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報應（番外五）

流放的路途遙遠，到寒月城的時候，雲輝年和高氏已經被折磨地滿臉滄桑，竟像是蒼老了十歲。

原本養尊處優的腳已經滿是血泡，只是挪動一下便疼得全身顫抖。

本以為到了寒月城有個歇腳的地方便會好上一些，沒想到卻是噩夢的開始。

雲柔夢一路上哭哭啼啼，到了寒月城見到安排的住處，更是吵着鬧着要走。

雲楓榮哄了她幾句，見她依然不聽，看了一眼躺在躺在簡陋床榻上臉色蠟黃的雲輝年，終於沒忍住斥道：「閉嘴！」

雲柔夢屬於不吃軟也不吃硬那種人，她聽到雲楓榮吼她，更覺得委屈，聲音尖銳道：「我是幽王側妃，他們怎麼敢！」

高氏愣愣地坐在椅子上，臉色被凍得青白，好似聽不到四周的喧囂。

她破破爛爛的木門，眼神沒有焦距，嘴裏不停喃喃道：「報應，皆是報應……」

雲楓榮眉頭一擰，指着雲輝年和高氏對雲柔夢說道：「還需要我提醒你嗎？你已經被幽王休了，如今只是個罪人，爹娘如今身體不適，你還鬧什麼？！」

他的語氣冰冷，低聲道：「平日裏我和爹娘哄着你，到了寒月城，誰還願意哄着你？」

雲柔夢愣了一下，看了一眼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雲輝年，狠狠撇開頭，心裏燃起怨恨。

她握了握拳，說出的話涼薄到讓小屋內的人皆心裏發寒。

「若不是因為你們連累我，如今我還是幽王側妃。」

雲楓榮眼眸一顫，沒想到她能說出這樣的話來，他猝然起身，指着雲柔夢說道：「算計幽王的事難道也是我們逼你做的？！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就連僵坐着的高氏也不由抬眼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雲柔夢眼中的怨恨和不甘刺傷了她的眼睛。

高氏泣聲道：「柔夢，你怎麼能這樣說？」

雲柔夢看着他們略帶責備和失望的眼神，如同被刺激到一般捂着耳朵尖叫了一聲。

「為什麼我不是嫡女！憑什麼……我才沒錯，都怪你們，都是你們的錯！」

她歇斯底里地叫喊着。

高氏愣愣地看着她，雲楓榮眼神疲憊，移開了視線不想再多說什麼。

屋外傳來官兵的叫罵聲，「吵什麼？」

有人用力地敲了敲門，門上的灰塵都被震了下來，嚇得雲柔夢身子一顫，不敢發出聲響。

雲楓榮坐在乾草堆上，低聲道：「歇息吧，明日一早還需去礦山。」

雲楓榮扯過一旁臟污的被子，毫不嫌棄地蓋在身上，這才隔絕掉一些冷意，他舒出一口氣，閉上了眼。

高氏僵硬地起身坐回到床榻上。

雲柔夢看着四周的髒亂，崩潰地低低哭出了聲，這裏的環境比起雲府的柴房還不如。

翌日，天還沒亮，屋外一片嘈雜。

有人用力地踢開了門，寒風夾雜着冰雪一下子湧入房間。

雲柔夢尖叫一聲，裹緊了被子。

雲楓榮早已醒了，他冷靜地站起身，「這位軍爺，現在便要前去礦山了嗎？」

「對，趕緊出來。」

官兵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識時務的人，不由多打量了雲楓榮一眼，一旁的人碰了碰他的手臂，低聲在他耳邊說了什麼。

