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滿月升空
我既是吸血鬼三姐妹的僕從,大概也是她們的朋友,當我以侍衛的身份隨小小姐步入儀式場地,在多數人看來是再自然不過,當然了,賓客中也摻雜着嫉妒者,我原諒他們的淺薄或卑鄙,卻又不會接受他們的淺薄或卑鄙。
紅色滿月升到高空,灑下如血一般鮮紅的光亮。
賓客中大多是吸血鬼,平時的他們是少不了鮮血的滋養的,迎着每隔三年才出現一次的比鮮血還要鮮紅的滿月,他們對鮮血的渴望也就變得越發強烈。
儀式現場之所以保持安靜,沒有吸血鬼為著對鮮血的渴望胡來,既是受制於吸血鬼三姐妹的威勢,又不得不服從紅月莊園歷代管理者歷經數百年定下的鐵律。
紅月莊園的三位管理者會為吸血鬼賓客提供所需的鮮血,但鮮血的取得是以自願的形式採集的,說白了要麼從紅月莊園所轄的人族僕從處取得,要麼從生活於紅月莊園周邊的人族處取得。
很難講此種方式是否算自願,人族選擇配合也確實得到了好處,至少比像從前那樣被吸血鬼當成獵物,隨時隨地都有可能丟掉性命要好許多。
紅月莊園的歷代管理者定下看似為人族提供保護的鐵律,也是出於對自身利益的考慮,無論慾望層面還是實際利用層面,吸血鬼很難離開人族。
人族的繁榮意味着吸血鬼可從人族那裏榨取更多。
似我這般的混血又如何呢,是否也需要人族的鮮血滋養呢?身體裏本就流淌着人族的血,對鮮血的渴望不能說沒有,但也不會過於強烈,到目前為止,我還未食用過人血,至於其他混血如何,也是因人而異吧。
儀式就要開始,大小姐已經就位,如以審視神明的標準審視吸血鬼三姐妹,最像女神的存在非大小姐莫屬,與之相對應,陳硫的愛慕就顯得過於卑微了,簡直卑微到塵土裏,當然了,這也是他活該。
大小姐身着白色長裙,沒有過多裝飾,淡雅的像安靜綻放的蘭花。
大小姐的容貌也是好的,但與小小姐的可愛不同,屬於大小姐的美,或由大小姐詮釋的美是安靜的,且必須仰視的。
大小姐身邊站着個7、8歲大小的女孩子,我聽說了,這個孩子就是此次儀式的驗收品,但我對她的了解實在不多,我猜測這個孩子應是為保證儀式順利進行臨時拿來湊數的。
按慣例,這個孩子的年紀稍大了些,能否順利通過儀式的試煉是要打問號的。
賓客鴉雀無聲,他們或抬頭望天,或懷着見不得人的心思如秋後的蚊子盯着大小姐,他們中也有例外,因小小姐和我的出現分散了注意力。
小小姐雖是紅月莊園的管理者之一,無論在我的記憶里,或是聽來的我還未出生的那段漫長的過往,小小姐從未主持過儀式。
小小姐在前排站定,我很自然地停在小小姐身側。
大小姐拉着小女孩的小手緩步到了早已搭建好的高台之上,高台正前方的空地上升起篝火,由大小姐選定的侍女圍着篝火,待儀式正式開始,侍女們會唱起只有在最古老的書籍中才找得到的最為古老的歌謠。
選定的古老歌謠一定是用來歌頌吸血鬼的。
小女孩的神色有些緊張,但她也有着某種讓我感到不快的倔強,此種倔強不單單表現在對命運的抗爭,她是想破壞什麼嗎?
