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夢都是反的
警局二層,這裏最靠近地面,可以有效減少在逃生梯逗留的危險時間。但同時那裏也更靠近一層的瘋子堆。樓梯口的封鎖攔得住他們幾個普通人,可攔不住樓下一堆瘋子。他們必須更安靜一些才行。
因為沒有地圖又不熟悉路線,所以他們只是參照剛才在四樓走過來的路,又原路返回走了一遍。
這裏對應四樓辦公區的地方,換成了審訊室和拘留室,還亮着燈。因為警局為了安全起見,在這片地方用的是第一備用電源方案,這兩個危險的地方只要斷電了就會立即啟用備用電源,避免那些罪犯趁斷電時打什麼壞主意。
但不同於樓上,這裏不再有現代的簡約時尚。這裏的燈光是黯淡的,這裏的氣氛是壓抑的。他們甚至找不到哪怕一扇窗戶。
陳萊以為拘留室內的罪犯有牢籠保護着,應該會稍微安全一些,說不定還能救他們出來幫個手。
可誰會知道這完好無損的牢籠里,竟也只剩一些流着哈喇的癲狂瘋子,還傳出了陣陣惡臭。他們不像其他瘋子,他們並不瘋狂,他們只會傻笑,勉強肢體不協調的自己勁歌熱舞。陳萊無奈地搖了搖頭,卻正好瞥見鍾稚琴那驚恐的眼神。
她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指,指向了籠子裏的一個呆坐在椅子上的瘋子。大家定睛一看才發現,那哪是什麼瘋子,那就是在四樓消失不見了的葉女士!
她的雙瞪無神地望着地板,慘白的皮膚上是各式各樣的污漬。幾隻蒼蠅在她的身邊徘徊,捕食她的同時躲避着想捕食它們的瘋子。
她顯然已經沒了氣,屋內的陣陣惡臭也正是來自於她。
那副已經在那腐爛了好幾天模樣,把一眾人都嚇得夠嗆。幾分鐘前還在跟着隊伍一起行動的她,現在卻就這樣變成了一具腐爛已久的屍體,在一個裝滿瘋子的鐵籠里。
這太難以置信了,眾人不再顧得上去思考她到底發生了什麼,全都麻溜地逃離了這裏。
逃到下一個房間,沒有瘋子,所以他們還是止不住地往前逃。逃到他們開始再次覺得詭異。
他們發現這裏比他們一路路過的所有地方都明亮得多,也安靜許多。他們看不見一個瘋子,或是什麼其他怪物,房間裏空空如也。這裏有窗戶,還都只是兩個大方塊洞,連玻璃都沒有。
這裏沒有燈,光來自窗外,那是比大堂的夕陽還要明亮溫和得多的陽光,黃白色的光。一陣風從窗外吹來,是不屬於這個秋天的熱風。
陳萊探向窗外,那片仍舊蔥綠的樹林,那些水泥路上的人們,那是一個他再熟悉不過的午後。
剛經歷過那種恐怖事情的眾人,對這種場景是又驚又喜。驚於未知的變化,喜於安全的表象。
鍾稚琴強掩激動:“這是什麼地方啊?”她很希望有人能告訴她,這是他們成功逃離了的意思。
陳萊也再次推開剛才過來時的門,卻發現門后只是一條普通道不能再普通的大廈走廊。
王琪更為直接一些,她幾乎是跳到了窗邊,整個人直接趴在窗戶上朝水泥路上的人們吶喊:“嘿!!!”
幾個背書包的好奇孩子回過頭,一臉疑惑地望着髒兮兮的王琪。其中一個大膽點的孩子直接朝她罵道:“臭傻子!”然後就壞笑着帶其他孩子逃走了。
王琪興奮地傻笑着:“他罵我,他看得見我,我們逃出來了嗎!”
