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頭疼
「怎麼可能?」江歡拉了拉外衣,遮住裹在裏面的衣料,她又心虛又震驚。謝珩不是說,這是他沒穿過的新衣服嗎?如何這麼輕易就被人看出來了……
楓與指着江歡中衣襟口上的一道暗紋道:「蘭之猗猗,揚揚其香。不採而佩,於蘭何傷。謝氏培育子侄,欲使之如芝蘭玉樹,生於庭階耳,故其家族圖騰便是這品六葉幽蘭……」
「而這郡衙府上,除了謝公子,還有旁的謝氏子侄么?只是宮主為何會貼身穿着謝公子的衣裳?」
小弟子不明所以地問:「楓與姐姐口中的謝公子,可是宮主口中必然會拆穿我的偽裝的那個謝珩?」
楓與點頭稱是。之前謝公子失魂落魄的離開南風館,難不成他真的去纏着宮主解釋真相了?而宮主竟然沒有一掌拍死他,反而還穿着人家的衣服回來了……
「謝公子確實是一眼就看出來我是假的,不是宮主,」小弟子清澈的眼中頓時燃起熊熊的八卦之光,「那他到底是何人?」
楓與:「你入門晚,有所不知……」
……
江歡:「……」她們這麼還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起來了。
「啊呦呦,傷口好痛,」女孩捂着肩膀,一聲痛呼成功轉移二人的注意力。「宮主,您怎麼樣?」二人關切地問,一人一邊將江歡扶入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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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除了走馬上任的大師兄不得擅離職守,其餘師兄妹們便打算就此動身前往桃源縣參加陶先生的清談會了。
臨行前,阮府的家丁來報,說是謝夫人派人來給謝公子送行囊。
謝珩十分疑惑,他的行囊,阿九不是昨晚就送來了嗎?不然他哪來的新衣服拿給江歡穿。母親明明也知道,為何又給他送什麼行囊?
阮府的馬車上下來的不是謝夫人的貼身僕從,而是昨夜謝珩見過的吳家三娘子。
吳芳華聽說昨夜南風館出現通敵逆賊,謝公子去的時候已經被查封了,她就料到應該是是她們都誤會了,謝公子如此光風霽月,怎麼可能是那等豢養男寵之人,想必他也是去查案子的。
果然,後來她姨母多方打聽,都說謝公子在都城時並不好男風,潔身自好,且並無婚配。吳芳華的心思便又活絡起來,與她姨母一合計,便假託謝夫人的名義來給謝珩送「行囊」。
而她所謂的「行囊」也不是真的行囊,裏面只有她親自繡的一塊帕子,一枚玉佩。這就不是曖昧不清的暗示了,這是明晃晃地表明心意。
……
謝珩:「……」他一看就明白怎麼回事,必然是她們又借母親之名,私自所為。
阮舅母掀開帘子,招呼謝珩,「阿珩,還愣着做什麼,快過來啊,到舅母這裏來。」見謝珩冷臉不動,她尷尬地笑笑,招呼吳芳華道:「華兒,你還愣着幹什麼,快將‘東西’給你阿珩哥哥送去。」
吳芳華滿臉嬌羞地小跑幾步,到謝珩面前站定,將手裏的錦盒遞過去,張口欲叫:「阿……」接觸到謝珩冷冰冰的眼神后,想起昨夜他的話,改口道:「謝公子,這是我……姨母的心意,請收下!」
謝珩冷冷道:「多謝舅母好意,珩愧不敢當。」說完直接轉身回府,正好看見整整齊齊站在門內看熱鬧的三人。
楚江,郭儒林,以及江歡……
楚江傻乎乎地哈哈一笑,毫無一絲偷看被抓包的負擔,他放蕩不羈地道:「謝師弟,艷福不淺吶!」
郭儒林還算又點做師兄的自覺,心虛地摸摸鼻尖。
江歡,江歡沒什麼反應,只是很平靜的看着他,表情不可一世,彷彿在說,看便看了,能奈我何?她原本根本也不感興趣,才不會做偷聽牆角這麼無聊的事,她明顯是被兩位師兄硬拖着來湊數的。
然而,正是她這種漠然的態度徹底激怒了謝珩,他惡向膽邊生,冷笑着伸手,將被廣袖擋住的長劍露出來,遞到江歡面前,「你的流光劍,昨夜落在我房中了?」
江歡:「……」
站在一旁的楚江,郭儒林,以及追着謝珩進門的吳芳華:「……」
謝珩淡淡地掃了一眼眾人。很好,人都到齊了。江歡顫顫巍巍地接下流光劍,然後迅速後退兩步,她感到十分不妙。
