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彈弓絕技
第二天一早,直到太陽爬起老高時,秦萬才醒來。昨天折騰一天,今天全身就像被千刀萬剮一般疼痛。
簡單洗漱過後,秦萬在中廳的桌上看到一碗還冒着熱氣的餛燉,旁邊一張字條上歪歪扭扭地寫着:“小七,餛燉5文錢,你先欠着,等有錢還我,我去王府打探消息。”
欠着?那二兩銀子明明是公子賞我的,怎麼變成我欠他的了?!秦萬看完氣得無語。
秦萬早餐吃得有些鬱悶,覺得自己又在不知不覺中被章琅坑了。
秦萬剛吃完,還沒來得及打個飽嗝兒,章琅就從前院跑了進來,他打探到王府的養馬倌兒突然死了。
一路上,秦萬問個不停。
“我說水桶兄,你不是說要做王爺的幕僚么?怎麼今天又是要做馬倌兒又是要做夜香工的?”秦萬雖然還不知道夜香工具體是個啥,但是現在他能猜到章琅讓給他的絕對不是啥好活。
“你懂個啥,我問你,你是飽讀詩書啊,還是會出謀劃策啊?”章琅邊走邊問。
“我都不會啊。”
“那不得了,我也不會啊,到時候露餡兒怎麼辦啊,先找個活,混口飯吃,王府里的人才那麼多,時間長了就沒人在乎少咱兩個,咱們就一個養馬一個掏糞,不亦樂乎。”
“掏糞?誰挑糞?”秦萬瞬間明白了什麼。
“我說,人呢,要懂得滿足,你想想你昨天差點沒被人打死,如今我帶你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你應該感恩認識我這個領班兒大哥懂么?”章琅臉不紅心不跳地給秦萬洗着腦。
二人說話間已經轉過兩個衚衕,來到一個大市場前。
這是一條近路,穿過市場,就是橫貫南北的京城主街,過了主街,插進一個衚衕就是王府正門了。
二人腳下生風,正走得起勁兒,忽然‘啪’的一聲,街邊二樓上摔下一人,正砸在秦萬與章琅面前。
“我去,什麼情況?”秦萬一驚。
還未等二人反應過來,又幾個人從二樓一躍而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章琅迅速拉着秦萬躲進旁邊一家鋪子裏。
秦萬藏在章琅身後,從鋪子的窗格里向街上回望過去:只見剛剛跳下的數人之中有三位少年,此刻正手持長劍,已經與圍在他們四周的十多個漢子斗在一處。這是秦萬第一次見到實打實的古人交手,一群人刀劍飛舞,兵器撞擊之聲此起彼伏,刀光劍影映着驕陽刺眼的亮光,晃動如銀蛇出水,讓人不可直視。這可比武俠電影刺激多了,秦萬張大着嘴,內心充滿驚異。
那三人功夫不錯,雖然以寡敵多,依然不亂分寸,偶爾還能佔得上風,不過那群漢子也非善類,各個虎背熊腰,一招一式也耍得虎虎生風,異常兇猛。
“咦?水桶兄,你看那三個少年,是不是有些眼熟?”秦萬拽了拽章琅的衣袖說道。
章琅聞言,也將脖子伸出老長向人群中張望:“咳!還真是公子!公子怎麼和一群人打起來了?”
“果然是公子,公子與我們有恩,我們得想辦法幫幫他們。”秦萬邊說邊開始準備找傢伙去幫忙。
章琅一把拽住他手腕道:“你先等等,你會功夫?”
“我不會!”
