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006
平安京大體分為東西二京，整個建築群都是以一個長方形的順序排列的，如果飛到建築的頂上再找路是非常方便的。
畢竟天空一直都是古代人的禁區。
兜里有晴明剪的小紙人，白鴉飛的很快，等落到賀茂宅門口的樹下時，距離晴明出來的時間還有一段剩餘。
他僵着身子，臉色有些蒼白。
等到自家主人和師兄弟有說有笑的出來時，他依舊是這副僵硬到不行的樣子。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少年詫異的問道。
「其實是，撿到了一個這樣的東西……」白鴉說著，咬着牙從懷裏掏出一個被小紙人包裹住的小紙包。
大概有一段小指那麼長，看上去還硬邦邦的。
晴明一副納悶的表情接過來，不知道隔空在紙上畫了什麼，拆開之後赫然是一節發黑的骨頭。
「咦，人骨？」晴明挑了挑眉。
白鴉嚇的都快跪下了。
鬼他媽知道這玩意兒為啥還飄着個吐舌頭的死人頭？！
這截小小的指骨完全不符合骨質的氧化規律，並且被一縷肉眼可見的黑色細線一樣的物質纏繞着，最後凝結成一個眼球外翻吐着舌頭的死人頭……
這畫面擱在遊戲裏都過不了審。
膠原纖維無定形基質膠原蛋白羥基磷灰石結晶……
口區……
安倍晴明頗為好笑的看了他一眼，拿起那張小紙人又把骨頭裹回去了，這次倒是放到他自己兜里了。
「只是惡靈而已嘛，Karau……有點怕嗎～？」晴明又湊近了一些，看見白鴉那張緊繃的臉與毫無血色的唇，眼神遊移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的樣子，終於端不住架子了，爆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哈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呢，居然是栽在了這麼簡單的事情上……」
「晴明大人，」白鴉羞憤極了，近乎咬牙切齒的回答道：「在下絕對會努力克服……」
「噗，不着急不着急，我們有的是機會～」
「……」
白鴉自閉了。
為什麼主人要是個動不動就見鬼的陰陽師，為什麼樂土的惡鬼會這麼噁心，為什麼沒有馬賽克屏蔽可以用……
「這個東西你是從哪裏撿到的？看上去還蠻稀有的，可以和老師佈置下來的任務一起凈化掉，」晴明這麼說著，又把一個盒子交給白鴉，「唔，放不下了，你拿着吧，兩個惡靈放在一起會打起來的。」
「——！」
白鴉拒絕回憶這一路是怎麼走回來的。
到家時已經很晚了，晚飯是在外面的料理店解決的，晴明還跟着白鴉去了一趟撿到指骨的那條河，當即斷定裏面淹死過人。
而鴉一臉「我已經死了」的苦逼模樣，開始從心裏重新評估陰陽師這個職業的專業性。所以，並不是神棍嗎。
晴明並不知道自家鎮宅大式神一直以來都把陰陽師當成「擁有奇妙能力的神棍」，甚至還研究了一下河流水質判斷出這應該是個走夜路時不小心一腳歪到河裏，然後被路過的妖怪啃掉了屍體的倒霉蛋兒，原本應該會變成水鬼，結果因為看到自己被吃掉了很噁心很生氣就直接變成了惡靈。
然後連點炫酷的特效都沒有就被凈化掉了。
原本還期待着晴明大人說點什麼閃耀着布靈布靈小星星的帥氣台詞之類的。
沒有星星，也沒有花瓣。
「樂土真是過分的不真實啊。」白鴉失望道。
晴明扶額：「不，絕對是你對真實的定義有所誤解……」
貼着封條的小盒子需要額外的除靈，童男童女接過白鴉路上打包的飯開心的去屋頂賞櫻了，家裏有人看着也沒有進來奇奇怪怪的東西，倒是門口警戒的術式被觸碰了，不知道是野貓還是別的什麼，總之近郊距離樹林和河流很近，所以亂七八糟的東西很多，如果每一個都要追究會把人忙死的。
大多數時候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才不會被纏上。
就像是很多沒有智慧的小鬼，原本可能並不打算害人，但是你總是好奇的看它幾眼，那麼你們之間就會產生某種聯繫，因此被襲擊也很正常。
做普通人要傻一點。
裝傻也行。
晴明拿着那個盒子去了工作時用的房間，這間屋子向來是由他自己整理的，柜子上堆滿了捲軸和手稿之類的東西，還有一些除靈用的道具，不懂得陰陽道的人冒然觸碰可能會把道具損壞或是在不知道的情況下失去原有的效果。晴明把白鴉喊進來，示意他拿着刀，而後把門一關，就開始了熟悉的寫寫畫畫。
