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008

平安時代的日常其實很慢節奏。

或許因為除靈解決的太快了，安倍晴明甚至可以舒舒服服的給自己放幾天假，帶着三隻小鳥出去放放風。

在這個季節正是外出採風的好時候，天氣晴朗，空氣清新，所謂春日賞櫻秋日賞楓就是這個道理，家裏的櫻花樹只夠三隻式神變成原型爬上爬下，其中童男童女喜歡跳上樹枝藏在花叢里，而鴉一直對自己的原型不太感冒，故而更喜歡用亞人形態坐在屋頂裝逼……

也幸虧他的體重只有正常人的三分之一，不然要修的除了地板還得再加上個房頂。

動手設置了幻術鎖好庭院，黑髮少年沖身後的一行人笑着問道：「工具帶好了嗎？」

「嗨咿——！」童女超元氣的舉起手裏的小鏟子。

「食物？」

童男掀開籃子上的布：「在這裏，已經準備好了。」

「唔，那我想想還差什麼……」

「晴明大人，行李不需要您親自攜帶。」白鴉伸手把晴明背上裝着筆墨和符咒的小箱子拿過來掛在肩上，嘆了口氣，主家在某些方面的貴族自覺簡直跟沒有一樣。

還是說身處於妖怪堆里就過於放鬆了……

想到原本自己說要去把家裏落了灰的牛車拉出來溜溜時，不管是晴明還是兩隻小鳥都是一副十動然拒的樣子，讀作式神寫作大管家的鴉某也猜不出來他們在想什麼。

但這種拯救主家最後一點體面的行動還是要有的，遠足還要主人自己提東西，這簡直可恥！讓別人看到那成什麼了！

晴明也不知道為什麼白鴉就忽然苦大仇深了起來，陰陽師得鍛煉身體也是這十年才流行起來的，源頭是有一位法師除靈的時候翻車了，跑得快的百姓活下來了，跑得慢的法師反而被吃掉了，也是那時候開始流行起來了有除靈任務得找個武士什麼的幫忙，或者自己真的確定有本事把那東西困住且不會發生意外。

很真實，晴明比較惜命，又還是個半大孩子，這種生僻的小知識必然很好的重視了。

四的遛鳥之旅讓兩個小孩子很是興奮，童男童女的腳和耳朵還沒有完全蛻變成人形，又是一落地就躲到了城內沒出去過。不像鴉，他那是單純覺得讓翅膀吹吹自然風很舒服，所以不願意收。

反正主家是陰陽師，戳張符就看不出來了。

完全被不知不覺慣壞了。

這次的目的地是距離京都附近的群山，說是附近……也是按照妖怪的腳程算的，好在晴明還記得這趟出門是尋找可以打成汁液混進墨里溝通靈力的草藥，使得拿着小鏟子的童女並沒有掉隊太遠，而是撲扇着翅膀時不時看一眼不受注意的角落。

強烈的郊遊既視感。

白鴉上一個迷路在原始森林，還吃了三天蘑菇湯的天女大人在出發前也是這樣的。

家裏擁有了一位(怕鬼的)劍豪這個事實從側面助長了晴明少年的作死心，在確認了白鴉和童男的注意力一直在警戒周邊安全上之後，他就開始講述自己所知的妖怪奇談了。

沒錯，對着妖怪講妖怪奇談。

這個小夥子的腦迴路總是叫人意料不到。

有些許沙啞低沉的少年音在幽幽竹林中回蕩，「說起來那還是在我很小的時候，母親曾與我講述過的一則逸聞，傳說在月圓之夜，萬籟俱寂之時，有從未見過的巨大山體突兀的出現在群峰之中……」

「喔喔——！然後呢？然後呢？「童女眼睛閃亮亮的忽然出現。

忽然出現一座山？這可不多見！

白鴉和童男也不由得支棱起耳羽。

晴明不緊不慢的訴說著：「大概就是發生在十年以前的事情，那時候我還很小，本以為只是普通的地動，但聽後來的大人們說，當時陛下派出了許多武士還有自告奮勇的法師們前去調查……」

「結果一個都沒有回來呢。」

白鴉露出沒有智商還要強行思索的表情，喃喃道：「是投影技術嗎……不，投影技術也不能做到地動，而且那麼多人也不可能全部迷路……」

「後續原本還想再次派遣武士前去救人，結果經過了那麼一次，那座突如其來的山就再一次不見了。」

婆娑的樹影落下，這段忽明忽暗的山間小路忽然就有些滲人了，童女也不敢浪了，趕緊貼在哥哥身邊一起走路，簡直不要太乖。

「後來聽說在各地都有農民或是樵夫說見到了和以往不同的山形，也算是一樁怪談吧，哈哈，不知道為什麼，十幾年來這種奇怪的事情越來越多了。」

說完這樣的話，晴明甚至還向著表情僵硬的三隻鳥眨了眨眼，一副剛剛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很愉快的樣子。