勇敢女孩狂奔向可愛女孩,兩個女孩難掩心中的激動。儘管還沒弄明白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早已在崩潰邊緣的她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只想任其放肆。
“誒!你們在這幹嘛,這裏還沒裝修好不能進來的!”一個頭掛相機,工人裝扮的大叔從另一個門口出現,看着忽然出現在這的眾人一臉疑惑和驚訝,“我門全都鎖了,你們怎麼進來的?!”
王琪止不住激動,衝上前去嗶哩吧啦地跟對方哭訴自己的遭遇,完全不顧對方像看瘋子一樣的詫異表情。
大叔對着這一群衣衫襤褸的怪人不知所措,他想報警,卻忽然意識到自己現在不就是在警局嗎?
他結巴地告誡眾人:“你、你們有啥事兒,警察就在這,你們跟我走,我帶你們找警察,走。”然後就帶頭,原路返回離開了房間,還時不時地回頭檢查眾人還在不在。
omid注意到了仍在窗邊迷茫的陳萊,像剛才一層大堂的那些門前的瘋子一樣,而非其他人的雀躍。
“這就是我一直期望的橡樹村,就像我小時候一樣。我感覺自己還是被困在這。我想出去,去那裏。”陳萊告訴omid,“該走了,那些人還得靠我們保護。”
這些人高興得像要去郊遊,像放學回家的孩子們。並不是沒人質疑現在的這一切,只是已經見識過那些更為詭異恐怖的事情后,他們的想像力都豐富了不少,他們總能找到更好的理由安慰自己。
這不是一件好事。
求助的道路昏暗且漫長,大叔告訴他們是因為這一整層都還沒裝修好,大部分地方都還沒裝燈。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又朝向東面,剛好背對夕陽。
一股緊張后怕的氛圍,在隊伍中蔓延,昏暗壓抑的走廊讓他們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危機四伏的地方。
幸運的是,眾人成功來到樓下的辦公區。一大片透明的玻璃牆夾着一面透明的玻璃門,一大群身着制服的警察在裏邊忙碌地工作。
其中一個警察注意到了他們,友好地向大叔打招呼,並走向玻璃門。
但好運直到警察推開玻璃門就結束了。推開的玻璃門後面只有一個身影出現,那不是警察。omid警惕地舉刀防備,在看清對方后又緩緩放下,就算是最為勇敢的omid也不由得冒出冷汗。
是葉東方女士。她正獃獃地站在一個髒亂的走廊里,望着走廊的盡頭,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嘴裏不停嘀咕着什麼,完全沒注意到身邊剛被打開的那扇門,和門后的眾人。
從錄像中能看到,門在打開的瞬間,玻璃牆后就不再有忙碌的警察和辦公室,只剩下一面舊牆了,但倖存的人們絲毫沒有察覺到。
他們身處的那片地方和剛才別無分別,卻變得昏暗無比。窗外夕陽的亮光可有可無,門外走廊的燈光閃爍不止。
在omid的保護下,王琪壯着膽子走向她問話:“葉女士......您沒事吧?籠子裏那個是你嗎?”
葉女士看起來剛經歷過什麼驚嚇,完全沒注意到眾人的存在,嘴裏不停地念叨着:“我沒有幹壞事,我沒有幹壞事,我沒有幹壞事......”
