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不在乎
寒霜悶聲笑了起來,頗有幾分幽怨地道:「我若不那麼做,你又怎會乖乖地來見我。」說著,幽涼的指腹在江歡的手背上輕輕摩挲。
江歡心中嫌惡,閃電般迅速縮回手。紅衣男子不依不饒地貼上來。
「刷」地一聲,流光出鞘,抵在寒霜心口。江歡一言不發,但意思已經很明顯了。若他膽敢再上前一步,那她必然會讓他死得很難看!
流光出鞘,對太陰宮弟子來說是即刻動手的信號,無數穿着玄青色雲紋服的太陰宮弟子一擁而入,里裡外外圍住整個南風館。
館內人不知情,驚慌地尖叫,四散逃離,卻被刀劍所挾,困在原地。
寒霜道:「江宮主。動手之前,你可要想想清楚,這裏除了我們,還有無辜百姓,你確定要與我打嗎?」
江歡滿不在乎,冷笑着說:「一幫不知死活的酒色之徒罷了,你以為我會在意他們的死活嗎?」
「在不在意的,試試不就知道了么。」說著,寒霜抬手掐住一個六七歲男童的脖子,將人提起來。
江歡無語地掃了一眼南風館的老闆,他可真行,多大的小孩啊,他也敢收?
男童被掐住脖子,呼吸困難,小臉憋得烏紫,兩隻腳不住地在半空撲騰。
寒霜漫不經心地道:「考慮得如何?」說完,隨手將昏死過去的男童扔在擋路的太陰宮弟子身上,成功破開一個缺口。
宮主不語,弟子們也不敢妄動。江歡狠狠盯了盯大搖大擺離開的寒霜,厲聲道:「迅速查封南風館,所有欺霜閣餘孽,一個都不許放走!至於寒霜,我要親自抓!」說完,女孩手握流光劍,一身戾氣地追了出去。
楓與忙道:「宮主不可!」親自抓是什麼意思?寒霜此人身法詭異,渾身邪氣,又一貫使用一些奇技Yin巧、旁門左道,怎麼能讓宮主獨自犯險。
然而江歡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李寄道:「楓與,你隨宮主在人前行走多日。就留在此地排查欺霜閣餘黨,以便與官府之人交涉。我帶人去接應宮主。」
楓與沉重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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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歡追出南風館時,寒霜並未走遠。
紅衣男子抱臂閑閑地靠在樹上,笑容輕浮地道:「能被江宮主這樣的美人窮追不捨,在下實在是受寵若驚呢!」
見江歡一身冷氣,凶神惡煞地持劍上前,寒霜不慌不忙地道:「江宮主,此地的無辜百姓更多哦!」
長街上人潮如海,確實不是能動手的地方。但若是就這麼放過他,想想又不甘心。江歡抿唇不語。
寒霜卻突然上前,伸手按住江歡握劍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人生得意須盡歡,如此良辰,打打殺殺的,多沒意思啊!江宮主一晚上都在忙着抓人,想必還沒來得及好好逛逛這東寧夜景吧!便由在下來帶你好好遊覽一番。」
說完,寒霜用中指在江歡掌心曖昧地勾了勾。
明明是鮮卑族的二皇子,不知道從哪裏學來這一身的青樓楚館的勾人模樣!
「好啊!」江歡低頭緩緩笑起來。她忍着噁心沒有立刻收回手,反而用力握緊了寒霜的手掌。
既然他想玩,不妨陪他好好玩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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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謝珩看到所謂的南風館,呼吸慌了一瞬。
他記性很好,一眼就看出,此處正是他與吳三娘子說話的地方。謝珩猛地往南風館二樓看去,正好透過敞開的窗戶,看見太陰宮玄青色雲紋弟子服的一角。
他想也沒想,忙不迭地走進南風館。
「那不是三公子么?他怎麼……」謝夫人在阮氏的幾位夫人姑娘的陪同下走在人群中,正好看到謝珩慌不擇路往南風館裏沖的樣子。
眾人瞠目結舌。只有謝夫人表現得十分淡定。她雖然不知道小兒去南風館所為何事,但謝珩斷不斷袖,她這個母親,還是十分清楚的。
同行之人就沒她那麼想得開了。
尤其是吳芳華,說是天打五雷轟也不過如此。原來謝氏宗子斷然拒絕她,並非是因為她不夠好,而是對方壓根兒就不喜歡女子……
這麼一想,心口某個隱隱作痛的地方,好像也沒那麼痛了,只是莫名又多了幾分悵然。
……
謝珩一路走上南風館二樓,卻不見江歡身影。只有被留下主持大局的楓與以及幾個太陰宮弟子。
就在方才,楓與叫來盛戎,利用東宮衛士走明路,將南風館所有欺霜閣餘孽押送至官府查辦。如今館中除他們外,空無一人。
眼下她已做完收尾工作,正打算離開。沒想到卻看到突兀出現在此的謝公子。楓與想到之前在窗前看到的場景,心中萬分疑惑,「謝公子?你不是應該在與佳人同游么?怎麼突然又逛起南風館來了,莫非……」
楓與的臉色,頓時高深莫測起來,沒想到風度翩翩的謝氏宗子還能有這種癖好呢。
……
謝珩根本顧不上楓與究竟在對他腦補些什麼,他只在乎一件事。白衣如仙的少年快步走到二樓窗前,往下看去,面色十分凝重。
「你看到了。那她呢,她是否也看見了呢?」
誰?看見什麼?楓與一頭霧水。電光火石間,她產生了一個不太確定的想法。這個謝公子該不會是擔心她家宮主看見他與小娘子幽會,然後生他氣吧……
啊這。
楓與覺得他實在是多慮了。她陪伴宮主的時間雖遠不及不及從小做郡主伴讀的謝珩,卻也不短。也算了解宮主的脾性,兒女情長,吃醋賭氣,這種事情,即便只是想想就與宮主不沾邊。
這位謝氏宗子,不會是愛慕宮主叭。
楓與不答。因為謝珩此話看似疑問,卻是陳述的語氣。楓與都看見了,江歡有沒有親眼看見,還重要麼?