白鴉莫名覺得自己這位主家未來會變成那種很厲害的大人。

就那種很常見的眯眯眼，讓人很難應付的類型。

「呼……請您不要再無端恐嚇它們了，鳥類的聽覺很靈敏，我絕對會在奇怪的東西出現之前保證您的安全。」

晴明：「karau真可靠，我還以為你會害怕呢。」

「不，只有不打馬賽克的不明物絕對無法接受，同樣，下次遇到那種噁心東西我會盡量保證切口平整，讓它在噁心到我之前就死的乾乾淨淨。」

「好棒的殺氣，真有氣勢！」晴明做了一個揮刀的動作，中二的一批。實在太糟糕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應。

光是現在就已經令人心力憔悴，白鴉一點也不期待主家長大之後的樣子了。

他們現在踏上的這座山頭並不是通往某些城鎮的必經之路，倒是山上有着神社和寺廟之類的，會有人特意去祭拜，所以路上總能遇到些簪着落花的行人。每當這時，白鴉一手牽着一個，童男童女長長的衣擺遮住還未化形的腳，也看不出來什麼。

「下次再去更偏僻一點的地方吧。」晴明說道。

白天，且是在有人的情況下，大部分怨靈和沒有自我意識的小妖怪都不喜歡出來，這會對它們本身的力量有所損傷，但擁有了自我意識的，就如同童男童女，雖然很弱小卻已經算在了「擁有靈性」的一類，已經充分的免疫了日光的傷害。

甚至覺得晒晒太陽還挺舒服的。

聽聞在這座山上擁有着巨大的萬葉櫻，晴明等人準備在河流邊上先找到可以入墨的草藥再登山賞櫻，順道再在神社參拜一下……

說起來像是這種相對距離城區不遠的山群上基本上供奉的都是一些山神之類的，或許還有兼職土地神的財神惠比壽，反正供奉惠比壽的人很多。

錢嘛，誰不愛呢。

想看再遠一點的大社就得去伏見區，掌管豐收的稻荷神神社是在那邊，只不過單靠兩條腿想走個來回那是不可能的，在自家附近的山頭晃悠晃悠就算了，走走停停，這種忽然興起而決定的遠足活動不合適走太遠。

晴明一路上給幾隻小鳥普及地理知識，他不止修習陰陽道，對天文道也是略有涉獵，甚至以後還想深入研究一下，自然不會沒話聊，這才把來自四國的鳥妖和來自幻想鄉的亞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晴明大人很博學。」到了半山腰，白鴉給出了這麼一個評價。

「哈哈，說博學的話還是要看賀茂忠行大人，那才是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智慧之人，我這不算的。」晴明像是被他這幅樣子逗笑了，連忙擺手推脫。

白鴉沒反駁也沒認同，只是側過了臉假裝看風景的樣子，畢竟他是知道的，在這個未來里，面前這個人會在這個時代一步一步的超越所有站在他身前的人。

不能劇透，按照主家的個性絕對會飄。

在太陽偏過頭頂三十度時，他們路過了一條溪流，童女興沖沖的拿着鏟子去挖草藥了，童男肅着一張小臉飛到一棵粗壯的大榕樹上，仔細的望了半天說道：「晴明大人，有人比我們先來了。」

「欸？眼光很好嘛，」晴明把手搭在頭上，向童男說的那個方向看了半天都沒看到什麼，「從這個位置上山視野是最好的。」.

在他們說話的功夫，白鴉已經竄到樹頂又下來了，「在不遠處看到了留在原地的牛車和守衛，上面比較難走，原本車裏的人應該是徒步上山了。」

「這麼說大概是住在京都本地的貴族了，徒步上山就代表沒有女眷，年紀應該也不大……唔，沒準是熟人，等等，我可能知道這是誰了！karau，我們快去吃富戶！」

白鴉看到主家眼神一瞬間就亮了起來，連腳步都快了幾分，然後非常熟練的掛上了營業式微笑並從車夫口中騙到了隊伍主人的行進方向，等拎着籃子不知道玩到哪去了的童女找回來時，一行人已經勝利會師坐在一起愉快喝茶了。

「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我在官學裏的同窗‘源博雅"，是個非常習慣撞鬼的好人呢！」

「……學了那麼一點東西就跑掉的人還好意思說什麼同窗之情嗎，」名為源博雅的好青年只比晴明大幾歲，但通身的氣質十分特別，給人以一種謙遜高雅的印象，「總覺得這一次遇到你就又會看到什麼奇怪……」

又是一陣風吹來，有花瓣簌簌落下，白鴉下意識拍了拍翅膀。

「……的東西。」後半句差點被源博雅梗在肚裏。

他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眼神看向一副很開心模樣的晴明少年，「你這裏天天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

謙遜高雅的人設崩了呢，博雅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