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遺囑
“是這樣的，”
周鑰那戴滿戒指的手攥緊白色絲帕，不滿地說道：“一周前，嗯，也就是清明節前一天，父親向我抱怨，說今年的清明節沒人陪他一起去拜祭母親。
“我說，‘大哥不能陪您一塊去嗎？’”
“他很失望地說，你大哥說公司裏面的事務很忙，沒空陪我去。
“其實他就是對我離婚娶了你母親一直耿耿於懷。
“小萍在世的時候，他從不肯多看她一眼，跟她不多說一個字，連應有的禮貌稱謂都沒有。
“小萍過世那麼多年了，他從來沒有跟我們一起去拜祭過，真是太不像話了。’”
“我安慰他說，‘等我回來陪你一起去，晚幾天母親一定不會介意的。’”
這個女人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飽含淚水的眼睛注視着我們。
裏面滿是單純無辜。
通常，說謊的人眼神躲閃。
只有高明的謊言家才能達到如此境界。
據統計數據，這樣的人往往具有自戀型人格。
“這麼說，你認為你大哥一直都對你母親很不滿？”
“不是我認為，”她較真地說，“這是事實。住在這所房子裏的人都知道。”
“嗯哼，他對你母親不滿，又如何？”
“父親曾告訴我，自從他與王阿姨離婚後，大哥就對他疏遠了。
“表面上仍舊維持着父子關係，可大哥心裏在想些什麼他完全不清楚。
“他希望我回公司來，參與到公司的日常管理中，幫他好好地盯着大哥，提防他做出對公司不利的事情。”
“劉先生懷疑自己的親生兒子？”
“嗯，”她認真地點了點頭，側眸瞥了瞥緊閉着的客廳房門，壓低聲音說道：“父親懷疑大哥正在暗地裏轉移公司的資產，您也許知道，大哥名下有很多公司，他......”
“可他為什麼還要派您去月球城市呢？”諸亮不解地問道：“讓您就遠離公司核心業務，你可就鞭長莫及了？”
“這是父親刻意安排的，他說這叫’引蛇出洞’。”
劉鑫？
周鑰身體前傾，又湊近了些，聲音更輕了。
“一年前父親察覺到大哥轉移資產。
“讓我去月球城只是為了掩人耳目。
“好讓他放鬆警惕，露出馬腳。
“實際上，父親已經在公司裏面安插了自己的心腹。
“我推測，一定是父親找到了他轉移資產的確鑿證據，正打算削除他在公司的影響力，他這才狗急跳牆，對父親做出這種畜生不如的事情！”
“可是遺產由你繼承，這又如何解釋？”
“父親一定是在臨死前做出這項安排，這才讓他的詭計沒有得逞！”
客廳裏面陷入一片沉寂。
落針可聞。
正在這時，客廳外面傳來陣陣敲門聲，只聽到劉鑫在外面大聲喊道：“諸隊長，歐陽律師到了。”
門開了。
劉鑫走在前頭，那雙疲憊而機敏的眼睛朝沙發的方向望過來。
一位身着黑色西裝的男人緊隨其後。
男人年紀五十上下。
一張略方的國字臉。
中等身材，微微發福。
腋下夾着一隻黑色公文包。
他快步走了過來，看上去精明幹練，成熟穩重。
“歐陽，”
諸亮站起身，上前幾步，與那個男人興奮地擁抱在一起。
接着他們鬆開了彼此。
眼睛閃着光，笑容滿面。
“歐陽律師是我的老戰友了，想不到在這裏碰到，看來我們的大律師業務早已擴展到了房地產領域。”
在寒暄一會兒之後，劉鑫領着歐陽毅坐在對面的沙發上，下人上來換了熱茶之後便退了出去。
歐陽毅很快就步入了正題。
“鑰鑰是昨晚到的，現在你們倆個都在場，我把劉宏業先生遺囑的具體內容講一下：
“首先，這份遺囑是在他出事的當天晚上提交的。
“系統顯示提交時間為：2126年4月13日夜11點48分；
“提交設備為劉宏業先生擁有的那部勞斯萊斯飛行汽車；
“提交時他本人提供了語音確認，經過與本人留存的原聲備份進行比對，確認是他本人做出的授權指令。
“因此，遺囑有效。”
“歐陽律師，諸隊長，”劉鑫問道：“我有個問題。
“父親從未談及過設立遺囑的想法。
“按照您所說，這份遺囑是他唯一一份，而且是在發生意外的時間段做出的。
“我懷疑這份遺囑是在他遭受威脅的情況下做出的。”
“劉鑫先生，”
歐陽律師誠懇地說，“我對劉宏業先生的突然離世感到很意外。
“同時為失去這位合作多年的老朋友感到非常遺憾。
“就我們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並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劉宏業先生在提交的遺囑的時候受到脅迫。
“據我所知，當時那輛飛車上只有他自己。
“按照我國法律規定，最後遺囑的法律效用高於前面所做的任何書面或者口頭表述。
“這也就意味着，這份遺囑符合法律規定，具備完全的法律效力。”
“諸隊長，”劉鑫轉眸望向他，詢問道：“我並不是針對誰。
“目前警方對父親的死亡調查還沒有結果。
“如果父親死於謀殺，那殺害父親的人跟遺囑的受益方肯定直接關聯。
“我建議等案件水落石出再執行遺囑，您看呢？”
“大哥，”還沒等諸亮給出意見，周鑰接上去反對道。
“我覺得你的建議很有道理，但......”
說到這，她聳了聳肩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劉鑫，用嘲諷的口吻說道：“你認為父親是受人脅迫才留下這份遺囑。
“可在我看來，父親感到自己身體不適，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留下了他最後的願望。
“再說，按照你的想法，這是一樁謀殺案。
“有個不在現場的人脅迫父親留下這份遺囑。
“這個神秘人是否真實存在，還有待警方的進一步偵查，目前這只是你的主觀臆測。
“現實情況是現場沒有第二人。
“這隻能是有人對飛車動了手腳，在飛行過程中，車子出了故障。
“父親馬上猜到兇手是誰，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對劉氏企業做出最合理的安排。
“將這份體現他臨終意願的遺囑拖延執行，簡直是荒謬。
“也是父親不願意看到的。
“正如歐陽律師所說，這份遺囑具有法律規定的有效性和完備性。
“遺囑的法律效力不容置疑，應當立即啟動。
“我想，這也是父親臨終前的願望，正是他想要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