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的人設
“肖總!肖總好!肖總好……”
肖林夾着公文包步履生風,熱情且過度熱情的回應主動打招呼的女同事們,一張臉上除了痞痞的笑,找不到第二種表情。
“肖總您……”秘書林佳佳站起身,話未出口被肖林打斷:“佳佳下午好呀,今天比昨天又漂亮了!”
說話間肖林推開嚴屹辦公室的大門,大踏步邁向嚴屹辦公桌的同時隨手將公文包扔在沙發上,一臉壞笑道:“我聽陳思東說你出車禍了,來看個熱鬧!”
嚴屹並未抬頭,也未發一語,盯着電腦屏幕的眼睛一動未動,給人的感覺就像是開門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股空氣。
“嘖嘖,合著人沒事,就是感官失靈了,啞了?還是聾了?聽不見我進來了?要不要小哥哥我給你治治?”
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肖林伸出五指在嚴屹眼前搖晃,一副玩世不恭的口吻道:“難不成是瞎了?我這麼個大帥哥撩你都撩不動了?”
“你能不能盼我點好!下去!”嚴屹伸手推開肖林伸到眼前的大手,順便帶動椅背換了一個方向。
“沒勁!”肖林扁扁嘴跳下去,斜依在沙發上道:“雖說業餘,但你大小也是個賽車手,景天路那裏天天堵得爬都爬不動,車速根本上不去,還能出這種問題?到底怎麼回事?”
叮咚一聲,林秘書的聲音傳來:“嚴總,陳助理需要見您!”
“讓他進來!”肖林搶先回話,然後朝嚴屹挑挑眉毛道:“嘿!巧了不是!你不說有人說,我問小陳就是!悶葫蘆!”
“嚴總!哦~肖總也在,肖總好!”一身西裝革履的陳思東衝著肖林一個點頭,然後回身面對嚴屹道:“嚴總,上午的肇事司機已經查清楚了,她應該是新手,那輛車是新買的,在一個叫花雕的女孩名下,女孩21歲,吳市人。”
之所以繼續彙報,陳思東知道,嚴總的事情不必避諱肖林。
“哇塞!女人!資料呢?我看看漂亮不?”
“拿來!”嚴屹伸手,陳思東趕緊把手中的資料遞過去,然後朝着一旁的肖林尷尬一笑。
是然然!就是然然!嚴屹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喉嚨被更的生疼,眼睛一片溫熱,照片模糊在視線里。
“巧的是,她現在就在我們公司實習,策劃部實習助理,前天剛剛上崗,住在我們的員工宿舍。”陳思東見嚴屹盯住照片,並未往後翻閱,簡單兩句進行了總結。
“知道了!車修好之後把鑰匙給我,你去忙吧,肖林也出去!”
雖然滿腔疑問,肖林還是撇撇嘴跟着陳思東走了出去。做了八年的朋友和合作夥伴,肖林精準的抓到了嚴屹眼中泛紅的一幕,數年來遊走於聲色場中,察言觀色是肖林最擅長的事情,肖林知道,嚴屹心中有一塊不能碰的傷疤,數年來誰都未能染指分毫。
同樣是桐城貿易界的鑽石王老五,肖林聲色犬馬,而嚴屹生人勿近,不知為何,性格完全相悖的兩個人竟會惺惺相惜,合作中相互取長補短,但寶貴的是,嚴屹的冷硬和堅持,肖林願意守護。
辦公室里,嚴屹泛紅的眼睛聚滿淚水,抬頭輕嘆,兩眶淚水被生生憋了回去。十一年了,這是十一年來嚴屹第一次這般難以自持。
陳思東跟了嚴屹近十年,被肖林看在眼裏的一幕他同樣心知肚明,所以這輛車、這把鑰匙、這個女孩很不尋常,至少在嚴總眼裏很不尋常。
親自在4s店跟蹤修復進度,第二天下午下班前陳思東就把那輛車停到了嚴屹車旁,並把那把車鑰匙放到了嚴屹的駕駛座上。
“花雕,宿舍外有人找!”薛漫漫眼神怪異,傳話給花雕時滿臉探究。
“謝謝,我這就出去!”
花雕從衣架上取下一件針織外套踏着高跟鞋出了門,走廊轉角處,正迎上嚴屹滿眼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花雕停住腳步。
“是你!對不起啊!昨天……”
“昨天開車喝酒了?”嚴屹疾言厲色。
“哦,不!不是,昨天我太害怕了才跑的,後來我回去打聽才知道,車被你開走了。你怎麼找到我的?”花雕做出一副認錯模樣,看上去緊張又忐忑,對於如何維護這個單純又膽小的人設,花雕遊刃有餘。
看她並沒有認出自己,嚴屹一時間怔住。
“要我怎麼賠?你說!”
