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天翻地覆

第九十三章:天翻地覆

看着徐簡一副後悔、沮喪的模樣,高靈真強抑笑意道:“你不是智計百出嗎,怎麼如今束手無策了?”

徐簡哀嘆道:“我自信比晁沖之那種貨色總要強勝很多,難道你就不能為我犧牲一個晁沖之?”

高靈真歪着頭想了一想,最後噗嗤笑道:“對你這種奸臣,我可不敢絲毫大意。一不小心被你賣了還不知道!總而言之,我一定要先賭贏,然後才考慮是否赦免你!要是傻不愣登,允許你把姓晁的小子做了,回頭你就翻臉說你贏了,我豈不是被你坑死!”

徐簡的身子僵了一下,苦笑道:“這都被你識破。看來我不認輸都不行了。”

高靈真安慰道:“你放心吧,只等我一贏了賭賽,我立刻親手為你把他殺了!”

徐簡嚇了一跳道:“既然你贏都贏了,再殺他似乎沒有必要吧。”

高靈真眼波流轉,對徐簡嫣然一笑道:“到那時候,你就是我的人了。誰冒犯了我的人,我絕不會放過他的!”

徐簡冷汗直冒,勉強笑道:“那臣只能謝主隆恩了!”

敵人被降伏,心結被打開,高靈真神清氣爽,整個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輕快。她笑吟吟的看着眼前男子,突然發現此子居然是個大大的帥哥。看那滿頭黑髮隨意披散,根根都洋溢着青春活力。身着的漢服一色純白,上面用飄逸的草書寫着數行漢字。仔細看時,卻是:我本楚狂人,鳳歌笑孔丘。字與人黑白相襯,張馳得宜,一種不羈的氣質撲面而來,看得她心中突的一跳。

高靈真突然面紅過耳,微微轉開了視線。徐簡一見有戲,突然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道:“殿下若有唐朝武曌之志,臣一定全力輔佐。做您的狄仁傑加張易之。就算犧牲生命,也要保您江山萬年,永為天下之主!”

儘管經歷已很豐富,高靈真畢竟還是個情竇初開的處子。被一個俊男抓住縴手深情注視,嘴裏又說著自己最想聽的話語。饒是高靈真眼高志大、心腸剛硬,仍不免被激發女人最本真的反應。她又羞又喜,半個身子就象過電似的酥麻無比。又象泡在溫熱的蜜水之中,整個人都甜得象要化了。

徐簡趁熱打鐵,悄無聲息的攬住纖腰,將她帶到樹底坐下。兩人默默無言的相擁了一陣。徐簡又說了無數甜言蜜語。高靈真這種稚鳥哪能識得好歹,自是被徐大情聖感動得心花怒放。

一直坐到太陽西斜,高靈真才輕輕掙脫,一躍起身道:“我今天才知道,男女相戀的滋味是如此美好。怪不得有人說只羨鴛鴦不羨仙。還有那麼多皇帝不愛江山愛美人。如果真能得到有情郎,就算將一切與他分享我也樂意!”

徐簡撫着鼻子苦笑道:“這麼看來,我還是不入殿下的法眼啦?”

高靈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這個人哪,太過奸詐。我根本分不清你哪句話是真,哪句是假。不過你也不是沒有機會。試玉要燒三日滿。你休想輕輕鬆鬆就騙了我的一切!”

高靈真臉色一變,突然轉身向來路疾馳。徐簡左右看了看,也起身跟了上去。

路經一個村口,徐簡出聲道:“我看不如在這個村子歇歇腳,等明天一早再進城不遲!”

高靈真想了一想,停下腳步道:“也好。我正要看看你對鄉村的經營有幾分成績!”

此時太陽還沒落山,金燦燦的光芒將這個臨河背山的小村鍍上一層絢爛的金色。徐簡的相印、令牌等物都是隨身帶的。他正要進村跟村長及鄉衙駐村大使交涉。突然之間,馬蹄急響。數騎人馬如風般從身邊馳過。

高靈真皺眉道:“這是哪來的人馬?”