“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然昨天也不能讓人揍成豬頭。你不會你去幫個啥?”章琅激動地說。
“不會也可以幫把手吧,不是,你昨天見義勇為幫我的勁頭哪去了,怎麼這會兒慫了呢?“秦萬不滿道。
“你知道個屁,昨天那是打完你了,這不還沒分出個勝負呢么?!”章琅說完,才意識到漏了嘴,尷尬的看着秦萬。
秦萬滿臉黑線,徹底傷心了:“我現在算看懂你了,行。你不救我救,公子給我吃的,又給我治傷,沒有他,我沒準就餓死在街邊了,賤命一條,不如還給恩人更好。”說完甩開章琅。
章琅依然不氣不惱的樣子,在旁邊緩緩地說:“我也沒說不救啊,你急什麼啊……”
秦萬並不理他,只四處尋找趁手的武器。
這是一家賣布的鋪子,五顏六色的布匹掛了滿滿一整牆,正對門的櫃枱上則摞着更精細的絲綢和錦緞。此刻,店老闆正像看耍猴一樣看着兩個人在這裏嘰歪。他一邊一臉懵逼地看着,一邊右手裏逆時針盤着兩個牛眼大的核桃。
秦萬看了一圈,心裏不免有些着急:這店裏沒有一樣能做武器的東西,外面幾人都拿着長劍,自己總不能赤手空拳出去幫忙啊。
這邊秦萬正急着沒辦法之時,忽然從門口跑進來了一個十來歲的男娃,就見這娃兒黑乎乎的臉上掛着清鼻涕,頭髮殺馬特一樣撅起來老高。那男娃前腳剛邁進門檻就衝著櫃枱里清脆地喊道:“爺爺,爺爺,孫兒今天運氣不好,只打到了一隻山野雞。不過這山雞肥得很,等會兒孫兒馬上給你燒了做下酒菜。對了爺爺,外面兩伙人打起來了,可熱鬧了!一會兒你可以邊吃燒雞邊看熱鬧了……”
男孩進來,才看到腦袋纏着布的秦萬與章琅。
男孩定住腳步,目光炯炯地望着秦萬二人有模有樣地問道:“你們是來買布的嘛?”別看他模樣雖小,說起話來卻儼然一個小男子氣派。
“不錯,不錯。我們是想看看布,我打算給我書童頭上包的布換成綠色的……”章琅客客氣氣地解釋道。
秦萬見這孩子一手拎着一隻被打破頭的山野雞,另一隻手拿着一個大打彈弓,頓時計上心來:“小鬼,你這彈弓借哥哥一用。再借我一些彈子。”
“你借彈弓幹嘛,彈子沒有了,剛剛都被我打光了……”男娃答道。
秦萬幾步上前,邊伸手去拿男娃的彈弓邊說:“你先借我彈弓,不白借的,這位哥哥一會兒還要在你這兒買最好的綠色布料給自己做帽子和馬甲。”
男娃一臉狐疑的表情,雖然不太情願,也還是將彈弓交給了秦萬,嘴裏嘀咕着:“真是一對兒怪人,一個包綠頭巾,一個帶綠帽子穿綠馬甲,兩個人這樣穿出去也太扎眼了些……”
秦萬得了彈弓,忙回身笑眯眯的對掌柜說道:“您這手裏的核桃看着都盤了好多年了吧。”
老闆聽到此話,面露得意之情道:“小夥子好眼力,我都盤了二十多年了!這上面的‘精華’足有半指厚了。”說著伸出手掌讓秦萬觀瞧。
“老闆我眼神兒不好,您讓我拿到太陽底下仔細看一看……”秦萬說完不等老闆反應過來,突然伸長右手,從老闆乾癟蠟黃的手心裏抄過那兩個核桃,夾着褲襠就向街上跑去。
此刻市場正中,公子三人已經斗得滿頭大汗,畢竟對方人多勢眾,圍着三人換着班兒地一頓猛捶,一番車輪戰下來,就算再厲害的高手也體力受不了。倘若繼續這樣下去,不需多時,公子三人遲早便要吃虧。
秦萬躲在一撮兒看熱鬧的人群后,將二十多年的老核桃放入彈弓中,屈臂拉弓,腫成饅頭的眼睛正好眯成一條線。
“啪!”