“賠?……不用賠,鑰匙給你,車修好了!”嚴屹答話,微微顫抖的聲音和潮濕的手心無不在提醒着嚴屹自己的失態。
“那不行!是我的問題,我還……”花雕咬咬下唇,兩隻手絞在一起道:“我還肇事逃逸,是我的錯,你說怎麼賠?我賠給你!”
“你不認識我了嗎?”
“認識?”花雕眨了眨無辜又明亮的眼睛,三秒鐘后,無縫切換了一副如夢方醒的狀態:“啊~我說怎麼看着面熟,你像是……像是我們公司的董事長,我在公司簡章上見過的。”
嚴屹不語,直直看着花雕。
“嚴董事長,對不起!真是對不起!如果知道是您,我肯定不會跑的!”花雕說著躬下身,超過九十度的躬身以代表十足的歉意。
“所以,我是嚴屹,你認識我嗎?”嚴屹伸手想去抓住花雕的胳膊,不料花雕像是觸電了一般向後跳開:“嚴董事長,我錯了!”
離別那年安然十歲,雖說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但那幾年家人一樣相處下來,兩人之間早已經成了親人,至少嚴屹覺得,勝似親人!若說安然是忘了自己,嚴屹不信!但是既然她不願相認,那理由只能是花雕不想承認自己是安然,一時間各種思緒翻飛,嚴屹心中微微發痛。
穩穩心神,嚴屹道:“還沒有吃晚飯吧?我帶你吃飯去!”
“吃飯?不了,不了,我還是折現給你吧!”
十一年了,一個女孩的十一年,往昔的安然樣貌早已大變,如今名字也不相同,既然找到這裏,花雕認為他應該已經知道了自己並不屬於這個城市,所以站在他跟前的,只是花雕花雕需要的是欲擒故縱,而不是淚眼尋親。
“就當是賠我的修車費了,一起去吃飯,一個人也是要吃的。”
所以,她不只是不想認出自己,連再次認識都不願意了嗎?嚴屹暗自堅持,並找了一個看起來十分正當的理由,心存一絲絲僥倖,他好想她能在下一刻叫出自己的名字,那麼他就會緊緊把她抱在懷裏,就像是這些年,牢牢把她放在心上一樣。
“這樣啊?但是,但是我吃過東西了,女孩子嘛,晚上盡量節食的。”
“為什麼來居安實習?”
“投了好多家簡歷,是居安最先回應的,咱們公司的辦事效率真高,怪不得這些年越做越強呢!”花雕隱去心裏的小九九,露出一臉崇拜模樣。
“所以,實習之後會留下來嗎?”
“我可以嗎?那最好啊!只是,我雖然證考的不少,但沒有什麼經驗,只是董事長說話應該是算數的吧?”
“叫我……叫我嚴屹吧!”嚴屹鬆了口氣,卸下緊繃的神經,罷了!既然你願意出現,只要你在身邊就好,不管你要做什麼,要怎麼樣,一切都依你就是。
“那,那嚴總,我就回去了!”
她並不願意靠近,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身份,更不知是為何而來,但既然她不願意做安然,那對面的女孩就是花雕吧!收起了自己的過度熱情,嚴屹克制情緒,打定了主意要給她一個安心,不管她目的為何,由着她便是。
從師父走之後,自己站穩腳跟就開始全力尋她,所以她的高中、大學時光他都清清楚楚,她雖然沒有見過自己,但是自己已經去過她身邊很多次,很多很多次,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看他態度逐漸變冷,花雕收起心中點點滴滴的質疑,偷偷鬆了一口氣,心中慢慢安穩下來,告別後回到宿舍,對着那把車鑰匙發獃的花雕接到了花賢的電話。
“爸,已經認識了。”
“做的不錯!最好儘快達到常來常往,然後等我安排。”花賢並沒有想到進展會這麼順利,三天世間而已,進度確實出人預料。而且按照花雕的描述,這嚴屹應當沒有認出花雕,畢竟十多年過去了,樣貌大變,身份不同,縱使再敏感,他也不會想到花雕就是安然。
而且,花雕不會主動暴露身份,這點花賢很確定,因為她是一個太有主心骨的人,否則自己不會等到現在才得以出手。
對於花賢對自己的肯定,花雕說不清悲喜,但清楚的是,自己現在已經成了一個工具人,這麼做到底是為了爸媽還是為了養父花賢,或是為了自己,花雕不願意深想。
只是這麼多年的心結總是要找到一個契機揭開,就像是一塊傷口上的腐肉,相比於蓋上紗布由他自生自滅,揭開來挖出去或許是最好的做法,所以就算是花賢不出言相逼,自己也是會走上這條路的吧?
“屹哥哥,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