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丟
“迪恩，還記得家族的訓誡嗎？”
“嗯？”
迪恩睜開雙眼，發現自己站在家裏的書房，面前一個神情嚴肅的男人正向他發問。
“當然記得父親，是‘榮耀不朽’。”迪恩回答道。
“嗯，對。”坐在書桌后的父親因為他的回答，眉頭略微有些舒展。
父親又繼續說道：“永遠不要忘記，就算以後你我都不在了，可家族依然會延續，而家族的榮耀將會照亮之後的每一個魯道夫人。”
“明白。”迪恩的語氣很堅定。
“不要讓魯道夫家蒙羞……”
……
“噢老天，你出去一天怎麼就把自己弄成這樣子了？快讓我看看。”
一個女人帶着埋怨和關切，仔細查看着灰頭土面的迪恩身上各處，生怕他有哪裏傷着。
“沒關係的母親，我只是跟着老師去城外的營地修鍊，這些小傷都是我不小心弄到的，過幾天就好了。”迪恩有些扭捏，已經是少年的他，實在不習慣還被母親當成小孩子看待。
“嘿，你還害羞起來了，告訴你，我是你媽，有什麼見不得的，把手給我放下來。”說完，女人已經準備脫下迪恩的上衣……
……
“哥哥，你什麼時候才能陪我玩呀？”一隻小小的手拽着迪恩的手掌左右搖晃，似乎不捨得他離開。
迪恩蹲下身子，揉着那小手主人的腦袋，直到將她可愛的黑色捲髮揉得有些凌亂，那小孩也沒不耐煩，反而有些享受。
“晚點吧妮娜，等我把今天的修鍊做完就來陪你好不好？”
妮娜聽后頓時含着她那雙快要流淚的眼睛，委屈道：“可是，你每次都要修鍊到很晚才回來，媽媽又不許我晚睡等你……”
“那我今天答應你，早點回來給你講故事好嗎？”面對可愛的小妹，迪恩無奈卻又寵溺的妥協道。
妮娜頓時一掃難過，興奮道：“好耶，那今晚妮娜要晚點睡，哥哥不許讓妮娜等太久哦！”
……
“嘿，看吶，那是子爵大人家的迪恩少爺！”
“聽說迪恩少爺年紀輕輕就獲得了諸神賜予的能力了呢。”
“那豈不是說，魯道夫家又能出一名將軍了？”
“這可真是咱們邊崖城的驕傲啊。”
迪恩一人走在邊崖城熱鬧的大街上，來往的人們或是脫帽，或是微弓後背對他禮貌致意。
魯道夫家的人在城內行走，不需要任何護衛，因為這裏每一名百姓，都是家族榮耀的忠誠子民。
“迪恩少爺，我這兒剛出的烙餅要來一個嗎？”賣餅的小販熱情打着招呼。
“你那餅太幹了，還是嘗嘗我家今天早上摘的水果吧，可甜了迪恩少爺。”一旁賣水果的大姐推薦着她的東西。
“嘿，還有我的，才從綦朝運來的絲綢，到時候我給您送一匹到府上去吧，迪恩少爺。”裁縫店的老闆也不甘落後道。
“迪恩少爺……”
……
“迪恩……你以後可不許喜歡上其他人了”少女面色羞紅，聲音細如蚊聲。
她雙手緊抓裙角，低着腦袋根本不敢去看側旁的少年。
“嗯？辛西婭你說什麼？太小聲了我聽不清呀。”迪恩帶着困惑的目光問道。
“我說，我說……”辛西婭的臉龐越來越紅，雙手也微微顫抖。
“你這個笨蛋！聽不清就算啦！！”少女惱羞成怒，一記粉拳就往迪恩胸口砸去。
……
宴會廳，迪恩的十六歲生日。
迪恩和他朋友們肆意慶祝，他們舉杯高歌，他們摟肩長笑。
父親正和封臣們在不遠的另一張桌子喝酒聊天，他向來嚴肅認真的臉上此刻也不自覺地透着笑意。
母親和妹妹則端坐在父親一旁，妮娜好幾次都想偷拿父親的酒杯，試試品嘗其中滋味，卻在母親一次又一次警告的眼神制止下，無奈放棄此時正嘟着小嘴有些不高興。
母親偶爾也會瞟一眼父親，這時的父親往往會止住舉起酒杯的手，對着母親微微苦笑。
子爵府外的百姓，雖然大多數並沒能受邀參加未來子爵的成人宴會，但也不約而同的用各種屬於他們的方式慶祝。
他們有的在酒館喝得爛醉如泥，有的做好豐盛晚餐與家人同樂，甚至還有一些備好各式各樣的禮物，準備一早送到子爵府上，為邊崖城未來的主人送上一份祝福。
這不全因為作為魯道夫家族的領民他們應有這份參與感，更是因為所有的百姓從迪恩出生開始就默默關注着他的成長，他們的內心早就把這位看着長大的少年當成了自己家庭的一員。
宴會廳中歡聲笑語不斷，杯觥交錯間混雜着吟遊詩人懷豎琴彈奏的輕鬆曲調，讓在朋友簇擁下的迪恩沉醉其中......