官兵恍然，轉頭對雲楓榮說道：「原來你不是犯人，娘娘特意囑咐過，你無需前去礦山，明日我叫人給你單獨划間屋子出來。」

他的態度緩和了不少。

雲柔夢急忙說道：「我是女子，我身體也感到有些不適，能不能也不去礦山？」

官兵眼神嘲諷地看向她，「那可不行。」

雲柔夢瞪大眼，還想掙扎幾句，雲楓榮打斷她，對官兵說道：「我的爹娘身體不適，能不能由我代替他們前去採礦？我可以一個人干兩個人的活。」

官兵聽到他的要求，眉頭頓時一皺，他看了一眼床榻上躺着的雲輝年。

只見雲輝年嘴唇乾裂又蒼白，神色如同病入膏肓之人，看着便知所剩時日不多。

官兵猶豫了一下，剛想拒絕。

雲楓榮竟筆直地向他跪下，聲音干啞道：「求官爺開恩。」

高氏看着雲楓榮的動作，臉上的淚直直地流了下來，嘴唇顫抖着：「楓榮……」

那官兵見他是個如此孝順之人，也不想再為難他，「這樣吧，念在你爹大病無法起身的份上，可以由你代替他，但是你只可以代替他一個人。」

雲楓榮看了高氏一眼，高氏對他扯出一抹蒼白的笑意，「楓榮，娘親沒事的，你代替你爹便好了。」中文網

高氏如今恨透了雲輝年，卻說出如此心平氣和的話，讓雲楓榮和雲柔夢都一愣。

此事便這樣定下了。

幾日之後，雲柔夢和高氏被高強度的苦力磋磨地不成樣子，雲楓榮卻一句抱怨的話都沒有說，每日回到屋子裏還幫忙伺候雲輝年。

這日夜晚，高氏見到雲楓榮給雲輝年喂水的背影，眼中閃過一抹掙扎和不忍。

是他們拖累了雲楓榮，不然如今他怕是已經金榜題名了，哪會在這種地方受折磨。

高氏閉了閉眼，再睜眼時，眼中已是堅定。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進來時，雲楓榮緩緩地睜開眼。

他揉了揉眼，見時辰差不多了，起身想叫醒高氏。

而後看到床榻上的情景，他的神色一僵。

高氏和雲輝年並肩筆直地躺在床榻上，兩人的身體已經僵硬，胸膛前沒有了起伏。

雲楓榮顫抖地拍了拍高氏，「娘。」

高氏放在身前的手垂落了下去，手中一小塊黑色的冰石掉落在地上發出了聲響。

雲楓榮愣愣撿起那塊冰石，他終於反應過來。

高氏和雲輝年皆吞食了冰石，冰石與普通的石頭不同，人若是吞食，與吞金無異。

雲輝年已經病重到無法自理，是誰讓他吞下的冰石，已經顯而易見。

高氏帶走了雲輝年，結束了一身的罪惡，只為換取雲楓榮的自由，連一句遺言也未曾留下。

雲楓榮撲在他們的屍身之上，嗓子哽咽地說不出話來，只能無聲地哭嚎。

雲柔夢從睡夢中被吵醒，看到這一幕，她表情空白，懷疑自己還身處在噩夢之中。

高氏和雲輝年死後，雲楓榮無需再留在寒月城，他憑藉聰明的頭腦在寒月城附近的素風鎮做了些生意。

一年之後，他用做生意積累下來的所有積蓄將雲柔夢救了出來。

雲柔夢卻並不領情，還怪他不早點去接她，讓她白白吃了一年的苦。

雲楓榮並不想理她，他將雲柔夢救出來，只是為了做最後一件符合兄長身份的事。

「從今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留下這句話，雲楓榮便走了。

雲柔夢本以為他只是說氣話，直到雲楓榮悄無聲息地離開，整個素風鎮再也找不到他，她才後知後覺地開始慌張。

若是沒有了兄長護她，她如何活下去？

事實證明，沒有了雲楓榮，憑藉雲柔夢的手段，依然找到了靠山。

然而這個靠山，卻是她悲慘命運的開始。

素風鎮的地頭蛇范府二少爺看中了雲柔夢，將他納成了妾，不出幾個月，雲柔夢便懷上了孩子。

范府二少爺的正妻善妒，知道雲柔夢懷孕，設計讓她流了產，還誣陷她與家中馬夫通女干。

雲柔夢百口莫辯，被范二少爺厭棄，淪落到比下人還不如的地步。

那位正妻嫉妒雲柔夢年輕貌美，竟還不肯放過她，將她留在身邊折磨。

雲柔夢在被折磨地恨不得一死了之的日子裏總會恍惚想到以前在雲府的時光。

若是不這樣貪得無厭，若是沒有去害人，現在的結局會不會不一樣？

就算庶系一脈永遠被嫡系壓一頭，那她也是京城雲府的世家小姐。

可是如今後悔也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