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吾道南來

第三十一章:吾道南來

事已至此,徐簡就算再怕死,總也不能大呼小叫的求饒!身上可是帶着楚國官照,象他這種大魚,再求饒也難逃一死!

他一聲不哼,任由清兵捆縛后押往縣獄。路上偶爾回頭,他看到史天威與眾兵卒神情親密,心中除了一點氣憤,更多倒是自責。

此刻細心一想,就知道自己編的故事實在不通。說來說去還是吃了投胎太好的虧!在這個世界整整生活了二十年,還是沒能充分領會人心險惡啊!

——從今往後,再不敢小覷天下英雄。再不做偽善邀名之事!徐簡暗暗下定決心。

撲通一聲,被捆成粽子的徐簡重重摔到地上,痛得全身象要散架。耳聽獄門砰然關上,拿獲大魚的清兵興奮的一路交談,聲音漸漸隱去。清思沒被送來這間囚室,也不知會遭遇些什麼。但徐簡哪有餘力顧到這個!

徐簡的眼睛漸漸適應了黑暗。他發現囚室里還有另一個人。這人卻是清人裝扮。大辮在腦,儒衫飄飄。年紀似乎跟徐簡相差不大。徐簡詫異道:“老兄又是何人,看你象是讀書人的樣子。讀書人不是很牛叉嗎?怎麼會落入這滿清的大牢之中?”

那人倒很沉着,從容一笑道:“人生就是一場牢獄。只要保持心靈的自由,住在哪裏又有什麼分別?”

徐簡冷哼道:“一聽這種屁話,就知道是沒吃過苦頭的書獃子。老子可是後現代解構派,裝b從來都只在環境好的時候裝。倒霉的時候一定要低調。低——調,你懂不懂?”

“什麼后……後現代……解構派?”那人愣了愣,隨即又恢復從容,搖頭道,“看你這個樣子,低調也罷,裝B也罷,總歸是逃不脫一死。既然如此,何不從容一些?”

“老子沒這麼容易死!”徐簡罵了一句粗話,隨即惡狠狠的對滿清書生道,“你小子又是犯了什麼事?要是罪名夠大,我不介意帶你逃脫。只不過老子幫人是要收費的。還清買命錢之前,你這條命要先抵押在我這兒!”

書生啞然失笑:“你這個人哪,剛才還自稱要低調來着,轉眼間就吹上牛了!你現在這個樣子,翻個身都難以做到,居然說能帶我越獄!”

此刻時辰沒到,徐簡還不至於傻到賣弄。他嘆了口氣道:“儒生果然都是井底之蛙!離天黑還有些時間,到時候你就瞧好吧。總之想逃你就做點心理準備。要是犯的事不大不打算逃,讓你開一回眼界也好!”

徐簡覺得這書生裝酷,書生覺得徐簡瘋癲。兩人也就不再多話。牢中黑暗,無法分辨時間。徐簡默默記數,判斷差不多該入夜了,突然低喝一聲,身上繩索立刻崩斷。

此時獄中已漆黑一團,書生看不見情況,但至少聽到了響聲。他驚駭道:“你、你在搗什麼鬼?”

徐簡起初奔得脫力。從商幫那裏弄了些乾糧吃下,消化需要時間。再加上為免嚇着人,他也不敢多吃東西。一時半會的體能補充不上來,這才導致陰溝翻船。這會兒白天吃的肉乾麵餅早已消化吸收,體內多少積蓄了一點能量,又有黑夜掩護,此時不逃更待何時!要是拖得長了,天魔丹完全失效,自己就真的要嗚呼哀哉了!

徐簡得意道:“老子是少林派。《易筋經》你有沒有聽過?老子剛才運起內力一崩,身上的繩索就這麼稀里嘩啦全部斷開!”

書生大吃一驚,忙道:“《易筋經》只聞其名,未見其書。我倒是看過吳敏軒先生所著《儒林外史》,那裏面有個鳳四老爹,據說就會這個奇功。運起氣來,用夾棍夾時棍斷腿不傷。老兄也會這等奇術?”

徐簡不屑道:“崩繩、斷棍都不足為奇,你看好了。我在石牆上都給你打出洞來!”

他一邊說,一邊暗暗蓄力。說起來運使藥力的方法跟小說中的“運氣調息”真有些相象。他深深吸氣,用意念稍一導引,一股熱流緩緩貫入雙臂。徐簡厲喝一聲“開”,雙掌齊出。石牆上一聲巨響,果然被他打開大洞。朦朧月光立刻透入房中。

徐簡回頭道:“走不走就一句話。趕緊給老子答覆!”

書生又驚又喜。他可不是一般的讀書人,真有所謂“一事不知,儒者之恥”的自負。眼見這等奇功,哪有不弄明白之理,他當即點頭道:“好,我跟你走!”

