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掌 十年，出關

?rd_ontnt_up();師兄下山已經足足三個月。

這些天祁安小rì子過的蠻滋潤。白天，窩在自家小院子裏比劃着王八拳，傍晚時分就穿的人模狗樣去外面禍害門派新收的小師妹們。

庭院深深，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院落的邊邊角角飄忽不定。祁安手握一本泛黃褶皺的古籍，搖頭晃腦念念有詞，時而微皺眉頭，好似一個老學究潛心專研着之乎者也。

“天地有八極，八極成yīn陽。天之極，謂之為門。

東北之極，方土之山，曰蒼門；東南之極，波母之山，曰陽門；西南之極，編駒之山，曰白門；西北之極，不周之山，曰幽都之門。

東方主木，東極之山，曰開明之門；南方主火，南極之山，曰暑門；西方主金，西極之山，曰閶闔之門；北方主水，北極之山，曰寒門。

天地應八門，奇經走八脈。開人之脈，主天地之門。人之極，天地開。”

霸氣十足的總章，祁安每次總是感慨萬千。瞧瞧這口才，王義那傢伙絕對是神棍！忽悠人都不帶打草稿。人力極致天地開，你倒是開給我看呀！大話誰不會說。自己修鍊了將近一個月，靈力在體內來回跑了不下幾萬遍，說什麼脈啊，門的，連個毛都沒見着。連門口那塊大石頭都碎不了，還開天地？

儘管抱怨不停，祁安還是低頭苦苦專研。

八極拳自成體制，天門三開，為人之極，稱襲人；天門六開，為地之極，稱地宙；天門八開，為天之極，稱天元。每扇天門又有四大境界，現，窺，推，主，四大境。

整本八極拳被細緻的劃分為三個篇章，總章，拳法篇，心法篇。

心法篇境界要求至少是地宙境，也就是說天門三開以上才能修鍊，祁安吐吐舌頭直接跳了過去。

拳法篇是篇幅最長的，足足佔了整本書三分之二還多，是祁安看的最仔細的。《天門拳》是其中唯一的成套完整拳法，也是前不久祁安一直依瓢畫葫蘆在比劃的拳法。

剩下長長篇幅王義竟然收錄了世俗界各式各樣的招式，還在一旁細心作了註解。招式之多，五花八門，包羅萬象，成名的，聞所未聞的，連猴子偷桃這種下三流的招式都有，王義還在一邊細細註解了大半頁紙，評價相當之高。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武林秘籍？祁安有點哭笑不得，把這學完了自己是不是能混個武林盟主做做？如果把這本書放到武林中，江湖上絕對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世俗界基本稱的上號的招式都被收錄在了裏面，還有王義一代宗師的註解點評，就算是豬看了，估計也能修成絕世神功，當個武林高手。

真正看完整部拳法，祁安對王義肅然起敬，當之無愧的一代宗師！

《天門拳》沒有境界的要求，也沒有多少攻擊和防禦xìng，但《天門拳》卻是整部八極拳的根基和核心。《天門拳》具有難以想像的兼容xìng，似乎所有的招式都可以在這一套拳路中鑲嵌，融合，衍生。

沒有唯一的八極拳！人xìng格，品xìng，生長環境不一樣，孕育出的八極拳也大相逕庭。八極拳講究的是一個塑造的過程，塑造一個契合自身的容器，來百分百發揮身體所承載的力量。八極拳無疑是王義探尋力量本質的一種方式，可惜時間不待人，光是《天門拳》就耗費了王義太多的時間，消耗了大半的生命。

“命兮？運兮？可憐時不待我！”王義終其一生jīng力，終於在生命終點之際找到了前行的道路。造化戲人，王義終究還是沒有成功，被殘忍阻攔在距離成功一步之遙的彼岸。

祁安能感受到王義的不甘和無奈。王義找到了自己的道，卻沒有走出自己的道。摸摸泛黃的書頁，祁安緊緊拳頭：“王義，你沒走完的路，就讓本爺替你走完。你就等着看你的道讓世人震驚，讓天地變sè。”

一套拳路的成形，離不開形，意，境。形是骨架，意是血肉，境就是脈絡。鑄形，會意，明境。

鑄形是很關鍵的一步，關乎拳法的潛能。千錘百鍊，jīng益求jīng。

如何融合招式，創造出屬於自己的拳路？

祁安苦着眉頭，思索卻找不到靈感。他不是王義，幾十年如一rì痴迷武藝，有豐富的經驗和感悟。他甚至到今天都沒有接觸過任何與武相關的東西，修道也是最近才開始的，沒有任何基礎。