前頭一人突然勒馬回身,狐疑的看了兩人一陣。同伴當即喝道:“大事要緊。回頭再處理這對賊男女!”

高靈真勃然大怒。她腳下發力,身子象箭似的射了出去。不等出聲那人反應過來,她一聲嬌斥,身子騰空揮拳下擊。

馬上乘客吃了一驚,贊道:“好快!”間不容髮之際,他身子一縮,左臂使出一記“纏絲手”,將來拳輕輕化開。

兩臂相觸之際,高靈真只覺自己的拳勁就象掉入漩渦,被一裹一旋就迷失了方向。但她變招迅捷,順勢向下振臂,雙腿借力連環踢出。

乘客臉現冷笑。喝一聲:“來得好!”他左手在馬背上一撐,一個筋鬥倒立起來。高靈真的兩腳立刻踢空。乘客雙腿一夾,居然要憑空將她夾住。

高靈真臉色通紅。要是被對方雙腿夾中,恥辱可就大了。可是身在空中難以借力,眼看難逃羞辱,突聞有人喝道:“小子找死!”

耳邊風聲微響,馬上乘客突然砰的一聲栽到地上。卻是徐簡及時出手,從旁給了那人一下。

那人受傷不重,身一着地就迅速跳起,但一張臉已經紫成了茄子。他怒吼一聲,正要撲上來拚命,最初停馬那人跳下馬來,一把拉住他道:“天快黑了。要是找不到那妖物,咱們都要沒命!”

地上那人恨恨瞪了兩人一眼,居然連馬都不要,拔步就向里許外的村子奔去。一行五人毫不停留,揚鞭縱馬沖入村中。

看着五人的背影,徐簡沉吟道:“這五人來路好怪,不知想要做些什麼!”

高靈真翻了個白眼道:“好白痴。跟上去看看不就行了!”

剛才徐簡及時救駕,高靈真心裏甜絲絲的,有一種被人呵護的愉悅。但女人的心理向來奇怪,嘴上說的跟心裏想的往往毫不相干。徐簡對她的姿態不以為異,只是提醒道:“剛才我打翻此人只是佔了偷襲的便宜。要是五個人身手差不多,憑咱倆可沒法對付!”

高靈真不在意道:“咱們就是跟去看一看。別離太近,不會有事的。”

等兩人繞了個圈靠近村子,卻駭然見到一幕慘象。

一條三十多歲的壯漢被弔死在村口的槐樹之上。樹下還躺着數具屍體,個個身首異處。血水梁紅了數丈見方的地面。一個穿鄉里小吏服色的男子正瑟縮着對一個騎士說著什麼。那騎士將臉一扳,拔刀就要砍下。小吏嚇得撲通跪倒,連聲高叫道:“壯士饒命,我不是本村人士,許多事情我真的全無所知啊!”

騎士慢慢放下刀子,沉着臉道:“那東西非常危險。千萬不能被它迷惑。”

小吏帶着哭腔道:“可我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東西啊!”

村口的平地上只有兩人,另三人顯然正在村內搜索。村口的騎士想了一想,插刀回鞘對小吏道:“看你身上穿的似乎是長毛的官服,你究竟身任何職,你的頂頭上司是誰?”

小吏哆嗦道:“小……小的張鎮邦,是鄉里的駐村大……大使。我的上司就是本鄉鄉長趙全有大人!”

“駐村大使?鄉長?”騎士皺起眉頭,搖頭說道,“長毛的官職還真是古怪。你們鄉長管多大地方,有多少人馬?”

張鎮邦結結巴巴道:“我們趙鄉長管着這一帶十多個村子。手下官吏、巡檢約有兩三百人。”

騎士擊掌道:“那倒是正好。你帶我回鄉,我讓你們鄉長派人協助搜捕!”

張鎮邦還沒答覆,有個聲音從旁插話道:“你們究竟在搜捕什麼?告訴我,或許我能幫忙!”

騎士駭然回頭,看到正是剛才路遇的男子。他警惕道:“閣下何人?你又能怎麼幫我?”

