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天罰？人為？

接到消息之後，終於在午後趕到了傅陽城的曹操，看着那些被勉強收殮拼湊起來的屍身，已經認分不清究竟誰是誰了。

但還是嚎了一句“子廉（曹洪）”，就眼前一黑，向後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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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在身邊的典韋連忙一把扶住，眾人七手八腳將其抬到了尚且完好的前院房間裏。

都知道曹操有頭痛症，所以免不了又是一陣忙亂。

有的留在身邊照顧，有的跑去找隨軍醫將過來救治，有的則繼續處理後面的相關事宜。

所幸，曹操也只是一時急怒攻心，片刻之間就已經悠悠醒來。

只是醒來后眼睛有些獃滯，好一會兒才一手捂着頭翻身坐了起來。

一張臉卻陰沉的有些嚇人。

看了程立一眼，“此事何人所為，是否已有頭緒？”

程立皺着眉頭直言相告，“除了署衙前那桿旗子上，留下了‘濫殺無辜者，官不究，天收之’這句話，再無其它蹤跡。”

曹操臉色愈發的黑了幾分。

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瞪起了小眼睛，“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相信什麼天譴之說，讓下面人切勿相信散播此類謠言，違令者，軍法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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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立臉現苦澀，“此時再去強行制止，恐怕已經是為時已晚了，再想嚴苛以對，說不定還會起到相反的效果。

“正所謂堵不如疏，當務之急，還是要把原由公佈出去，才能起到穩定軍心的作用啊，否則的話，此次伐徐州，也只能到此為止了。”

曹操冷着臉沉吟不語。

好一會兒才道：“仲德的意思，是不用管這個原由是不是真的，只要能自圓其說，可以讓軍中將士相信這是真的，那就能達到目的？”

程立眯着眼睛點着頭，“正是如此，鬼神玄異之說，萬不可輕忽，一旦宣揚開來，都以為子廉將軍之歿，乃是因屠城之舉遭天罰而亡，那麼軍心必然自此渙散，再不復之前兵威，那對於此次東征，結果如何也就是可想而知了。”

曹操連揉捏頭部的動作都停頓了一下，“那又該如何自圓其說，才能讓大家願意去相信？”

畢竟這年代的人們，對於鬼神之類的說法，是非常迷信的，可謂是根深蒂固。

因為確實有太多讓人無法理解的現象出現了，而未知，就代表着敬畏之心的形成。

就像是這一次，突如其來的轟然炸響，真的是驚醒了所有傅陽城內的將士，也直接帶走了二十六條人命，無一不是軍中的高級將領。

而且事後，也根本沒有追查到人為的痕迹，除了署衙前面那桿大旗上出現的警告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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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就更加讓人相信，肯定是因為屠城之舉，而導致觸怒到了上天，這才降下了懲罰。

這個邏輯很簡單粗暴，卻有條有據，很是讓人信服。

但是，如果大家都信了這個原由，那麼對於曹操而言，肯定是災難性的打擊。

絕對算得上是出師不利。

所以，想要繼續攻打徐州……呃不，是要為父報仇，那就必須扭轉這些將士對此事的看法和觀點。

掩飾肯定是行不通的，所以只能用“真相”去掩蓋住那個假象。

至於這個真相，是不是就真的是真相，曹操不在乎，說的人多了，那麼就算不是真相，也會變成真相。

關鍵就在於你如何去引導。

程立對此顯然早有對策，“很簡單，讓醫將出面，就說昨夜諸位將軍宴飲入寢之後，被一夥遊俠用迷藥放倒，為泄私憤而分解了屍骨，然後又縱火焚燒。

“至於那一連串的雷鳴般炸響，可以推到方士手段上，不需要解釋，讓大家自行猜測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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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偽造出一些遊俠撤走時留下的痕迹，就足以讓人相信是人禍，而非天罰了。”

曹操就擰起了眉頭，不知道是不是又開始頭痛了。

“可是事情發生之後，還是有不少人進入署衙，看到過現場的，那場景，可不怎麼像是方士手段就能做到的。”

好吧，其實曹操自己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屠城就真的能惹來天顏震怒了。

但是懷疑歸懷疑，肯定是不能在表面上顯露出來的。

所以，想要製造一個“真相”，首先就要讓那些見證過現場的人願意去相信才行。

程立眼裏閃過一絲冷意，“我問過竇永，當時進入署衙的也不過百人，餘眾其實都在署衙之外，並沒有真的看到過當時的場面，很多都是以訛傳訛罷了。

“所以，這些人就不能留了，只需要留下幾個軍中又威望的將領，現身說法出面給予澄清，就能將整個事件，定性為一樁慘案和陰謀。”