手落,核桃出。
正與公子斗得最酣的那人一聲慘叫,跌倒在地。
眾人一慌,公子乘機迅速飛起一腳,將旁邊溜號的一人踢倒。另兩位少年也趁亂各擊倒一人。
場上形勢瞬時逆轉,佔着人多優勢的一方瞬間損失四人,馬上沒了優勢可言。
還沒等這幾人搞明白怎麼回事,秦萬一鼓作氣,又將另一枚核桃也射了出去……
又是一聲慘叫,又一人跌倒在地。
“他們有幫手,快撤!”對方領頭的見自己這邊轉瞬間便處於了劣勢,馬上招呼大家逃跑。
公子三人此刻早已氣喘吁吁,自然也沒有去追的力氣,只是站在原地用餘光向四處的人群中掃視,顯然是在找幫忙的人。
公子還沒在人群中找到幫忙的秦萬,忽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公子,公子可好!”遠處一人咧着大嘴,拱手迎上前向公子打着招呼:“公子可否還記得在下?”
公子上下打量一下章琅道:“當然記得,昨天那個辰國的章歲佟吧,你這重新打扮一番還真與昨日有些不同了,剛才是你幫的我么?”
昨天章琅和秦萬見到公子時一副乞丐般模樣,後來得了公子的二兩銀子,便去街上買了乾淨的新衣服,又去浴池清洗了一下換上。所以今模樣都整潔了許多。
章琅見公子還記得自己,高興得不得了:“公子好眼力,正是在下,剛才在下見公子與一群惡人纏鬥,他們以多欺少,實在不講究,我就讓書童暗中教訓他們一番……”
此時秦萬正在街上找着他射出去的二十多年前的核桃,畢竟這是秦萬“借”來的,要是弄丟了,難免麻煩了,所以也無暇顧及章琅這邊。
街上看熱鬧的人見另一伙人都狼狽而逃,也都一鬨而散,各忙各的去了。
秦萬找到核桃,正欲與公子也交談幾句,那賣布的掌柜此時氣呼呼的跑了過來攔在了他身前,一臉怒氣地說道:“你這年輕人好不講究,我讓你看我的寶貝核桃,你卻拿起就跑,你看我不抓你報官!”說罷伸手就揪秦萬的脖領子。
秦萬嚇得忙縮頭躲避,伸手搪着他的手臂說道:“掌柜的您誤會我了,剛才與那群人打鬥的這位公子與我有恩,我實在是幫他解圍心切,才用了您這寶貝。您看,我現在把它們再還給你,它們這都好好的呢。”
掌柜的從秦萬手裏接過核桃,上下打量了一番,面露不滿地道:“核桃的‘精華’被削掉了一層,你得賠我!”
“您別逗了,那玩意咋賠啊,我再給您盤二十年啊?”
“就你那爪子,盤四十年都盤不出我這成色來,再有四十年我都死了,你得賠我錢!”
“核桃掉層泥就要錢?”秦萬心裏罵道:這朝代民風不純啊,從昨天來了到現在,全是毀我三觀的事兒!
公子與章琅此時已經聞聲趕來,他們離得不遠,公子也聽章琅剛剛添油加醋地講了此間經過,所以過來忙攔着掌柜道:“這位少年是我朋友,剛才也是為了救我而一時心急用了您的核桃,既然損失了您的那個、那個什麼‘精華’?我們賠給您錢就是,不知您要多少錢的賠償呢?”