為了彌補，祁安決定閉死關。天門不開，死不出關。自己沒有積累，那就創造積累。先把王義拳法篇中摘錄的招式都學一遍，然後一遍一遍演練《天門拳》，把學會的每一招都慢慢融合到《天門拳》中。

祁安完全斷絕了與外界的聯繫，一門心思埋在了八極拳上。開始，小和尚經常在門外轉悠，祁月忌和白石宮也不時來張望一下，後來，怕打擾到祁安，三人只能忍住擔憂，把思念埋在心底。

偏僻的小院子慢慢絕了人跡，長滿了荒草，爬滿了青苔。除了定期送靈石來的雜務堂老頭，沒人知道這偏僻的邊角上竟然還住着一個長老弟子，祁安就這樣靜靜被遺忘在了忙碌歲月的角落。

整整十年，整個修真界風雲變幻。

八年前，天，道，佛三宗三方為代表成立了修真者聯盟，抗衡奉和王朝，宣告修真界全面介入世俗界。世俗界在渡過了前期短暫的恐慌期后，一個全民修真的時代拉開了帷幕。各地形形sèsè的小門派如雨後hūn筍般拔地而起，密密麻麻遍佈整個天嵐大陸。

八年來，天，道，佛三宗瘋狂吸取世俗界的人才，不斷發展壯大，從三面緩緩向奉和王朝都城逼近，慢慢侵蝕動搖這rì暮王朝的根基。奉和王朝雖說衰敗了，但好歹也是千年的王朝，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其堅韌遠超乎三宗的想像。這所謂的修真者聯盟也不是一心，三宗相互猜疑，誰也不肯真正出力。

雙方僵持不下，卻是誰也奈何不了誰。道隱門反倒是其中獲利最大的一方。奉和王朝正面迎擊三宗，道隱門正巧躲在奉和王朝背後的yīn影中，不知不覺拿下了西邊八十三個諸侯國，一躍成為僅次於三大宗的勢力存在。道隱門如一把小刀，斜斜插入三宗和奉和王朝的空隙中間，變成了卡在三宗喉嚨口的一根毒刺。

一時間，三宗竟不敢對奉和動手。唯恐讓道隱門鑽了空子，成了躲在一邊享受戰力品的黃雀。被三宗攻勢拖的半死不活的奉和也好不容易乘機緩了口氣，隱約把道隱門當成了潛在的盟友。

勢力之間關係錯綜複雜，如老樹的根一般糾纏不清。或許今天你們是盟友，沒準明天你們就是敵人。大勢力之間的交戰與否往往取決於是否能取得更大的利益。對於依附大勢力的小門派而言，卻是沒有那麼多忌諱，往往看誰不爽就打誰。

整個大陸的勢力出現了兩大分層，一個是站在上面的修真派勢力，以三宗為首；其次是附庸在修真門派下的世俗江湖勢力。對於高高在上的修真勢力而已，始終有種優越感，對於附庸的江湖勢力也是抱着可有可無的態度；對於下方的江湖勢力而言，上面能飛天神仙一般的修真勢力無疑成了憧憬的對象，為了能入這些神仙老爺的眼，拚命體現這自己的價值。

修真勢力之間還沒有怎麼接觸，下方的江湖勢力已經打出了真火。上方不作為放縱，使得下方江湖門派間爭寵的戰爭遠超乎想像殘酷，甚至變成了無條件的殺戮。有些門派建立的當天就被人滅了門，讓人詫異的是，領頭的竟然是自己這一面的江湖勢力。

道隱門。

一個瘦弱好似火柴棍的老頭，拖着一隻裝滿中品靈石沉甸甸的大布袋，彎曲着身軀，步履蹣跚沿着彎曲的小道前行。

沿路道隱門的弟子遠遠停住了腳步，很有默契閃到了路的一邊，直等到老頭兒過了，才直起身繼續前行。裏面不乏有身穿紫衣的長老弟子。

寧可得罪掌門，也不可得罪了這小小的老人。得罪了掌門大不了關個禁閉，得罪了這尊大佛可是惹了大麻煩。

這個子小小的老頭就是原來雜務堂的一口一個“爺”的老頭兒，現如今道隱門的內務總管，龐大的道隱門資源的劃分全落在這老爺子手裏。

老頭兒如今在道隱門地位顯赫，自身其實沒有半點實力，原來他就只是一名外門弟子，能爬到這位置靠的完全是理財的天份。現在雖說每天都進補各種靈藥，卻也扛不住時間的摧殘。十年熬下來也不容易，原來褶皺如同核桃殼的臉如今乾枯成了枯木皮，包裹身軀的衣服，清晰顯現了骨骼的痕迹。唯獨一雙眼睛不見歲月的滄桑，在時間的長流中洗滌的越發明亮。