那人呵呵笑道:“我叫徐簡,跟本縣縣令有些親戚關係。要是你能把事情說說清楚,或許我能說服縣令幫你們的忙!”

本來看到這些人出手殺人,高靈真惱怒之下就要動手,卻被徐簡拉住。徐簡好容易將她說服,讓她同意自己出面交涉,而她則躲在一旁伺機增援。

騎士似信非信,臉上現出躊躇之色。似乎在盤算可否將真相說出。這時兩人自村裡飛躍而出。還沒問話,兩人已各自搖頭。騎士心中一沉,再也顧不得忌諱,立即對徐簡道:“我等幾人都是某個世外高人的家將。一個月前,主上養的某隻寵物成了精,從園子裏逃了出來。我等負有監護之責,無奈之下緊急追捕。可是此物已通人性,又有些人所難及的奇特技能,幾次要得手都被其逃脫。十天以前,它的蹤跡完全失去。我們根據嚴密推算,認為以她的習性及腳程,應該藏身在附近十里之內!”

“寵物成了精?”徐簡只覺荒誕感油然而生。這個世界除了有穿越者,有高科技,有特異功能,如今居然又出現成精的怪物。他強抑大笑的衝動,追問那人道,“究竟是什麼寵物,成精後會有些什麼怪異?”

騎士現出為難之色,最終勉強答道:“是一隻白狐。由於吞食了主上種在園中的異草,突然發生變異。身體毛髮全部脫落,外形變得象人。某天它扮成一個身材嬌小的婢女,騙過看園人的耳目逃了出來。這個園子的保安由我們兄弟負責。出事後我們一路追蹤。無奈始終難以得手。”

他的臉上現出焦慮之色,嘆着氣道:“這段時間主上還在閉關修道。出關前我等要是抓不回這隻騷狐狸,主上責罰起來,最輕也要將我等送去喂虎!”

這時最後一人也從村裡出來,卻是被徐簡打落馬下那個。此人神情沮喪,同樣一無所獲。一眼看到徐簡,此人虎吼一聲,一拳就打了過來。

說話的騎士猿臂輕揮,從旁將拳架開。他冷冷說道:“十天半個月之內,主上隨時就要出關。要是那妖物抓不回,你我兄弟就萬劫不復。你還有閑心為一點小過節動怒?”

那人低垂下頭,無力的說道:“這一回是在劫難逃了。我看也不必再費事,乾脆找個地方縱情享樂。將這輩子的享受都給補上。然後一杯毒酒一了百了!”

“你想得美!”領頭的騎士抽出馬鞭,狠狠一鞭抽到那人臉上,“主上何等神通,你以為一死就能逃脫懲罰?更不必說咱們各有家人,你一死了之,家人可怎麼辦?”

這一鞭抽得那人臉上立現赤紅血痕,那人卻恍如未覺,只是冷笑道:“好,好,你高義。我倒要看你怎麼交差!”

幾人對答之間,徐簡已將事情理出一點頭緒。儘管什麼“成精狐狸”有點不太着調,不過自從穿越以來,徐簡對種種怪異早已見慣不怪。他笑着上前勸解道:“幾位身手不凡,兄弟我非常佩服。江湖有諺:四海之內皆兄弟。能幫的忙我一定幫。如今天色不早,我看不如讓人安排酒飯,咱們吃飽喝足,順便一起想想法子。正所謂一人計短,數人計長。說不定就能找出救命的法子來!”

事已至此,反正也是沒有別的辦法。領頭的騎士擲鞭於地,含淚嘆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徐簡拉過張鎮邦,附耳說了幾句話,張鎮邦臉現驚喜之色,立即飛奔進村安排酒飯。不消多久,張鎮邦即已弄妥一切,出來引導幾人入內。

酒宴設在財主楊春的家裏。雖然沒什麼奇珍異味,雞鴨魚蝦卻為數不少。自釀的米酒也口感醇厚。

徐簡殷勤勸酒,五人臉色愁苦,酒到杯乾,不一會兒就已各有醉意。藉著酒的媒合,六個人不知不覺已宛如舊交。徐簡適時問道:“那狐狸究竟是什麼樣子,有些什麼怪異,幾位兄弟可否詳細說說?”