果然,謝珩並沒打算就此放過她,他頓了頓,又從懷中取出一段疊得整整齊齊的絲綢,「你的披帛,也落在我床上了,還有……」
還有她染血的裏衣與中衣……
昨夜走得急,除了依舊套在外面的上襦,外袍,以及腰封,其他的都拉下了。
但這是能說的嗎
江歡快步上前,跳起來死死捂住謝珩的嘴,組織他再多說一個字,江歡惡狠狠看着他,小聲警告他閉嘴。
「小師妹,你你你,你們……」
郭儒林淡定地按住激動得上蹦下跳的楚江,楚江盯了盯郭儒林,對方一臉早知如此的表情,楚江更驚訝了,「你老早就知道?」
郭儒林無奈點頭。這很難知道嗎?除了迂腐耿直的大師兄和缺心眼子的六師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江歡臉色鐵青,她頭好痛,腦殼嗡嗡的。這下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早知如此,她昨晚就不該心軟,直接掐死他就算了。
女孩惡狠狠地想,然而隨即她又是一頓,面色十分詭異地迅速收回捂在謝珩嘴上的手,然後瘋狂在謝珩潔白無暇的衣袖上擦手。
方才她明顯感受到有什麼濕濕滑滑的東西,在她掌心一閃而過。
……
將謝珩一絲不苟的袖子弄得一團亂后,江歡咬牙切齒地道:「你還要不要點臉……」這還是她記憶里的謝珩嗎?
楚江等人不明所以,但也想像得到,定是謝珩又做了什麼。
謝珩毫無心理負擔地道:「要臉,但偶爾也可以不要。」少年頭一偏,視線不由自主地再度落到女孩臉上。一貫冷然的臉上,帶着明顯的笑意,烏黑潤澤的眸中,滿是寵溺。
完全不是昨日冷冰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吳芳華還有什麼不明白的,美目含淚,捂着嘴跑回阮家的馬車。
師兄妹四人面面相覷。
霍寧剛指揮着僕從將四人的行李搬上馬車,正好與哭着跑出去的吳芳華,打了個照面,他一臉疑惑,他就出去那麼一小會兒,這是怎麼了。
楚江老神在在地模仿霍寧平時的語氣,搖頭晃腦地「嘖嘖」嘆道:「有辱斯文,不提也罷,不提也罷呀……」說著先行跨上馬車。
霍寧:「……」好想揍他呀!
江歡忍無可忍,直接向霍寧告辭,握起流光劍就走。謝珩忙抬手一揖,也緊隨其後。
連四人當中最成熟穩重的七師弟,也是一臉高深莫測的表情。
猶自一頭霧水的霍寧:「……」所以到底發生了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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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聞陶先生脾氣古怪,他孤身一人隱居在南山上的悠然山莊裏,他凡事親力親為,不喜賓客帶太多的隨從仆婢。
他們共稱一輛馬車,同行一名趕車的車夫。待到將四人安全送到悠然山莊,車夫便會駕着馬車回到郡守府。三日後,清談會結束,車夫再上山將四人接回。
才到南山腳下,就變了天,方才還是天光大好的晴日,頃刻間,下起瓢潑大雨。
車夫稟報說:「如此大雨,上山恐有危險,不如等雨勢小些,再行上路。」
確實如此。如今天色尚早,不過申時一刻,不急於一時。
最後,他們輾轉行至南山腳下廢棄的山神廟裏,暫時避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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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雲壓山,天陰沉沉地暗了下來。
山神廟已經廢棄很久了,神殿正廳一半被雜物堆滿,樑上彩繪掉漆,高垂下來的明黃色神縵上結着盆大的蜘蛛網。正當中,雜草叢生的神龕上,坐着三尊破舊得已經看不出本來面貌的泥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