大家面對着已經被嚇壞了的葉女士不知所措。王琪不願再次丟下同伴,何況她已經明顯已經遭受到了非人的折磨驚嚇。但再帶着這個“生死不明”的葉女士一起走的話,恐怕對這裏所有人的生命安全都是個很大的威脅。
一股氣湧上他們心頭,可他們卻又不能發泄出來,只能握緊拳頭錘打自己,再一次壓住自己的情緒,把自己知道的所有髒話都罵了個遍。因為他們真的再一次回來了。
這裏最恐慌的,是那個被捲入這一切的倒霉大叔。看着這詭異的一切,他一邊後退一邊大聲質問眾人,誤以為逃難的眾人是導致這一切,並把他綁架至此的危險人物。
鍾稚琴嘗試過向他解釋,但他顯然是聽不進去,咒罵了眾人幾句后,轉頭就打算跑。
王琪嘆了口氣,打算堅持住自己所剩不多的善意,勸回那個大叔,然後不出意外地被陳萊一隻手攔住。
她轉頭想瞪他一眼,但看見的卻是他一雙眯成縫的眼睛,和一張微張的嘴巴,那句“隨他去吧”遲遲未從他口中說出。
因為他這時終於認出了那個大叔,雖然只有幾面之緣,但他是確確實實地幫助過他們。他轉向omid,還不等他開口,omid就明白了陳萊想問什麼,朝他點了下頭。
於是攔住了王琪的陳萊,反而自己邁着大步追了上去。年輕的陳萊很快就追上了大叔,他一把抓住大叔的手,盯着大叔驚恐的眼睛開口:“不要幫那個臉上帶傷的女人,不要回家,不......”
大叔忙掙脫開他的手。陳萊是想儘力報當時的恩,但在大叔看來,他現在的行為更坐實了他在大叔心中危險人物的形象。
大叔再一次逃離了眾人,但陳萊沒有再一次追上去,因為他隱約感覺到了一陣,似乎是從上方傳來的輕微的震動。在這種時候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當作是錯覺,他沒有時間再浪費在大叔身上了,他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等陳萊回到隊伍中時,其他人已經商量好了對葉女士的處理方案。
王琪代替了陳萊殿後的位置,並從omid的包中拿出一個多功能繩索,用繩子的一端綁住了葉女士的手,另一端則由王琪牽着。然後將兩人之間的繩索部分硬質化形成一根長棍,使她們兩人之間形成固定距離,避免葉女士做出什麼危險舉動。
葉女士雖然神志不清了,但也還會乖乖跟着隊伍,這讓大家安心不少。
“我們能回到剛才那個地方嗎?“有人忍不住問起了這個問題。
“我才不要在這地方找回那的辦法,鬼知道剛才那地方是好是壞。”而他們總能找到安慰自己的理由。
後面的路程相對安全許多,只偶爾遇見的零星幾個遊盪的瘋子,也都被omid嫻熟地解決掉了,甚至不需要陳萊插手幫忙。
兜兜轉轉,他們終於再次看見了指向逃生梯的提示牌。從提示牌的位置拐彎,出現在眼前的是和第一次見到逃生樓梯的門時幾乎一模一樣的長走廊。就連走廊兩邊房間裏都一樣關着瘋子。
他們也跟之前計劃的一樣,低下身子,小心翼翼地走向逃生梯,再由陳萊反鎖所有路過的房間門。
但這次,在隊伍末端的葉女士剛經過拐角就開始害怕地嘀咕着:“她不要我們走,她不要我們走......”
這話聽起來令人相當不安,但現在可不適合眾人去探究她說的話。
王琪很快安慰葉女士冷靜了下來,但房間裏的瘋子們還是難以避免地被驚動了。陳萊在反鎖房門的時候,與越來越多的瘋子的發生了目光上的交匯。
前頭帶隊的omid這時竟又向後方的人們傳來一個新的噩耗——門打不開!