竇永就是昨晚參與過宴會，卻又回到了營寨鎮守的一個小將領，官職不太高，但是已經足夠用了。

這次用他來出面，許他一個無法拒絕的前程，相信他也沒理由不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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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看了程立一眼，“無故擅殺軍中士卒，總還是得師出有名吧？”

程立微微躬了下身，“那是自然，但是，如果在我們探查到那些遊俠賊子，在退走的過程中，正是因為這些人巡防時的輕怠疏懶造成的呢？死了這麼些軍中大將，難道還不能問他們的罪？”

曹操就沒有再說什麼話。

而是繼續揉按起了頭部，看起來似乎頭又開始疼了。

程立就明白了，這事兒也只能由他自己去辦了……

不過，就在曹操恨不得馬上再躺下去的時候，忽然腦子裏不知道觸動了哪根弦，猛然靈光閃過，瞬間把頭痛的事情給扔到了爪窪國。

於是連忙叫住了正要轉身離開的程立，同時壓低了聲音，“仲德，你說如果這次真的不是遭了天譴，那麼就說明肯定是人為，所以，所以……”

程立聽到這裏，面色也跟着瞬間變了。

好吧，其實他和曹操一樣，自打一開始就在潛意識裏沒有肯定的認定，這一次的事情，就是人為這樣的意識。

不是因為別的，就因為人是沒能力可以製造出這樣災難性的場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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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把人的身體炸碎，能把一些傢具甚至是房屋炸塌，這絕對怎麼看都是神仙手段嘛。

但是，他們又不敢把天譴這樣的事情掛在嘴邊，最多也只能在心裏想一下。

所以也就下意識的，從開始就刻意迴避了這個問題。

然而曹操的這一問，卻一下子就把程立給問了個透心涼……因為如果是人為，那麼曹洪是死了，可是另一邊……還有一個夏侯惇呢……

想到這裏，程立這麼一個冷靜甚至有些冷酷的人，也不由得感覺手腳冰涼，氣息都開始有些調不穩當了。

着急忙慌的就往外跑，一邊跑還一邊喊人，“來人啊，吩咐探馬，八百里加急，每人雙馬，人不歇腳，馬不停蹄，給我往琅邪火速傳信。”

而房間裏，曹操的面色也隨之變幻不定，最終卻只能頹然倒在了床榻之上……

他其實心裏也很清楚，這樣的安排，估計也是毫無作用的多，但是話又說回來，做還是一定要去做的，萬一就起到了作用呢？

所以，盡人事，聽天命，僅此而已！

他這會兒需要考慮的，更多還是在於相關的其他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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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有沒有後悔安排曹洪和夏侯惇去屠城泄憤，這個也只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他就是想明確一件事情。

那就是曹洪的死如果真的是人為，那麼這個人會是誰？這麼做的目的何在？接下來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

這些才是重點。

而隨之衍生出來的疑問，則就更多了。

這人又是誰的人？代表個人還是背後有勢力？和其它割據勢力又有何關係？會不會直接針對自己本人……

這些都還需要更多的線索來支撐他去做出判斷。

但曹操卻又偏偏對此一無所知，這就很讓他感到蛋疼了。

最終才發現，除了等，他還真就沒有任何其它的能力去改變什麼，這一刻的他，是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人力有時而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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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陽到琅邪國的開陽，也不過兩百多里。

所以，在程立派出的探馬出發之時，劉協已經和劉青距離開陽不遠了。

劉協就拿着望遠鏡仔細察看，最終還是輕輕皺了下眉頭。

然後再次安排劉青負責看顧馬匹，並給他指點了一個比較可靠的隱匿地點，就自行潛行往開陽那邊竄去。

畢竟是大白天的，和黑夜掩護之下，絕對是兩種不一樣的體驗。

不過還好，這邊地形稍微特殊了點兒，劉協同樣具備藉此潛藏行跡的能力。

再加上曹軍似乎也只是剛剛奪取了開陽不是太久，甚至偶爾還能看得到從城門裏逃離出來的人，城牆上雖然也有人在看守，但關注點同樣不是城外，而是城內。

這也讓劉協有了可乘之機。

仗着自己身形偏瘦卻靈巧無比的優勢，很快就得以避開所有人的耳目，藉助碳纖維攀爬繩索，從城牆上翻身而過。

這才看清楚城內幾乎到處都是混亂的場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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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曹軍和徐州軍的廝殺，有曹軍城內民壯的廝殺，當然了，同樣也有屠殺平民百姓的亂軍。

反正就是極度混亂，很多人尤其是曹軍，似乎早就明確了一點，那就是但凡還活着着，直接送他上路就對了，不必管什麼老幼還是男女。

這也是典型的屠城之始。

劉協就暗自咬了下牙，貓下腰就加入了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