「準備一下，我們這次要斬個大傢伙了。」
白鴉見他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嘆了口氣，一手按在黑切的刀柄上，警戒着書案上的盒子。
這一次連房門上都被佈置了術式，晴明一股腦的把易碎品堆到了一邊做好防護，用蘸着奇怪墨水的筆開始在白鴉臉上畫……
「你放鬆一點，我畫歪了，」白鴉是跪坐着，晴明只能一手按着他的肩膀往額頭上寫術式，「你沒有靈魂的話容易被那東西附身，這是排斥靈魂的咒，必須要畫，你眼睛別亂瞟，額頭畫不了我就得把你衣服脫了畫心臟。」
白鴉僵住了，晴明十分滿意。
頂着一腦門的亂碼絲毫不影響乙女大男主的顏值，甚至這副「對不起我已經死了」的樣子跟日常認真又能幹的形象反差略大，還有點萌。
晴明正準備徒手撕封條，卻被鴉叫住了。
「晴明大人，不需要術式嗎？」
對上那雙翠色的眼睛，安倍晴明笑了笑：「唔……沒關係，一般的惡鬼在看見我的那一刻都是選擇直接吃掉呢。」
「這很值得驕傲嗎……」白鴉無奈道。
「當然，靈力強到我這個程度已經無法避免‘人見人愛"了，o，如果就這樣繼續成長下去，或許能強到它們害怕也說不定哦。」
晴明踮起腳，用毛筆在鴉的頭上使勁兒戳了一下，「所以，速戰速決吧，我可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陰陽師，因為害怕而錯過時機，使得陰陽師受傷，那種事情就太不光彩了。」
少年的聲音還處於變聲期，為了保護嗓子而刻意把話說的輕飄飄的，但其中的重視之意已是十分明顯。
白鴉神色一凜：「我明白了，請您放心。」
手覆刀柄，原本劇烈跳動的心臟也隨之穩健了下來，白鴉的周圍像是凝固着一潭寂靜的水，其下洶湧着暗流，隨時準備好了一瞬間的厚積薄發。
真是好氣勢。
晴明帶着笑意揭開了盒上的符咒，同時，木盒解封，從那巴掌大的木盒中也伸出一隻暗色的、皮包骨的「爪子」。
「Karau！」
白鴉伸手一拉，晴明在被那隻爪子抓到手腕之前急身往後退去，同樣，那個散發著腐朽味道奇異生物也從盒中鑽了出來。
那是一隻牛犢大小的、外形像貓一樣的生物，沒有毛髮，只有一層暗綠色的皮緊緊包裹着，而那張皮看上去更像是……玉。
「是碧玉管，被貓血污染了的祭器。」
果不其然，盒中所放置着的，正是一小節古樸的碧玉管，根據磨損程度可推測出年代久遠，可看做是小件古董。
嘶……這幫人每天都在搞些什麼啊，還嫌惡靈的品種不夠多嗎？
晴明忍住內心湧起的煩躁，也沒閑着，蹬蹬蹬跑到白鴉身後站定，從懷裏摸出一大把符咒就準備開貼。
那東西似乎很久沒有接觸到新鮮空氣了，又或者是根本就看不起眼前的二人，一開始並沒有急着大肆破壞，只不過當它轉過頭看見安倍晴明時，意識中對龐大靈力的渴望就再一次喚醒了本能。
發出一道尖銳刺耳的吼叫，那隻噁心的玉貓向著站在最前的白鴉撲來。
「一招。」白鴉垂眸，嗓音低沉的說道。
腐朽而腥臭的味道極速貼近，但在白鴉的感知中，這個距離下，對手每一次細微的呼吸都是清晰的、可捕捉到的。
還未等晴明反應過來那句「一招」指的是什麼，便看見那雙平日裏做菜洗衣服的手以一個肉眼看不清的速度完成了拔刀、斬擊——
最後將切口光滑，斷成兩截的妖怪牢牢釘死在地板上的，超出人類極限所能的壯舉。
極致的速度與力量，快的像一道光。
白鴉確認了妖怪的死活后就放鬆了下來，收刀入鞘，表情里還帶着一絲窘迫：「抱歉，晴明大人，您可能需要更換地板了……我們家裏還有多餘的木料嗎？我可以自己換。」
「……」
請問這是哪來的劍豪？
安倍晴明裂開了(不是)。
地上被削成兩截又串了一個洞的屍體慘不忍睹，幸虧是妖怪，死後過不了多久就會散開，不然光是清理都是一項大麻煩。
原本晴明還想着靠房間裏的術式困住這個傢伙，然後以他自己為誘餌和白鴉把這個東西到處引最好多觸發點陷阱磨死它……
現在一想這個計劃簡直蠢透了。
千算萬算沒想到玉藻前給他送了個劍豪，怪不得那傢伙走的那麼乾脆一點都不帶擔心的。
白鴉那一刀動靜挺大的，把兩隻吃完飯還在玩耍的小鳥都吸引過來了，於是場面就演變成了兩隻小鳥去倉庫搬木料，一刀斬斷了玉器妖怪的劍豪卷着袖子拎着鎚子坐在地上釘地板。
真是造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