陳萊衝到隊伍前去查看情況,可是他的權限也不起作用,逃生門上顯示為解鎖狀態,像門外有什麼東西堵住了門。
見此情形,陳萊示意omid用槍開門,大家會幫他爭取時間。omid很快領會了他的意思,調試了一下手上的槍,便開始對着門縫的位置進行激光切割。
激光嘈雜的噪音再一次刺激到了房間裏的瘋子們,他們敲砸門窗的行為變得更加的瘋狂,他們這裏鬧出的動靜越來越大。大家都握緊了手上的武器,準備應對即將到來的瘋子們。
忽然,他們頭頂的燈全數熄滅,房間裏的瘋子們都安靜了下來,只剩下omid切割大門的聲音還在“滋滋”地響着。眾人陷入一陣慌亂,緊張與恐懼像一根根藤蔓纏繞在他們身上,使他們動彈不得。
一陣很不和諧的嬉笑聲在隊伍中間響起:“我全都知道咯。”
omid嚇得停止了切割,慌張地打開手電筒照向隊伍。只見房間裏的瘋子們都低着頭站在玻璃後面,而林女士則出現在了她最開始在隊伍中的位置,還和之前一樣扯着林先生的衣服。只是她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後方玻璃里的瘋子們,繩子的另一端已經垂在地上。
林先生顫顫巍巍地向她問話:“小...葉?”
她的頭很自然地扭了回來,臉上已經不再是之前茫然害怕的表情,轉而露出了一副猙獰可怕的笑容:“我們都是活該的啦!”
她的雙手一瞬間掐住了林先生的脖子,鮮血不斷地從林先生脖子處湧出,她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也開始不斷冒出漆黑血液!
王琪衝上前,想要扯開他們,但葉女士的手就像固定在林先生的脖子上了一樣,怎麼都扯不開。
鍾稚琴果斷奪過王琪的剪刀,深深地插進了林女士的手腕!這才使她甩開了手,又向後一躍,跳入黑暗中。
等到手電筒的燈光再次發現她的位置時,她已經如同惡魔附體一般,趴在天花板上。
她的掌心長出來了一根長長的刺,那把剪刀還插在她的手腕上。她的眼部只剩下兩個黑黝黝的洞,漆黑的血液像眼淚一樣在臉上流下了痕迹,嘴角上也還是掛着那個瘮人的笑容。omid又朝她射了兩槍,她就像蜘蛛一樣從天花板上爬走了。
她應該就是用手上的刺把林先生刺傷的。想到這,陳萊忽然意識到了危險!
他急忙朝正在照顧林先生的鐘稚琴大喊:“離他遠點!”
鍾稚琴楞了零點幾秒,但還是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她的身子比起她腦子實在遲鈍太多!林先生喉嚨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兩隻同樣開始長刺的手正抓向鍾稚琴的頭部!
千鈞一髮之際,身旁的王琪猛地將鍾稚琴拉倒在地,並順勢奪過旁邊攝影師的攝像機向上一掄擊退林先生,這才救下了這個遲鈍的姑娘。而找到機會的omid也是眼疾手快,立馬連補數槍,將林先生擊倒在地。
林先生變得和那個面具人一樣皮糙肉厚,他再次爬了起來,又似乎恢復了些理智。可他的眼球卻也一起開始脫落,掉在地上,只剩下和葉女士一樣的兩個黑洞。
他的嘴也被張開一個大大的洞,他想蠕動他的嘴唇,卻好像有什麼在跟他爭奪臉部的控制權,不斷拉扯着臉上的肌肉。只有一陣含糊不清的哭喪從他的喉嚨里發出:
“救-救-我...他在-吞掉我的...腦......不要丟下我......啊!!”
伴隨着一聲尖銳尖銳地慘叫,他又一次沖向了女孩們。omid這次接連不斷的火力完全沒能阻止他的步伐,反而還引來了那對“獃滯”的目光。
這個大男孩轉眼就被林先生撲到在地,被迫與之纏鬥在一起。omid拚死抵住林先生的手,但對方手上的刺卻能自行延長刺下去!他只能靠蠻力和巧勁不斷移動它的手,使尖刺多次與自己的腦袋擦肩而過。
陳萊及時撿起了掉在一旁的槍,但纏鬥的二人令他根本沒法瞄準目標,於是他索性轉向了即將被切開的大門,嘶吼着指揮其他人衝上前去幫助omid。
陳萊現在只能全神貫注地盯着那扇門,那道激光。
他的身後,狹長的走廊內,不斷迴響着那恐怖的嘶吼聲,和血肉綻開的聲音,和鍾稚琴的尖叫聲,和......房門打開的聲音。
他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就差一點點,只要儘快將門打開的話......