忽然，耳旁的聲音全部消失，迪恩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正獨自站在漆黑的走廊上，周圍一片寂寥，唯一的光亮是走廊盡頭一扇大門前在風中搖曳的兩道燭光。
迪恩朝那兒走去，到了門口才發現那是通向宴會廳的大門....他抬起手想轉動門把，卻發現自己的手不知怎麼的，顫抖得非常厲害，而自己的心跳聲更是大到在這空寂走廊回蕩不絕，他抬起頭，淚水滑落臉龐已經打濕了他胸前的衣襟。
視線變得模糊，眼前的一切逐漸虛幻，他感到迷茫、恐懼、悲傷和憤怒，卻又不知道自己為何這樣。
當他從夢中醒來，最後在他腦海中聽到的，只有一個不帶任何情緒的低沉男聲在他耳旁發出那讓人窒息的問詢——“你在，害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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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拜耶斯公國境內最大的山林，邦妮與克萊德從林邊的奔流城出發依然繼續着她們的追蹤。
不復最開始的從容不迫，現在的她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睜大的雙眼佈滿血絲，麻木地穿過一片又一片綠色。
多日的追查並不舒適，甚至可以用折磨來形容，自從那天出城到現在，她們已經好幾天沒合過眼，迪恩和另一個人的氣味還在前方指引着她們追擊，可不管她們速度多快離那倆人始終有這麼些距離。
這幾天她們遇上過魔獸襲擊，遭遇了野人圍攻，甚至因為找不到水源差點被活生生渴死，至於吃的更是不忍回憶，為了提高效率早點結束這一切，急躁趕路的她們基本是逮着什麼吃什麼。
山間野味不乏有味美可口的天然食材，可她們哪來得及慢慢烹飪，往往是架在火上炙烤熟了就囫圇兩口，然後繼續追趕，畢竟氣味這種東西可是會慢慢消散的，如果沒了氣味的指引，她們在這莽莽大山怎麼追蹤？
然而，這件最可怕的事情還是在昨晚發生了，當時她們正在林間追尋——就如之前幾天一樣，不同的是迪恩和另一個人過了一座橋后，漸漸不走開闢出的小路，而是扎進茂密叢林間穿梭。
這樣的好處是遠離人跡更加隱蔽，而壞處當然是行進速度會理所當然的放慢。
一開始邦妮和克萊德很高興，因為這代表着她們能更快追上，甚至在迪恩前面堵住他們。畢竟在茂密叢林中行進，總會踩踏草木，撥開藤蔓，而這樣做會留下足跡的同時，又耗費他們的體力，讓後面在追趕的她們走得更加輕鬆，至少聽起來是這樣沒錯。
可很快邦妮和克萊德就發現不太對勁了，根據氣味和痕迹前面的傢伙們跋涉叢林不假，但沿途留下的痕迹卻越來越少！
前幾天剛進叢林，前方明明就有一大片地帶藤蔓交錯，讓人寸步難行，可偏偏這一大片藤蔓只有少數十幾根被人打斷，其他的分毫未動！
感覺就像迪恩和另一個人的體型纖細矮小，可以很輕易就穿過這駁雜藤蔓一般！
但邦妮和克萊德知道這並不可能，且不說另一個人，迪恩的外貌體態她們是有通過守備軍了解過的，一個一米八的傢伙，絕不可能就這麼輕鬆地穿過這片地方！
但如果說痕迹可以造假，那氣味怎麼解釋？克萊德的鼻子明明白白的告訴他，前面的人就是這麼穿過去的！
最後她們不得不認為，迪恩和另一個傢伙有着他們不明白的能力，是藉助那個能力才走過這麼難走的地方。