謝珩道:「她可曾說什麼話?」
有什麼好說的?楓與搖頭,謝珩又問,「一點反應都沒有么?」
反應?楓與疑惑道:「她就笑了笑,這算有反應嗎?」謝珩聽到答案,苦笑一聲,往外走。是啊!他究竟在自作多情些什麼?江歡根本就不在乎……
光風霽月的謝氏子,風風火火地來,失魂落魄地走。楓與學江歡的樣子「嘖」地一聲嘆,「問世間情為何物,只道是,一物降一物。」
誰能想到,令天下名門貴女趨之若鶩的謝氏宗子,會一頭栽在殺人不眨眼的宮主身上,還求而不得,弄得傷心傷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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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街巷,燈火微暗,熱鬧的街市就要結束了。街上行人寥寥,只有一對膩歪又奇怪的小情侶還在閑逛。
說膩歪,是因為他們袖中的手一直緊緊相握,一刻不分。說奇怪,是因為那俊美的紅衣公子一身邪氣看着就不像好人,而他身邊的美若天仙的小娘子更是煞氣纏身。
一位賣糖葫蘆的老叟,背着個賣得只剩下一串的草垛子從他們身邊匆匆路過。
「老人家,」紅衣公子叫住老叟,向他買了最後的那串糖葫蘆。
老叟接過銀錢,逃也似的跑了。
寒霜將糖葫蘆遞到江歡面前,「江宮主,吃糖葫蘆嗎?」見江歡不理他,寒霜困惑:「不喜歡嗎?可是我在南風館外,明明就看見你盯了很久的糖葫蘆,還以為你很喜歡吃呢。」
江歡挑眉,肯定地說:「所以你一直在暗處盯着我?」
寒霜上下打量着跟謝珩手裏那支一模一樣的糖葫蘆,問道:「究竟有什麼不一樣呢?為什麼那個時候,你能還願意多看一眼,如今卻表現得如此為難。」
「啊,我明白了,難道是因為遞給你這串糖葫蘆的人是我,而非謝珩,你不高興了是吧,江宮主,你可真是偏心呢,」寒霜故作傷心地道,「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你也看見了,你那青梅竹馬的小郎君此刻正忙着趕赴燕約鶯期呢,你就只好屈尊降貴,與我同行了……」
寒霜咬了一口糖葫蘆,與南朝人又明顯分別的琥珀色眸中,一閃而過的寒光。因為他在這串糖葫蘆里嘗到了桃花醉的味道。
他毫不在意地將糖葫蘆嚼碎吞入腹中。桃花醉是他自己研製的毒藥,他還能不知道怎麼解?
寒霜似笑非笑地看向江歡:「江宮主,拿了我研製的毒藥,又下到我身上。你也太不厚道了吧。」
江歡哼笑一聲道:「這叫有借有還,不算過分!」
寒霜哈哈大笑道:「江宮主還真是,一如既往地伶牙俐齒……」然而話音未落,寒霜面色微變,他迅速扔掉手裏的糖葫蘆,檢查手掌,只見他捏過糖葫蘆竹籤的指尖,正在迅速變黑……
是毒。像桃花醉的味道,卻又不是桃花醉。這毒霸道,寒霜只覺體內血氣翻湧,一口鮮血從喉間湧出。
紅衣公子再沒有弔兒郎當的模樣,陰着臉道:「你做了什麼?」他想要收回被江歡牽着的手,卻抽不出來。
江歡勾了勾嘴角,卻依舊緊緊捏着寒霜的掌心,「此乃我太陰宮新研製的劇毒,他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絕命。便宜你啦!」
女孩銀鈴般的小聲,回蕩在空空蕩蕩的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