沒笑，他收斂了所有表情，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她，那雙美麗的讓人心悸的蒼天之瞳被隱藏在黑色的眼罩里，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也無法分辨他此時的想法。

天道未來手指蜷了蜷，身體也有些不安的朝後縮了縮，時間一點點過去，就在她越來越不自在的時候，他突然輕笑了聲。

「啊，是這樣嗎？」

比月色還溫柔的嘆息響起，蹲在她面前的白髮青年站起身，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道：「你在這坐會兒，我去給你做醒酒湯。」

就這樣？天道未來怔愣又訝異地看着他的背影，他不準備繼續追問了？就這麼放過她了？她心神恍惚還有些不敢置信，直到親眼目送對方的身影進入廚房，那顆一直提着的心才終於找到了着落點。

五條悟一走，不大的客廳又陷入了安靜，她在原地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沒按耐住追了過去。

「五條老師。」她並沒有進去，只扒着門框往裏看。

白髮青年站在冰箱前，正在往外拿食材，聽到她的聲音偏頭看去，「怎麼了？」

天道未來晃了晃手中印着貓貓頭的圍裙，「這個，要嗎？」

事實上有無下限在，五條悟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但看着她期待的樣子，還是點了點頭，「可以哦，不過我現在騰不出手，你要幫我哦。」

這點小忙她當然不會拒絕，當即點頭如搗蒜，三兩下跑到他面前仰着頭看他，半晌后才有些為難地說道：「五條老師你太高了，我夠不到。」

五條悟聞言配合地彎下腰，她這才喜笑顏開的將圍裙的掛帶套到他脖子上，「你轉一下身。」等他依言背過身後，她手指靈巧的替他系了個可愛的蝴蝶結，「好了。」

「行了，去外面等着吧。」五條悟沒在意身後的蝴蝶結，朝她抬了抬下巴。

天道未來不想走，她期期艾艾地看着他，「我可以留下來幫忙。」

幫忙？別是幫倒忙才是！沒好氣地敲了敲她的腦殼，「聽話。」

見他堅持，哪怕心中再怎麼不情願她也只能「哦」了聲，一步三回頭，依依不捨地離開了。

五條悟的動作很快，沒讓她等多久就端着醒酒湯走了過來，「晾一會兒再喝。」囑咐了句，他又折回了廚房。

天道未來愣了愣，她沒看面前冒着熱氣的醒酒湯，稍作遲疑后就起身追了過去，廚房裏，白髮青年正背對着她在砧板前忙活，「五條老師你在做什麼？」

「看不出來嗎？做飯啊。」

他頭也沒回，切菜的聲音有條不紊的傳來，每一聲都彷彿落在了她心上，讓她有些恍神，「可是我不是說過……」

知道她在顧忌什麼，五條悟輕笑了聲，「安心，我不會看你的。」頓了頓，他又補充道：「當然，你要是還不放心，等我走了再吃也可以。」

雖然很感動沒錯，但……她現在真的不餓啊。

彷彿察覺到她的想法，他笑着反問，「你確定晚上不會餓醒嗎？」

天道未來默然，這個……還真不確定。

「行了，別在這杵着了，回去喝你的醒酒湯吧，還是說……」他放下手中工作，轉頭看她，嘴角掛着一如既往的笑，但語氣卻充滿了威脅，「你想浪費我的心意？」

「怎麼可能？」那可是五條老師親手給她做的醒酒湯，就算再難喝她也會面不改色地喝下去，更遑論……她其實對他的手藝還是很有信心的。

事實上她的想法不錯，哪怕不常動手下廚，但五條悟的手藝的確不錯，甚至堪稱頂級了，哪怕只是尋常的醒酒湯，也被他做出了五星級大廚的味道。

廚房裏食材下鍋的聲音傳來，霸道的香味也緊跟着瀰漫開，不斷的往她鼻腔里鑽，勾得原本還不餓的天道未來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瞥了眼擺在桌上的醒酒湯，心中閃過一抹期待，但卻並沒有立刻行動，而是貓貓祟祟地朝廚房的方向看了眼，估摸着對方短時間不會出來，這才將臉上的面具往上推了推，端起桌上的醒酒湯喝了起來。

剛一入口，她雙眼就是一亮，味道果然和自己想像中的一樣好，酸酸甜甜的，好喝！

天道未來加大了吞咽的速度，醒酒湯還是有點燙，但她也不在乎，只想趕在五條悟回來前將之清空，事實上她的做法是對的，她剛將面具整理好，對方就從廚房裏走了出來。

「已……已經好了？這麼快的嗎？」她滿眼驚愕，同時還有點慶幸，幸好自己動作快，不然豈不是……

「想什麼呢？」五條悟哼笑了聲，「我燉了湯，已經定了時，等你餓了自己去廚房。」

他邊說邊將圍裙解開，看着他的動作天道未來怔了怔，「你……要走了嗎？」

「怎麼？捨不得我嗎？」

捨不得嗎？那是當然的了，但是……她垂眸看了看自己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掌，如果……如果她現在的人設稍微正常些就好了，唯獨只有這個……不想被他看到。

念頭轉到這裏，她只能壓下心中酸澀和不舍，強笑着道：「五條老師，晚……」

話音未落，變故突生，異能的光帶突然亮起，就連頭頂的白熾燈都壓不過它的光芒，無形的氣流撩起她的髮絲，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將那頭及腰的長發一寸寸染成耀眼的金色，包裹全身的黑袍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繁瑣復古的長裙，藍色為主色調，白色打底，棕色的腰封襯得纖腰盈盈一握，金色的盤扣又添幾分優雅與矜持。

臉上的貓臉面具不知何時掉落到地上，少女白皙精緻的面龐暴露在空氣中，她眨了眨眼，獃獃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好半晌才慢半拍地呢喃出聲，「這是……變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