徐簡不等獄卒趕到察看,帶着書生飛速外逃。一路上遇牆破牆,遇障飛渡,很快就出了縣獄。沒用多久,兩人已翻過城牆來到郊外。

人雖然逃了出來,可是隨身物品都被收繳,清思也下落不明。徐簡看了看天上那一彎新月,暗道夜裏逃跑倒是方便,找人找東西卻麻煩得很。身上的藥力不知還能持續多久,英雄看來是逞不得。老子不想做好人,但至少承諾還是值錢的!只要趕回麗京,手上至少能調動兩千兵馬,拼着耽誤大事,立刻回來救人,老子也算對得起良心了!

徐簡不是大英雄,但至少還有幾分決斷力。一旦全盤想通,他立刻拋開雜念,對書生道:“老兄報報姓名來歷。希望徐少救的人能值點錢!”

書生氣度倒是不凡,驚訝了一陣,也就定下神來。他拱手道:“晚生湘潭王開運,字壬甫。謝過兄台救命之恩!”

“王開運,字壬甫?”徐簡皺起眉頭。這個名字隱隱有點印象,似乎跟某個名人沾點邊。可仔細搜索,又哪頭都不着。他懶得多想,只是問道:“你說是救命之恩,究竟犯了什麼案子?”

王開運嘆息道:“晚生也是莫名其妙。我家在長沙,出行訪友,路途被長毛阻斷,只能往荒僻處先躲一躲。哪料到這回長毛南下,居然佔一地就守一地,還分兵掃蕩村寨。我只得一路逃來桂*陽,本想藉機遊覽一下這兒的書院,卻無端被官兵抓住,硬誣我是長毛姦細。要是長毛真的打來,恐怕會被冤枉殺頭。所以晚生才說是救命之恩!”

徐簡道:“你通不通地理?知道去廣東、廣西路怎麼走嗎?”

王開運自負道:“這個何消說得。晚生四處遊學,本意就為增長見聞,將來有益於治政!”

徐簡笑道:“很好。那你指路,咱們日夜兼程,趕去廣西潯州!”

王開運大吃一驚道:“你、你是短毛賊?”

徐簡知道滿清方面用“長毛賊”指代太平軍,用“短毛賊”指代楚軍。因為兩路造反軍都不留辮子,太平軍讓人蓄長發,而楚軍除了女子和高官可以隨意,普通軍卒和小吏一律將頭髮剪短。

徐簡點頭道:“你猜着了。我不但是楚國高官,還是皇親國戚。現在你有兩個選擇。第一,報答我的救命之恩,跟我回楚國造反。第二則是效忠滿清,被我一掌拍死。當然我救你一場,不可能白救。所以不會只是殺了你這麼簡單。我會讓滿清知道你早已通‘賊’,從而修理你的九族六親。這樣也算從反面為我大楚立點功勞。如何選擇,還請趕快決斷!”

王開運滿頭大汗,心中極為懊悔。剛才只因好奇心大,沒加多想就跟隨逃出。其實很容易就能想明白,此人既是官府重犯,肯定不是大盜就是亂黨。

眼見徐簡慢慢抬起手掌,王開運將心一橫,慨然道:“我王開運也不是迂腐之輩。看當今形勢,滿人未必能保住江山!楚國既有兄台這樣的奇人異士,說不定真能打出局面。為人一世,不能冤枉橫死。我跟你幹了!”

徐簡一笑收手,暗道這傢伙倒不是書呆。要是收服了,也是一號臂助。耳邊卻聽王開運道:“不管開盅是么是六,總之這一把我是賭了!不過我也有個條件,王某雖只是個小小秀才,向來卻自負能成帝師王佐。閣下要是有凌雲壯志,王某倒不怕橫下一條心助你成事。可你的志向要是小了,王某卻不敢保證會忠誠到底!”

徐簡又是吃驚又覺有趣,點頭道:“有點意思。咱們就這麼辦!”

當下兩人擊掌立誓。王開運丟開牽挂,豪氣頓時上涌。回身指點桂*陽縣城道:“象這種偏僻小城實不足取。要取就取長沙、武昌,順流而下攻佔金陵,將東南財賦盡收掌中。緩之則效法明朝太祖,先掃清左右,穩固根基。然後兩路北伐。一路取潼關,一路定齊魯,盡撤滿韃藩籬,最後才北伐韃京,一戰定鼎。急之則全師突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戰殮盡滿韃,順勢掃平關東。再以首義元勛、諸侯盟主之威望。收攏北方戰馬銳卒,回過頭來以高屋建瓴之勢掃平群雄。天下不足定矣!”