二小姐一如既往地躲在府邸里專屬於她的房間,她很少露面,倒不是因為生得丑,單純是性格彆扭,我四處尋找,果然,老師也不在,她一定是在陪着二小姐。
老師與二小姐的關係最好,兩人情同姐妹,一來呢當年紅月莊園之所以會收留老師就是因為二小姐喜歡老師所特有的胖嘟嘟的可愛,二來呢在老師似今天參加儀式的這個孩子一般大小時,發生了相似的狀況,為保證儀式能夠舉辦,老師被當做臨時湊數的對象,不得不接受儀式的洗禮。
二小姐為此跟大小姐吵了一架,她認定老師是要丟掉性命的,怎奈二小姐的反對跟紅月莊園沉澱了數百年之久的運作慣性比較就顯得微不足道了。
二小姐選擇了折中的辦法,那一年她難得地成為了儀式的主持。
或許會有人好奇儀式到底是幹嘛的,擔任儀式主持又有什麼了不起。
別急,儀式就要開始了。
小小姐略微有些緊張,也不知她是擔心與大小姐一起站在高台上的倒霉孩子,還是怕發生什麼意外,倒霉孩子的血再濺她身上,要問我的感受,無法阻止或無法改變的就隨意好了,我是最最習慣置身事外的。
當然了,倒霉孩子要真出了意外,我也會為其感到難過,但此種難過又能持續多久呢,到頭來不過是透着虛偽的廉價同情罷了。
“小小姐,那個孩子是誰家的,怎不見家人一起來?”阿雅悄聲問小小姐。
如果倒霉孩子有父親或母親,哪怕不是直系親屬,只要把倒霉孩子提供給儀式使用,也就獲得了可與大小姐握手的機會,我堅信如果能矇混過關,陳硫是想當倒霉孩子的爹的。
倒霉孩子沒有家人,大概是孤兒。
大小姐輕聲安慰倒霉孩子,倒霉孩子卻表現得越發倔強,她一定是怕的,但要繞過她的恐懼,我覺得她是真心期望儀式快些開始的,任誰都知道,只要通過儀式的試煉,就能得到強大的力量,我就是儀式的受益者,我的老師或許也是。
滿月升到最高,儀式終於開始了,有這樣一種說法,當滿月升到最高,吸血鬼的潛力就能被激發。
圍着篝火的侍女開始哼唱用來歌頌吸血鬼的古老歌謠,先不管歌詞是否有荒誕的成分,這首歌謠的調調是動聽的,甚至到了催人淚下的程度。
吸血鬼賓客變得不安分了,我表示理解,隨着滿月不斷升高達到峰值,他們與生俱來的需求在升騰,好在儀式的舉辦方,也就是吸血鬼三姐妹早有準備,不斷有女僕進進出出,她們為吸血鬼賓客準備了美酒。
美酒是鮮紅的,想猜出這是什麼酒並不難。
侍女的歌謠落下了,賓客依然保持着安靜,我有些不耐煩,倒不是希望高台上的倒霉孩子快些死掉或等着她創造奇迹,只是單純的覺得不耐煩,希望儀式快些結束。
阿雅沒能得到小小姐的回答也變得不耐煩起來,她跟我一樣開始左顧右盼,還不時的拍打翅膀,見她如此我的頭皮直發麻。
小小姐忍無可忍了,大家都知道我和阿雅是眾多跟班中最討小小姐歡心的,大家也都知道我和阿雅常做讓小小姐覺得丟臉的蠢事。
“你倆能不能老實些,別跟身上有蛆似的。”小小姐輕聲斥責,我不以為然,阿雅卻要解釋,“我沒有,都怪他。”
“沒錯、沒錯,都怪我。”我沒能很好的控制音量,許多人都聽到了,也包括大小姐。
大小姐聞聽笑了笑,“陳塵,你是又覺得不耐煩了?”
我跟大小姐的關係可也不算遠,就在我被陳硫視為用以換取握手機會的工具人丟到高台之上時,主持儀式的當然是大小姐了。
“大小姐,我錯了。”
“知道錯卻從不改錯,但這也是你的風格,好啦,保持安靜,要不了多久就結束了。”
“我最聽大小姐的話。”我的回答不是100分也得是99分,但不出意外的也得到了來自小小姐和阿雅的蔑視。
“臭狗屎。”
這句誇獎不是阿雅說的,借阿雅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在這個場合亂講話,究竟是誰如此特立獨行地誇獎我?
我看到了,阿雅的爸媽就在不遠處,誇獎我的正是阿雅的媽,我沖阿雅的媽行禮,並在心裏暗暗祈禱阿雅的媽千萬別變回人面蛾,阿雅已經足夠可怕了,大號兒的人面蛾豈不更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