老頭兒背着布袋穿過弟子院落群，在偏僻的一座小院落門口停住了腳步。

五年前，道隱門進行了大整修，弟子住宿條件可以說是上了一個巨大的台階。一個內門弟子的住宅就已經不下於一般王府王爺的奢華了。這也是為了吸引世俗人才入門派的需要。空間陣法的突破，使得空間延伸成為可能。

如此破敗而沒有使用空間法陣的院落在道隱門可以說是個奇迹。這個院落如果使用了空間法陣，至少也能成為七八個長老弟子的住宅，而現如今，這七八個長老弟子的住宅就衰敗在這裏，對於寸地是金的道隱門來說是多麼嚴重的浪費。

眼前這個老人是誰？那可以道隱門鼎鼎有名的“吝嗇財神”，為了一顆上品靈石，可以給掌門看臉sè的牛人。“吝嗇財神”如此平靜站在這廢棄院落門口，估計會讓整個道隱門人跌破眼眶。

“吝嗇財神”把靈石從肩上放下，休息片刻，又扛起靈石，推開院落門戶，走進了小院。穿過長滿荒草的小徑，小徑邊還有一個碧綠sè的小池塘。來到一間小屋前，“吝嗇財神”放緩了腳步，走到門口，把肩上的靈石輕輕放下，從胸口掏出一顆黑sè的影珠，放在靈石袋上。門口邊有隻一模一樣的布袋，裏面卻是裝滿了白sè的靈石粉，“吝嗇財神”輕輕扛起它，轉身就要離開，一如這十年以來。

“你是十年前雜務堂的老頭兒？”一個身影從身後傳了出來，把老頭兒嚇了一大跳。

老頭兒轉過身，院落的門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一個年輕人正倚在門框上。

年輕人外表清秀，長得斯斯，算不得出奇。

老頭兒雖說實力不怎樣，但是一雙眼睛卻是毒辣的很，一眼下來，一個人的xìng格多少能琢磨點出來，沒這本事，老頭兒也坐不到道隱門內務總管這位置。

這十年，老頭兒見過太多實力超群，天賦異稟的年輕人。但眼前的年輕人和那些人都不太一樣。眼前的年輕人，好似有一層薄薄的雲霧繚繞遮掩，老頭兒看不透。

這年輕人，老頭兒是打過交道的。只要有過接觸的人，老頭兒一般都會記得，這就是老頭兒的本事。老頭兒清楚記得自己當初給出的評價是：為人浮躁，不堪大用。雖說老頭兒不怎麼看的慣，但老頭兒也不會傻的去得罪，作為一個雜務堂的管事，得罪不起任何人，更別說一個長老弟子。表面迎合討好，老頭兒骨子裏還是不怎麼看的起這年輕人。

掌門要自己定期送靈石，自己一直好奇對象是誰，沒想到竟是這個年輕人。

一個人的成長有很多種，很多都可以通過後天的努力獲得，唯獨有一種，無關是努力，而是一種積澱，時間的積澱，閱歷的積澱。這不是單純努力就能獲得的。十年，這年輕人到底做了什麼？老頭兒愣着半天沒出聲，思緒萬千也沒理不出個頭來。

“你好像很吃驚的樣子？”年輕人嘴角的一絲笑意讓老頭兒心跳不由快了幾拍。

“少爺，英姿颯爽，看到小人不覺驚呆了！”老頭兒一臉謙卑。

祁安撇了撇嘴，一隻老狐狸。

這次閉關，自己把王義收錄的招式完完全全解析了一遍。真正潛心演練，才發現，每一招都是一段人生的縮影。人生是因，其醞釀出了招式的果。祁安能做的就是給每一個果找一段因。想明白這點，祁安沒有急着把招式演練到《天門拳》中，而是每一招都細細去體悟。體悟作者的心情和意境，體悟作者的人生。直到這裏，祁安才真正明白王義的良苦用心。王義在這裏收錄的不是武學招式，而是承載了一位位武學大家別具一格的人生感悟。武學招式只是虛的東西，一法破萬招。

沒想到，自己修鍊了十年修出的氣勢，結果還是沒震住這隻老狐狸。果然，姜的還是老的辣。多少還是有點沮喪，不過以自己現在的心境，這點小情緒也影響不到自己。

祁安信步而行，沒理會一邊的老狐狸。老狐狸口風很緊，估計自己也打探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還不如先逛逛十年後的道隱門，看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