那掌柜見公子打扮便知此人絕非普通人家的,他賣布行商,可謂看人入木三分。
但是老闆也是個老江湖,他清楚這京城是卧虎藏龍之地,要是普通的鄉紳或商賈,那麼狠狠的訛他們一筆也無妨;但若是官吏或兵家,如果訛得狠了,自然是給自己添麻煩的。他眼睛從公子到兩位隨從,又從隨從到章琅和秦萬看了一圈,便已經有了自己的分析:這京城的官吏或兵家基本都是六品以上的官職,家裏結交之人也必定是非富即貴的。秦萬與章琅二人雖然相貌不凡,但穿衣打扮如此寒酸,而且一個要買布做綠頭巾,一個要做綠帽子加綠馬甲,這審美絕不是大戶人家的眼界,於是心裏便已斷定公子幾人也不過是個有錢的鄉紳或者商賈罷了。
掌柜這一連串的推理也就是幾秒鐘的時間,他打定主意,便也沒怎麼客氣地說道:“你若問我要賠多少錢,我也不和你們拐彎抹角,這核桃是我的至寶,所以我要一百兩銀子的賠償。”
秦萬雖然還不清楚這個時代的貨幣價值,但是昨天二兩銀子他們就已經買了很多東西,這一百兩對他來說自然是個天文數字,秦萬有些發怒道:“你這老頭兒,這不是訛人么?一百兩都能把你店買了吧!”秦萬因為生氣,也不叫他掌柜的,直接稱呼他老頭了。
章琅也吃了一驚,心說這掌柜的看着面善,心可夠黑,比自己都能訛錢啊。他本想張口與掌柜討價還價,不料公子先開了口。
“好,錢我來給。雲溪,給他銀子!”
那雲溪就是昨天送章琅和秦萬去新宅子的少年,只見這少年聽得公子吩咐后,立馬從懷裏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直接面無表情地遞給了掌柜的。
那掌柜本以為他們會討價還價,心裏預期得了五十兩就算多,二十兩也可以,十兩也不意外,沒想到這公子如此“生猛”,根本不按套路出牌,二話不說就給錢,他於商場“沉浮”多年,也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主兒。
雖然也算是商場老油條了,掌柜的接錢的手也還是顫抖地,不知道是因為過於激動的,還是因為這好事兒來得太突然心裏慌的。
同樣顫抖的還有秦萬和章琅,秦萬是覺得本來以為自己幫忙算是還了公子一點人情,現在因為自己的原因又讓公子損失了一百兩銀子,這債有點越滾越大的趨勢啊,自己可啥時候能還完呢?
而章琅的顫抖則完全是因為看着銀票眼饞的……
掌柜的得了錢,立馬換做一副招牌似的笑臉道:“各位客官,要不要到小店裏再坐坐,小店裏有很多上好的布料,您的兩位朋友都看好小店的布匹了,一個要做綠頭巾,一個要做綠帽子和綠馬甲,要不您也看看要不要做個綠帽子?”
掌柜的明顯是衝著公子說的,他自然知道這位主兒才是有錢的人。
那公子根本沒有搭理他,只是衝著秦萬和章琅抱拳道:“今日還有急事,改日再答謝二位。”說完領着身後二人飄然離去。
“還去喂馬掏糞么?”秦萬朝向章琅問道。
“先等等吧,我覺得咱們要走運了。”章琅若有所思道。
“二位還買布么?”老闆嬉皮笑臉地插嘴道。
“買個屁,一百兩還不夠,還要賺我兩個錢啊。”章琅恨恨地說道,扭過臉不再理老闆。
秦萬也很討厭這老闆,伸手將那彈弓遞過去說道:“拿着,這彈弓還你。”
“您留着吧,算交您個朋友。”老闆見二人對他不冷不熱,也不打算在這兒碰釘子,拿着銀票一溜煙兒跑了,像是生怕錢被他兩人搶回去似的。
秦萬覺得平白拿人家這彈弓總歸不太好,還要再說話,只見章琅伸手按了按他肩膀,在他耳邊低語道:“留着吧,我看你伸手不錯,咱在王府立足還真需要這個。而且沒有你,掌柜的到哪能賺來這一百兩銀子?這是給你的回報,你就安心收着吧。”
秦萬心裏雖然對這個交易非常抵觸,但是這彈弓他卻真心喜歡,便回手將它收入懷中。
此刻秦萬才發現,他現在的身體裏保留着穿越前的記憶卻沒有附體者的記憶;而在技能上卻恰恰相反,今天的意外讓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對這彈弓的使用得心應手,甚至可以說是頂級高手也不為過。難道自己附體的這個人是個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