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除夕夜過後。

一切好像沒有發生任何改變，可是又好像一切都已經改變。

自那晚過後，白泱沒有再見過陸沅。她每天把自己埋頭於文獻資料堆里，學得暈頭轉向，連回爺爺奶奶家拜年她好像都是抽空似的。

「姐，你上次和陸沅哥在天台上吵架了嗎？感覺你最近好像特別不開心。」白晉軒說完又嘟囔了一句，「陸沅哥哥也是，那天從天台下去后，我看見他眼睛紅紅的。」

坐在車上的白泱一愣。

眼睛紅紅的？

「沒吵架。」白泱說。

從那天過後，白泱再沒見過陸沅。

也沒有再收到陸沅的微信信息。

她是不是真的把這個小孩給傷到了？

突然，坐在旁邊的白晉軒湊到了白泱的耳朵邊說:「姐，陸沅哥哥真的很喜歡你。」

汽車突然一個剎車。

白泱的心臟也猛然驟停了一瞬。

她說，「我知道。」

難得沒聽到自己姐姐懟自己，白晉軒張張嘴還想說點什麼，但還是乖乖閉了嘴。

到老家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

桃浦習俗拜年是在元宵節前，但一般人家都在正月初十以前就會拜完年。

雪在除夕夜過後就慢慢停了。到了第二天，整個冰天雪地世界也已經開始逐漸消融。

原本白家是打算在初六回老家。但是白泱說自己初六過後會更忙，導師交代的小論文快到收尾階段，所以最後白家就決定初三那天回老家。

事實上，白泱存了私心。

她知道，桃浦三中高三開學在初六之後。

或許，回老家還能再見一面也說不定。

雖然她知道即使見面也毫無意義，但就是還想見一面。

老家融雪融得比較慢，房屋屋頂上和小路邊都還殘留着一堆堆白潔的雪。

白晉軒特別興奮。

在家的時候，因為他從小身體不太好，他媽媽怕他感冒便不准他出去玩雪。這會子，見到這些還沒有完全融化的雪，孩童的天性暴露無遺。

「你們兩姐弟怎麼都這麼喜歡雪啊。」

聞聲，白家兩姐弟都回頭一看。

就看到大花和她弟弟正看着他們，說話的正是大花。

「啥時候回來的？」白泱走上前去。

「比你早到一個小時。」大花笑着說。

她們寒暄的片刻，白晉軒已經拉着大花的弟弟玩去了。

「寶子，咋了。」大花問。

「我怎麼什麼都瞞不過你。」白泱扁扁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我失戀了。」她說。

「你啥時候又戀了？」大花說。

白泱噗嗤笑出聲，內心的苦澀好像又好了些。

「三天前。」她說，「一分鐘不到就結束了。」

她想起了那個一分鐘的擁抱。

「真假的？」大花被她這副模樣給整得有些將信將疑。

「騙你的。」白泱笑着說。

「還不說實話，眼睛都紅了。」

白泱一愣，「真的嗎？很紅嗎？」說著她就準備掏出手機準備照一照。

「你真的很不對勁。」大花說。

白泱抿了抿唇，表情一下子就變了。終於撕下了那張看似淡定又從容的假面具。

「我好像挺喜歡那傢伙的。」她說。

大花愣了一剎，但是立馬就反應過來她話里的那傢伙是指的誰。

「我早發現了。」大花說，「上次見你聽到他發燒的消息，那個着急忙慌的樣子我就看出來了。你一向理智又淡定，我認識你這麼久就幾乎沒怎麼見過你會那樣。」

說完，她又看了看白泱，「不過，那傢伙應該也是喜歡你的吧？所以，寶你又失的哪門子戀？」

「我拒絕了他的告白。」白泱說。

「……」大花雖然對白泱的回答沒有過多的意外，但還是有些吃驚。

她所認識的白泱，既然這樣做，那一定就有她的理由。所以大花也沒有再繼續追問，只是沉默着輕輕拍了拍白泱的背。

「可是我沒想到，我竟然會這麼難過。」白泱突然開口，帶着輕微的哭腔。

大花攬過她的肩，沒有說話。

「那傢伙那天好像已經知道我會拒絕他一樣。」

「我那天，差點就忍不住了。」

「我都記不得我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那個傢伙動了心思。」

白泱一句一句說著，心中一片苦澀。

那天過後，縱使她將自己埋頭扎進了文獻資料裏頭，可是腦袋裏始終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雙眼睛，帶着微微緋色的眸光溫柔又堅定。

突然，白泱嘴角又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大概就是我懦弱吧。怕辜負別人，也怕被別人辜負。」