”哐當——“
已經開始泛紅的夕陽再次進入他們的視線,倖存的可憐人又一次看見了希望。
也是在這時,回過頭的陳萊才看清,玻璃裏面早已經沒有了瘋子,所有玻璃門都是敞開着的,一個戴着笑臉面具的高大身影出現在了走廊的盡頭。
omid見到陽光后,一個箭步衝到林先生身後抓起他的腿和衣服領子,將整個“人”高舉過頭,轉身看到那個面具人和已經從房間裏出來了的瘋子們后被嚇得停止了一秒的思考,然後用力將林先生投向了他們。
大家都在拼了命地跑下樓梯,可那些瘋子更是瘋狂。他們直接從樓梯上跳了下來,哪怕腿斷了折了,哀嚎不斷,也還是要衝向他們一行人!
這裏的動靜越鬧越大,除了身後的瘋子們,其他地方也已經有怪物注意到了他們,警局外響起各式怪異的吼叫聲。這座村子已然變作了一個地獄入口。
一聲耗嘶啞的吶喊從他們身後響起,撕扯着喉嚨喊出的吶喊幾乎要被更為恐怖的聲海所淹沒。
陳萊聽見了,他好奇地回過頭,意外發現警局樓頂還有其他倖存者正在揮手求救。陳萊一行人自身都難保了哪還有餘力去救他們?
沒過多久,幾隻骯髒的手,延申到了他們身邊,阻止了他們的吶喊。
其中一個男的越過欄杆想爬下來,結果不慎失足跌落。他還沒落到地面,就又有一隻速度更快的手沖了下來,像根漁叉一樣直接刺穿了他的身體,將他抓回樓頂。
這些可憐的人,這些可憎的人。他們非但沒能救下自己,還即將拉上其他可憐人給他們陪葬
樓頂的李朗又一次伸出他那些可怕的魔爪,徑直地沖向了跑在最前面的世新代表!
其他人也都一起沖了過去,想嘗試救下她。那些看似殘缺的手比看上去要狡猾得多,每次經過其他人的時候,就會用力抬高到空中,使其他人觸碰不到,然後又落回地面拖行着她。
omid不得不停止對身後瘋子們的阻攔,調轉槍口朝向那隻殘缺手。連開數槍后,手臂被打斷,代表被解放。
剩餘四人不敢怠慢,王琪衝上前去幫忙營救世新代表,其他人則連忙趕到武裝車處,將車開回來接他們。
接連幾個大漂移,車子僅花了不到十秒就開回警局。但當他們再次回到警局時,卻還是看見世新代表被另一隻手再次拖走,omid和王琪都被其他兩隻手和幾個瘋子糾纏着。所有人只能幹瞪着眼,看着世新代表在一陣尖銳的吶喊中被拖向了樓頂,成為了陪葬品。
......
