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林？

不得不說，現代社會對人的馴化已經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地步，明明學校內出現了如此恐怖血腥的「殺人」事件，卻只有很少的學生跑出了教學樓。

在教師缺位的情況下，大多數人竟然選擇循規蹈矩地回到教室。用李林的話術來說，他們這算是在學校的規訓下，喪失了主體性，因此對他們來說，違反規則的後果要比殺人狂魔還可怕。

被壓抑之物只會以更加扭曲的形式重新出現，如果學生們意識到社會對他們的束縛已然消解之時，在高壓環境下長大的學生們會解放出怎樣的自我呢？

放在以前，李林少說得寫篇暴論來批判一下後現代社會的病態屬性，可是現在他已經完全不在乎這些破事了。

這座學校的大多數人都會死掉，現代社會很快就會完蛋，學生們會變什麼樣跟李林一點關係也沒有，只要沒人招惹他就行。

李林很清楚接下來事態會如何發展。

那些圍觀的學生會將他所做的事添油加醋地告訴那些不了解情況的同學。從愛爾蘭到契丹，李林的惡名很快就會變得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別人看見李林估計就會來一句：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李林？」

換成低情商的人就會這麼說：「卧槽，你就是那個殺了人的瘋子？」

在如今這個該死的末世里，李林當然希望人們把他當成惡徒，而不是把他當成可以任意欺負的好人。

「說起來，到現在我都沒見到過老師呢。」

李林皺了皺眉頭，雖說肯定會有貪生怕死的老師在知道世界末日降臨的消息后選擇逃跑，但也一定會有高尚的老師選擇留下來保護學生。

可是本該維持秩序的老師居然全部不見了蹤影，難道是這屆老師有問題？

李林注意到那位借他棒球棍的學生還呆愣在原地，他走過去，拍了拍那位學生的肩膀。

「謝了兄弟，棒球棍我還你。不好意思，給你弄得有點臟，要不我給你洗一下？」

那位可憐的學生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接自己的棒球棍。然而當他看清楚自己心愛的棒球棍都粘上了些什麼玩意之後，他兩眼一黑，差點沒暈過去。

「不……不用……這……這球棒……我送……送你了。」

在恐懼的作用下，那位可憐的學生說話都變得結結巴巴，硬擠出來的笑容真的比哭還難看。

李林注意到，這位好兄弟的褲襠已經濕潤了……

「抱歉抱歉，我會賠償你的，你叫什麼，在哪個班？」

「嗚嗚嗚!你別找我!」

好兄弟的心態徹底崩潰了，他像是腳底抹油般連滾帶爬地逃走了，剩下的學生也一鬨而散，之前還人山人海的大廳瞬間變得空曠無比。

「我有這麼恐怖？」

「很恐怖，連我都懷疑你是精神變態了。」柳雲樂走到李林身旁，用肅穆的眼神觀察着長發少女的屍體。

柳雲樂居然沒有離開，這讓李林感到很意外。

「說實話，你在毆打那個……那個有些奇怪的女生的時候，你面無表情，從容淡定，棍棍致命。你能有這種心理素質，要麼說明你經驗豐富，要麼說明你是個變態。」

「你不害怕嗎？」

柳雲樂搖了搖頭：「如果你說的是這具屍體，那我倒是無所謂。像這樣的場景，我見過很多，更恐怖的也有，只能說已經習慣了吧。」

「？」

柳雲樂漫不經心的一句話讓李林整個人都傻了。

什麼叫習慣了？

這場面我都不習慣好吧？

要不是我進入了冷酷殺手的思維狀態，我還真不一定能下手如此狠毒。

柳雲樂同學，你真的是校園戀愛故事裏的主人公嗎？難不成你背負着黑暗的過往？你的亞撒西全是你的偽裝？

原來這個學校最危險的不是喪屍，而是你啊！

「至於你問我怕不怕你的話……」柳雲樂眯着眼睛，微笑着打量了李林一眼，「我們現在是朋友了吧？我相信你。你那樣做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別！

你這話說得太恐怖了！

你對我的相信，已經不是神經大條或者亞撒西可以說明的了，這完全是強者的餘裕啊！

你小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柳雲樂不知道他身旁那個全身是血的少年已經將他的危險等級調到了最高，他走近那個斷氣的男生，看了眼男生被啃掉了一半的脖子，喃喃自語道：

「不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剛剛那個女生，看起來簡直就像是遊戲裏的喪屍。」

「不是像，她就是喪屍。」

李林想了下，決定攤牌了。

原本他以為主角只是個亞撒西的廢物，但是柳雲樂的表現卻讓他意識到，這貨絕非他想像的那樣簡單。

柳雲樂畢竟是末日劇本中的主角，他或許是聖母，但絕非聖母婊。雖然兩者只有一字之差，卻有着截然不同的含義。聖母會犧牲自己拯救他人，而聖母婊則是慷他人之慨，用別人的犧牲體現自己的偽善。

柳雲樂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讓他知道真相可能對自己的生存更有利。

註：自己會這麼想絕對不是被亞撒西的力量影響了，絕對！

「這是怎麼回事？」柳雲樂挑了挑眉。

李林用玩笑的語氣說：「沒啥，不過是全世界都在爆發生化危機，人類快完蛋了而已。」

柳雲樂冷靜地思考道：「所以現在學校外邊已經遍地是喪屍了嗎？」

「差不多，我們學校應該是僅存的孤島了吧。唉，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末日到來的事實，不過我可以……」