而她們，還是老老實實地砍路前行吧。
但誰知道越追到後面遇上的事情就越奇怪，由於痕迹的減少她們不得不更加依賴氣味的追蹤，可這竟給他們帶來更大的麻煩。
比如前天氣味指向前面的山洞，可山洞裏面明明還有人類之外類似於魔獸的氣息散發出來，那時邦妮和克萊德都在忍不住猜測迪恩和另一個人搞不好已經被凶性大發的魔獸吃掉了。
但抱着追根究底的心態，她們還是決定進去探查一番。
結果，果不其然裏面的魔獸被她們的氣味驚醒，對她們發動了猛烈攻擊，雖然“犬化”擅長氣味捕捉，但不要忘了，大部分魔獸和動物對氣味同樣非常敏感！
她們只好一邊應對魔獸的攻擊，一邊在洞中尋找迪恩的痕迹，然後邦妮就發現這看似嚴密的山洞，最裏面竟然還有一個直徑一米多的小洞可以通向外面！
她趕緊招呼正和魔獸打得火熱的克萊德，一起艱難地穿過小洞，不顧洞內魔獸兇惡嚎叫——那傢伙太大根本就進不來這麼小的洞。
果然她們出去不久，就又尋到了迪恩和另一個人的氣味！
類似的事件他們在之後又遭遇了幾起，這讓克萊德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常常走着走着就無端捶打一旁的草木撒氣，而邦妮，她就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把克萊德那該死的鼻子擰下來！要不是他能一直追蹤到氣味，自己也不必受這種罪！她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厭惡“犬化”這個能力！！
終於，在昨天氣味毫無徵兆地突然消失了！用克萊德的話來講‘明明之前還很清晰，到了這裏卻一下就沒了！難道他們就地蒸發，消失於世間？’
一開始克萊德還懷疑是自己的能力使用過多，能量乾枯導致，可其他的氣味卻依舊聞得非常清楚。
最後經過多次實驗，尤其是又走了一段發現迪恩和另一個人留下的痕迹后，克萊德才不得不承認，迪恩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把自己的氣味完完全全地掩蓋了！
既然失去了能力的幫助，那克萊德不得不和邦妮一起，尋找迪恩和另一個人遺留的痕迹。
而並沒有豐富叢林知識的她們，往往要往一個方向搜尋上百米才能發現一處痕迹，這就讓她們體力消耗加劇的同時速度又不自覺的放慢……
日正當中，克萊德總算注意到，距離她們上一次發現痕迹已經過去了整整四個小時！
在這期間，他也時不時地發動能力，嗅探氣味，結果當然一無所獲。
他自昨晚就開始固執地尋找，現在終於停了下來，靠坐在一顆大樹根下，不顧身下的灰塵和泥濘——反正他早已臭不可聞了。
他喘息了一陣，然後又發動了能力，這次他只聞到了自己身上發出的酸臭汗味，連那不用能力都能鑽入他鼻孔，這幾天無論在哪片叢林都一直伴隨他的草木腐爛氣息都聞不到了。
他，頓時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他的鼻子因為長時間動用能力，已經暫時失靈了。第二，經過漫長的追尋，跋山涉水日夜奔波，他終於還是跟丟了。
“啊！！！！！！！”
克萊德仰天怒吼，再也顧不得風度和儀態，他現在鬱悶得只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