副駕上的omid沉默不語,身上的防具也已經是遍體鱗傷。陳萊邊開車還得邊嘗試安慰他。
陳萊早就料到結局不會和現在有多大區別,他並沒有多傷感。
omid是真的拼盡了全力想保護大家安全離開,但他終究只是一個稍微強壯一點的普通人而已。
警局外的村子不比警局內情況好多少,甚至更危險。街道上隨處可見屍體,房屋都變成了逃難后留下的遺迹。
左手拖着屍體殘骸,右手拿着兇器。一個瘦高個兒瘋子茫然地盯着他們逃離的車,像是在看新奇玩具。
民宅都被亮黃色的火、暗紅色的血和黑色的藤蔓所覆蓋。街巷裏時不時地傳來震耳的槍聲和嚇人的叫喊。在夕陽猩紅光輝的照耀下,一切都是那麼地絕望、無助。
鍾稚琴靠着窗戶,那張可愛的臉蛋上留下了這輩子都難以洗去的悲傷。手中那把與她體型不匹配的鐵鏟,也已經是只能當紀念品的程度了。她用她最無力冷漠的語氣,發出了一聲最引人注意的:“天啊。”
剩餘人順着她的視線看去,那是之前私自離開隊伍,去聯繫救援的張春。
那片地方長滿了黑色的藤蔓,張春換了一身沾有一點血漬,整體還算乾淨的正裝。他的四肢、軀幹、頭,都被撕裂開來分別插在幾根藤蔓上。
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逃出來的,不過屍體流下的血液早已乾涸,想必他也是剛逃出來不久就遭遇了危險。
鍾稚琴看了幾秒就別過了頭,說是為了止住自己嘔吐的慾望。王琪也坐在一邊一個人生悶氣,她這一路上一直在生悶氣。如果真能逃出去的話,她肯定不會在報道里善待這個村子。
一陣廣播聲在這時響徹整個村子:“請所有仍被困於橡樹村內部的倖存者,現在呆在安全的地方等待搜救;請所有靠近橡樹村兩個出入口的倖存者,立即設法前往出入口區域集合,救援隊已到達出入口區域。請所有仍被困於橡樹村內部的......”
相當令人振奮的消息,“我們能......”
“嘣!!”相當不令人振奮的動靜......
......
......
攝像機拍到幾條藤蔓正在移動着,從叫喊聲中聽得出來鍾稚琴和陳萊都昏過去了。
攝像師舉着攝像機,第一個從車裏爬了出來。他看見這條路的兩邊遍佈了許多的藤蔓,剛才過來的路上還灑落着一些孢子,其中幾粒已經只剩殘骸。車子肯定是踩到了這些孢子才被炸飛的,我打賭現在這裏詭異的生態環境肯定和錄像里這些孢子、藤蔓有關係。
王琪此時已經拖着昏迷不醒的鐘稚琴爬出了車子,攝像師見狀也幫助一旁因太大個兒被卡着的omid從副駕駛位爬出來。
不等omid去幫助陳萊,藤蔓們就開始活躍了起來。靠近路邊的omid和攝像師都不幸被藤蔓纏上了,攝像師更是直接被拎着腳倒吊了起來,攝像機也在此時被摔壞,終止了錄像。
看樣子之後發生的事情只能靠他們的文字記錄進行推演了。
王琪本打算上前救援,可越來越多的藤蔓和正在揮刀自救的omid徹底打消了她的這個念頭。她覺得自己上去幫忙反而會成為人家的累贅,如果最後他們都逃不掉的話,她的鐘稚琴想必也是難逃一死了。
這個女孩不再勇敢,牽扯到鍾稚琴,她不得不理智一回。
她強忍着自責的淚水,跟他們連說了幾句對不起后,就攙扶着鍾稚琴走向了另一頭的民居。她必須帶鍾稚琴找到個地方躲起來,直到鍾稚琴醒來再做打算。
走到巷子口后,她自責地回頭最後望了一眼他們,她看到攝像師正在被藤蔓從嘴部植入什麼東西,omid也已經四肢都被控制住,只得依靠自己的蠻力繼續苟延殘喘着。還有剛從車內清醒的陳萊......