「花兒，你說，是不是成年人的戀愛真的就不再只是單純的戀愛了？」

大花沒有說話，只是一個勁地拍着她的背，然後靜靜地聽着白泱說。

直到聽到白泱的問題，才開口，「大多數時候，是這樣的。」

白泱聽到大花的回答，像是鬆了口氣似的。

心裏和話憋太久了，這會兒一個勁地吐露了出來，倒也暢快了不少。

*

回去之後，白泱就一直待在自己小時候在爺爺奶奶家的小房間裏。

大花原本還想陪陪她，但是被叫回家吃團圓飯了。

白泱躺在床上，拿出了手機，東看看西看看，又忍不住打開了和陸沅的聊天框。

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除夕夜那天。

她反覆打開又關閉，關閉又打開，終於煩躁地關了手機。

突然，手機震動了一聲。

她又立馬從床邊將手機拿了起來。

原來是小論文組裏的消息。

師兄:開學后回學校我們再把各自的研究發現這部分再互相看看吧。

師姐:好。

白泱:ok。

回完消息后，白泱又將手機鎖屏。

忽然，手機又響了一下。

她點開，是大花的消息。

花:我剛路過陸爺爺家，好像看到那小孩了。

白泱心臟猛然一跳。

旋即又立馬冷靜了下來。

她特地挑這一天回爺爺奶奶家拜年不就是為了碰見他嗎？

可是，碰見了又能怎樣呢？

啊，真煩。

正煩着呢，白泱就聽見她媽媽在門外喊她。

「泱泱，在幹嘛啊？奶奶家醬油用完了。你要沒事去買個回來吧。」

「好。」

白泱從床上起來，將鞋帽穿好。

大院最近的小賣部在大花家附近，而且必定會經過陸爺爺家。

白泱懷揣着「會碰見嗎？」的想法上路了。

她還有一些話，那天還沒有說完。

路過陸爺爺家門前的時候，她還特意朝裏面看了一眼。

但並沒有看到想見的人。

她和在門口掃雪的陸爺爺打了聲招呼便往小賣部去了。

還在小賣部不遠處，她就看到站在小賣部門口收銀台前那個熟悉的身影。

她腳步一頓。

在原地駐足了足足一分鐘。

終於，朝着門口走了過去。

就在她低着頭往前走的時候，就聽到一聲，「泱姐。」

她抬頭，與陸沅四目相對。

有些不自然地應了一聲。

「呃……你也是來買醬油的嗎？」她說完就發現他手裏拿着的玻璃瓶上寫着偌大一個「醋」字。

「……」

「嗯，還有醬油忘了拿了。」他說。

「我幫你拿。」說完她就徑直往擺放各種調味料的貨架那邊走了過去。

等白泱反應過來的時候，她才記起，她躲個什麼勁兒，這不是好不容易才碰上面兒了嗎。

她迅速拿了兩瓶醬油，又急匆匆地往收銀台走。

「喏。」她將手裏的一瓶醬油遞給了陸沅。

「謝謝。」他說。

她想說點什麼的，最後張了張嘴還是沒有開口。

陸沅結完賬，便離開了。

白泱餘光瞥了一眼他離開的身影，心間一沉。

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結完賬的。

她手提着方便袋，耷拉着腦袋就往門口走。

剛跨過門檻，就撞上了一個堅實的胸膛

「對不起。」白泱道歉。

「泱姐。」

白泱聞聲猛然抬頭。

陸沅就站在她的面前，用他那雙好看的眼睛看着她。

突然從門口湧進來一群小孩嘰嘰喳喳將他倆給擠到了一旁。

「你剛剛說什麼？」白泱看到他剛張嘴說了什麼，但是小孩們太吵了她沒有聽見。

他們並排走着，一人手裏提着一個方便袋。

「沒說什麼。」他說。

撒謊。

白泱明明看到他開口了，但她還是沒有再繼續追問。

兩人又沉默着走了一段路。

「你還好嗎？」忽然白泱開口問道。

陸沅沉默了片刻。

最後回了一句，「不好。」

「……」

這麼坦誠，倒是一點都不像之前的陸沅了。按照之前白泱的了解，他肯定會回答，「嗯，還好」，或者「嗯，還行」之類的。

接着她就聽到陸沅說，「還有三天就開學了，他媽的老師給佈置了一堆試卷還有習題。寒假才一個周，寒假作業佈置了一個月的量，這誰扛得住。」

白泱噗嗤笑出了聲。

「那你寫完了嗎？」她問。

「沒有!」他哭喪着臉回答。

白泱側目看着他哭喪的臉，不知道為啥，總覺得這個眼前的陸沅才是他本來的模樣。

「我幫你寫怎麼樣？」白泱建議道。

他忽然扭過頭，星星眼看着她，「真的嗎？」

「假的！」白泱笑出聲。

「我才沒那閑工夫。醒醒吧孩子，你都高三了。多刷一道題，多拿一分，你就能甩掉好幾萬人。」

他忽然笑出了聲。

少年爽朗的笑聲，青春又洋溢。

他說，「泱姐，你怎麼跟我班主任似的。」

「瞎說。你班主任頭髮有我多嗎？」

陸沅想起了班主任地中海發頂，然後與白泱對視了一眼，同時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