「我相信你。」

「……告訴你一些機密。」

李林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他準備的那套用於說服主角的話術派不上用場了。

李林詫異地瞪了眼柳雲樂：「能說說你相信我的理由嗎？」

「為什麼呢？我也想知道呢。」

柳雲樂使了使眼神。

李林順着柳雲樂的視線看去，正好與那個斷氣的男生四目相對。

原本死不瞑目的男同學，眼球居然在轉動。

空氣瞬間凝固。

尷尬。

非常尷尬。

如果那個變成喪屍的男同學還有意識的話，一定會選擇再次躺下裝死吧。

可惜，他已經沒法通過裝死襲擊那些仍蒙在鼓裏的學生了。

變成喪屍的那個身材有些瘦弱的男生喉嚨發出一聲低沉的嘶吼，整個人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一個氣管被咬斷的死人還能復活，恐怕用任何科學都無法解釋這一幕。

柳雲樂就是在這一刻徹底相信了李林的說法。

「柳兄，能站遠一點嗎？」

李林挺身而出，將柳雲樂護在身後。柳雲樂有些猶豫，但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一隻喪屍，能交給我來解決嗎？」

「誒，為什麼？」

「不這麼做，我們就成不了同伴。」

同伴……

這短短的一句話觸動了李林為適應殘酷末日而主動封閉的內心，一股從未感受過的溫暖讓他感動得差點掉下眼淚。

原來我這種陰沉老鼠人也是能擁有同伴的啊……

「你在擔心我會成為眾矢之的嗎？」

柳雲樂不置可否。

李林一邊觀察喪屍的動作，一邊咧嘴一笑：「沒關係的，如果你想幫助我，那你的手上就不能沾上鮮血。」

「嗷！」

喪屍只花了很短的時間就適應了它新的生命形態，它大吼一聲，全力撲向李林。

喪屍擁有心智嗎？

答案是擁有，但又不完全擁有。

腦袋已經完全被病毒控制的喪屍不具備活人複雜的思維能力，但它們卻依然保留了生前的一部分認知。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喪屍是新的物種。喪屍病毒強化了它們的狩獵能力，讓它們能明銳感知到活物的位置及其威脅程度。當它們面對高威脅性的敵人時，彼此之間還能通過腦電波交流情報，制定戰術，不畏死亡，前仆後繼地對目標發起攻擊。

當喪屍匯聚成群時，它們之間的腦電波交流會讓喪屍的殘存認知連結在一起，形成成更高級的蜂巢思維。在蜂巢思維的指揮下，喪屍會發揮出更可怕的力量。假以時日，喪屍們可能真的能進化成比人類更高級的物種，到那時，人類的末日才算真正到來。

當然，這些不會寫在設定中的隱藏內容李林是無從得知了。

李林目前只知道一件事，就在喪屍出現在他攻擊範圍的一瞬間，他居然像是覺醒了讀心術一樣，聽到了喪屍的心聲。

「人類，我已感覺到你的霸念，我已明白你的野心。」

隨着喪屍病毒的快速變異，這位生前被人欺負，死後變為喪屍的少年霸氣立刻暴增，狂增，勁增！殺殺殺殺殺！它此刻的氣勢比他任何的時候也更強大五十倍！無比霸念！無比狂態！……如此的可怕的喪屍，……天下間還有什麼可以抵擋？踏馬的，天下間還有什麼可以抵擋了？

它相信，接下來他只需要一擊就能把它面前的人類擊碎，它的力量正被喪屍病毒強化到力士的水平。

「啪！」

下一秒，這隻有可能進化成特殊感染者的喪屍就遭當頭一棒。

它不會感受到任何痛苦，它只是感覺自己突然變得很輕盈。

這瞬間，它明白了很多事。

它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

它的頭正像棒球一樣騰空而起，向著天花板旋轉突進。

還有，它，死於同類之手。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阻止我！我們本應該捨棄掉脆弱的人類軀殼，成為更加偉大的存在，而你為何還要抵抗祂對你的轉化？」

「奇怪……我是產生錯覺了嗎？怎麼感覺這喪屍在和我說話啊……」

李林撓了撓頭，決定把他與喪屍的交流當成一種幻覺。

聽到喪屍心聲這事太離譜了，科幻小說都不敢這麼編。

只有把喪屍當成無意識的怪物，李林才能放心大膽地屠戮它們。當然，就算喪屍有意識，李林也不會手下留情，他最多會產生一些負罪感而已。

古來今往，人類都不知道屠殺過多少同族了，殺喪屍這種開除了人籍的玩意，自然不算事。

當得知消息的教導主任張國棟帶着一群開完會的教師匆匆趕往案發現場時，正巧看見犯罪嫌疑人蹲在地上用棒球棍戳受害者腦袋的恐怖場景。

似乎覺察到了老師們的到來，犯罪嫌疑人緩緩轉過身。他全身上下像是被人潑了一層鮮艷的紅色染料，無比亮眼，卻又讓人不敢直視。

犯罪嫌疑人掃了眼在場的教師，目露凶光，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詭異的笑容。

「你們總算來了。」

他手中的棒球棍仍在不斷向地面滴血，在他身後，則有兩具屍體，一具屍體不成人形，一具屍體身首分離。不過，教師們依稀還能辨認出，這兩具穿着校服的屍體，在不久前還是他們活蹦亂跳的學生。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烈的畫面讓幾個女老師當場暈倒，幾個男老師也直接吐了一地。

饒是張國棟見多識廣，看見這一幕心跳都漏了半拍。

「老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