民居群里雖說安靜不少,但也是相當不太平。透過窗戶總能看到民居中或被上吊,或被釘死的人們。走在巷子裏總能撞上在傻笑的瘋子。她不斷地躲藏在角落中,靠在鍾稚琴身上強忍着抽泣,連鼻涕滴到了衣服上都不敢吸回來。
她強忍住自己的怒火,莽撞,和她自認為的勇敢。只剩她們自己了,她不敢再將昏迷着的鐘稚琴置於危險中。
她艱難地躲着,走着,汗水和淚水混雜在了一起。她耗盡所有的力氣,做了自己認為值當的所有努力。
遠處的街道上槍聲不斷,街巷裏一個又一個瘋子怪物都被吸引了出去。慢慢的,像是天黑了,下班了,街巷內終於不再是“人”聲鼎沸。
她找到一間看着還算安全的屋子,她用盡自己最後剩下的一點力氣,將鍾稚琴安置在二樓的一個房間內。臉上是交雜產出的淚汗水,刺痛她每一個仍鮮紅的傷口。
她終於敢哭了出來,把頭埋進鍾稚琴旁邊的枕頭裏,哭到聽不見遠方街道上的廝殺,哭到聽不見小屋大門傳來的敲門聲......
......
陳萊從駕駛位上,從迷糊中被吵醒,剛睜眼看到的就是王琪的怒視。他奮力掙扎着,好不容易爬出車子,卻已經看不見那兩個女生的蹤跡了。
他回過頭,看見一根較粗的長刺,像在在攝像師肚子裏爆開了一樣,貫穿了他,將他固定在那個位置,幾條藤蔓纏繞在他身上。但攝像師還是心存希望,無力地朝陳萊擺手尋求幫助。
在攝影師附近,omid同樣在幾條藤蔓的束縛中,拚命掙扎着。
陳萊撿起omid遺落在車裏的槍,射斷了omid身上的藤蔓。omid成功獲救后,拉起陳萊就跑,他們都沒有再管可憐的攝像師。
他們一直在不停地跑,不停地跑,他們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漸漸的,他們開始看到了更多的倖存者從附近沖了出來,跟他們一起跑向同一個方向,隨行的還有許多千奇百怪的怪物和“人”。
omid的步伐越來越沉重,奔跑的速度也越來越慢,於是陳萊轉而趕到他身前帶着他跑。
終於,許多的黑色武裝人員和武裝車輛在他們的視線內出現,數不清的火力落在我們後方。無數地武裝士兵衝出來接應逃到此處的人們,在前方呼喊着:“所有倖存者都俯身靠邊跑!”
可是omid聽到士兵的聲音后,反而慢了下來,漸漸停在了原地,陳萊甚至扯不動他。陳萊對着他着急地喊叫着,他卻也是無動於衷。
陳萊靠近他,抬起omid的頭,才發現omid的臉色已經慘白得毫無生氣可言,眼睛裏也充滿了血絲。陳萊還抱着僥倖心理,他相信獲救后前邊一定有軍醫能治好omid的。
但omid只是用虛弱的聲音告訴他,已經夠了,到這裏就夠了。幾滴夾雜着血的眼淚也從omid的眼角流了下來,他說話都開始帶了點哭腔,向陳萊述說著他的不舍,向陳萊告別,之後便是一陣沉寂。
omid忽然猛地推開了陳萊!他留下遺言,希望陳萊不要怪罪自己。
一根巨大的刺此時像是炸彈一樣從他的身體裏爆開,刺穿了他的嘴和腰,將他固定在了地上。再之後便是被軍人拖走的陳萊,無數飛向omid遺體的子彈,和無數的血光,和無數的嘶吼。
......
夢的內容到這裏就結束了,這確實是個蠻特別的夢。因為小隊裏,除了做過這個夢的四人,其他成員目前都確認過是活的好好的,甚至完全沒有摻和過橡樹村與世新之間的糾紛,這更令人好奇這份錄像里的內容究竟是怎麼回事了。
而且在omid的文字記錄中還有提到,他隱約聽到過陳萊第一次從這場夢中醒來后,說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話:
“真的只有我這個罪魁禍首逃了出來嗎?”
我們還不得知這個夢和錄像到底意味着什麼,只能暫且斷定為已發生過的事情,試着從這座村子的歷史事件着手。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錄像中出現的部隊就是我們此次行動搜尋的目標之一。
但更重要的,還是要繼續看他們在後面的表現,希望能為我們帶來更多有用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