王開運說得慷慨激昂,徐簡卻聽得啼笑皆非。這姓王的也不能說沒有一點才學,只是學問偏科、眼光受限。一沒考慮到西洋人這個重大變數,第二對新形勢下工業文明、海上運輸這類東西毫無所知。

正要反駁,驀地里有個聲音道:“這種見識也算難得了。要是補補西學,倒也是個可用之才!”

“是誰?”兩人都大吃一驚,同時循聲看去。卻見一個男子站在旁邊的樹上,也不知道偷聽了多久。他的雙腳踩住一根細細的橫枝。隨着風勢一起一伏,姿態有如神仙中人。

“輕功!”徐簡大吃一驚。那人點頭道:“沒錯,這正是本土傳說中的輕功。我看你這小子也有一點超常能力,算個可造之才。所以給你個機會。只要為我辦上幾件事,我可以傳你幾手絕技,又或者解答你的一些疑難。記住,這不是可以選擇的交易。要是不接受,只有一個死字!”

剎那間徐簡思緒混亂。“本土傳說”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傢伙是外星人,又或者是異時空來客?

沒等理清頭緒。那人一聲清嘯,徐簡全身劇震,突然間陷入昏迷!

等他悠悠轉,只覺遍身是汗,全身軟得連動根手指都很困難。好容易撐起身來,只見身處一間石室,眼前一燈如豆,燈旁坐着一個白衣如雪的瀟洒男子。

“你,你是什麼人?”徐簡只覺思維乾澀,腦子象生鏽似的有些運轉不靈。費了很大勁才想起被抓的過程。

那人一笑道:“我叫楚名錚!”

“楚……楚名錚!”突然之間,徐簡臉色大變。自己在幻覺中聽過這個名字。當時以為是某部小說中的人物,哪知卻是真有其人。這是巧合,還是另有玄妙?

可是腦力雖然漸漸恢復,思考起這種沒頭沒腦的問題,仍是艱澀萬分。楚名錚看出他的疑慮,奇道:“你聽過我的名字?”

徐簡皺眉道:“似乎挺熟,但不知出處!”

楚名錚點頭道:“這就對了。我的名字是個禁忌。除非說漏嘴,盧權絕對不會主動提起!”

“那是為什麼?”徐簡非常不解。

“為什麼?”楚名錚冷然一笑,“朱元璋滅元建國,國號為什麼叫明?”

這個問題的正解徐簡併不知道,但他聽過野史的註腳。他想了想,答覆道:“民間說法,認為朱元璋本是紅巾軍的一份子。而紅巾軍脫胎於明教。所以朱元璋得國后雖然取締明教,卻仍將國號叫做‘大明’!”

“這就對了。然則,盧權定都潯州,這兒本是百越之地,為何國名不叫越,卻叫楚,你明白了沒有?”

“你、你是說,盧天王竊取了你的資源,這才得以開國?”徐簡大為震驚。然而他仔細一想,果然覺得從這個角度,盧權的古怪之處更加容易說通。

“我花費二十多年功夫,苦心經營,暗中將洪門勢力串成一氣,又辛苦積蓄錢財、搜羅馬匹。本來想以最快的速度,最少的代價,一舉推翻滿清,將神州萬民引導上康庄大道。哪知一時不察,致使成果被這奸徒竊取!”

楚名錚臉色平淡,眼中卻分明有火焰在閃。他伸手在桌上一按,一縷青煙裊裊升起。等他移開手時,徐簡發現木桌象被火焰燒灼,赫然現出掌形空洞!

“這麼說來,閣下抓我,是想通過我報復盧權?”徐簡念頭急轉,考慮要不要告訴此人盧權失蹤的秘密。

楚名錚冷然道:“對我而言,富貴權勢一錢不值。要是他肯好好做,我又何必追究!只是此人素質低劣,剛得一塊地盤,立刻大造王宮,廣選聲色,白白將我多年積貯的軍資消耗於不急之務、享樂之用。戰略上又莫名其妙,不趁清庭虛弱大舉北進,一年多來只在南邊打圈,坐看滿清慢慢調整強大,這算什麼意思?”

楚名錚說著說著聲色漸厲,徐得聽得渾身冒汗,卻是無法給盧老大提出辯解。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盧權那變態為什麼資源如此豐厚,胡亂折騰都不會敗光家底。原來這廝的一切全是竊取而來,敗別人的家當,當然不會有半點心痛!

徐簡腦筋急轉,小心問道:“敢問楚大俠,你抓我,究竟想讓我幫你做些什麼?”

“當然是拿回失去的一切!”楚名錚語調鏗鏘,“我被盧權奸計所害,身負重傷喪失異能,不得不依附在太平軍中耐心調養。如今我功力恢復,也該跟盧權算算這筆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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