被徐簡打落馬下那人名叫唐伸,他似乎已經絕望,聞言慘然笑道:“都到這時候了,倒也沒必要遮遮掩掩。我從頭跟你說個明白吧!”

頭領何縱臉色一變,似乎想要制止,但轉念一想,卻又頹然作罷,仰頭將酒一口吞干。

唐伸斜了他一眼,嘴角一翹似要譏諷,最終卻只搖了搖頭,轉對徐簡說道:“我們主上的名諱來歷,無論如何都是不能說起的。老弟只要知道,此公絕非常人便可!咱們可以簡單的稱之為‘天師’。天師學識通天,凡陰陽五行,天文曆數,醫學藥物乃至西洋格致無不賅通。為研究天地萬物之道,天師建有許多秘密莊園。其中一座,即由我們兄弟五人掌管。此園位於某座山中,其中養了若干禽獸,栽有數種奇花異草。

我們五個都是粗人,園中凡飼養、種植各有專人。我們主要負責保護園子安全,防止管事逃逸和物品遺失。天師每年巡視數次,察看禽獸草木的成長,偶爾會調走數樣以做研究。這個看家的活我們操持多年,一切平平淡淡,本以為餘生就這麼消磨在山間林下。儘管寂寞一些,好歹供養豐厚,家人皆有妥善安置,也沒什麼不知足的。然而……然而……”

說到這兒,唐伸突然卡住。徐簡不急不躁,親自為他斟了一碗酒。唐伸一飲而盡,醞釀片刻才繼續說道:“也是劫數難逃。一個響雷的夏天,有個管事躲在屋裏看一部《妖狐艷史》,看得出火,突然發現有隻狐狸竄入屋內,躲在他身下瑟瑟發抖。管事精蟲上腦,不分人獸對狐狸褻弄起來。說來也怪,這狐狸竟然極通人性,對這賤男曲意承歡。這賤男也是賤得出格,得了樂趣后違犯禁令將狐狸養在屋裏。一人一畜朝夕相對,管事嘗試教狐狸說話識字。天長日久,狐狸的靈性漸開,竟然能聽懂管事說話。管事越來越是痴迷。這個管事職級不低,懂些藥性藥理。他自己私下琢磨,園中種的幾種草藥,如赤練丹、變形草等,據說可用來易筋洗髓。常人服用后氣脈大通,修仙鍊氣可以事半功倍。管事看多了《聊齋》、《閱微》之類荒謬不經的小說,異想天開偷了藥草給狐狸服用。還根據園內藏書,煞費苦心煉製了幾種丹藥,一心指望幫助狐狸修成仙道,化身人形以便長相廝守。”

這個故事風格詭異,徐簡只覺自己似乎要被拉入一個聊齋世界。他滿心狐疑,看着唐伸往下講述:“起初藥草和靈丹似乎都沒什麼效果。管事急了眼,不分好歹將園中的藥草一樣樣全試了過去。結果……結果禍事終於發生!”

唐伸臉上現出懼色,顫抖着說道:“某天管事一口氣給狐狸服下十多種葯。藥力發作后狐狸突然發瘋,活活將管事咬死。隨後它全身毛髮脫落,肌骨糜爛。等到恢復的時候,此物已經全身光潔,容貌也有了極大變異,宛然就象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此物真是妖孽,變身成人後它很快學會說話,偷偷潛進另一個管事的屋內,自稱是被庄內某人偷擄上山的農家女,向其尋求庇護。管事被其迷惑,果然將它藏起,還想辦法遮掩了另一個管事死亡的真相。這樣又過了一年,此妖的身形漸漸長開,也學到了足夠多的人類技能。一個月前,它再次弄死收養它的管事,裝扮成一個婢女混出禁區,逃到庄外消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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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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