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命最長的將軍
關羽發現的這個人前文書提過，就是那位忍不住向甘氏夫人報信的老兵。
看見他，再看看他斷折的左腿，關雲長腦瓜子嗡的就是一下。
“關將軍，關將軍快去救救主母吧。方才我們途經此處，山上突然衝下伙賊人，仗着人多把我們敗了。小的拚死從山頂跳下來摔折了腿腳，將將才醒。關將軍，您可得快着一些，晚了，晚了恐怕……”
“恩……那你先在這休息，我救回了嫂嫂再來接你。”
“哎，關將軍快去吧，不用管我。”
關雲長告別了老兵，紅臉發黑提大刀縱馬奔向山崗。
山崗不大，是座光腚子山，一顆樹沒有，僅有那麼幾顆枯不拉及的小草，地貌十分險惡。
走盤路，跨險關，來到寨門一瞧，這伙強人不賴啊。
身為亂世頂級武將，關雲長這些年見着的賊人可不在少數，大多都是些破衣爛衫沒什麼戰鬥力的蹩腳貨。說好聽點是強人，說難聽點，就是難民。
但是眼前這座山寨不同，四棱八角暗合章法，有箭樓，有望台，大門依險關而建，端得不好輕與。
恩，我得小心着點，別陰勾里翻了船。自己丟了性命是小，若是叫嫂嫂有了閃失，死了也合不上眼。
關羽正在這琢磨怎麼進去，通通通三聲炮號響起，人出來了。
來的人不多，也就二百來號。這些人穿的都差不多，腦綁紅繩腿紮裹布，下面穿大尾巴兜跟草鞋。許是因身份不同，腰間扎的帶子十分有趣：有扎着綁帶的，有扎着絲綢的，還有扎麻繩捆皮革的。手裏拿的兵刃也是亂七八糟，不說十八般兵器樣樣都有，也少不到哪去。
金瓜銅錘，大斧斬馬，長槍鐵耙，呼拉散開兩邊，一個個梗脖昂首雙斜對立，打中間襯托出一人來。這人年歲不高，是個年青的匪首。頭扎青巾白衣劍衫，裏面着金色掩心甲，兩扇的戰裙，坐在馬上不好估摸身高，也就八尺掛零。臉似銀盆，手提長槍，吁！的停在了關羽面前。
上一眼，下一眼打量完了，這年青的匪首泛起了嘀咕。
古時候講究個奇人有奇貌，凡是長相古怪不似常人的必有大能。
對面這紅臉漢子真高啊，坐馬上就比自己高出一個腦袋，五柳長髯怎麼留的，風一吹，這個威風。還有那雙桃花眼……
朋友們沒有聽錯，關二爺長的確實是雙桃花眼，只不過男人一般稱丹鳳眼，女的才叫桃花，其實都一個東西。
長着這麼雙眼睛的男人很少見，就是見着了也多半是些文弱書生，可是對面這漢子好嗎？
瞧瞧那刀，再瞧瞧那人，年青匪首不淡定了。再想起方才審問出來的消息，心裏那點念頭越發堅定起來，小心問道：“對面，可是關羽關雲長關將軍在位？”
“不錯，正是關某。”關羽的聲音不怎麼好聽，氣也沒啥好氣，知道這小年青是個土匪頭子他便看不上，斜眼抖大刀問道：“我且問你，可是你綁了我家嫂嫂，她現在何處？”
“恩，恩，人是我們綁的。”年青匪首沒在意關羽的態度，猛點腦袋翻身下了戰馬，槍往旁邊一扔，小步跑到近前，撲通跪那了，“關將軍大名遠撥四海，我常聞之崇拜不已，今日見了恨不能隨其左右。您放心，您的嫂嫂現在就在山上，什麼事也沒有。不信，您可以上去看看。”
年青匪首的話說完，關羽沒有立即答理。畫皮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當土匪的心全是黑的，誰知道他們使什麼陰招。這要是悶頭往山上一上，人家拿弓箭一射，再強的武芒也是白給。
我得小心一點。
關羽不答話，跪地面的年青有些發苦，“關將軍可是信不得我等，你來看這個。”
手往後伸肩膀下壓，年青匪首這一下子好懸把命丟了，關羽那刀差點沒劈過去。
這不是關羽膽小，而是當土匪的有個慣用陰招，名叫躬身垂首背里藏弓攥心射，說的是在背後綁上弓弩，用機關卡住。平常看不大出來，關鍵時候一哈腰一低頭箭就出去了。不少有名的將軍，都吃過這個暗虧。
不知道自己差點沒命的年青匪首笑呵呵從背後掏出個包袱，兩手往上一扔拋給了關羽。
關雲長右手橫刀身側左手一探，把包袱接過來掂掂，份量不清濕漉漉還帶點腥味。
有經驗的將領都知道這玩意啥，人頭唄，這小子送我這玩意幹什麼？
打開來瞧瞧，人頭還熱乎的，呲牙咧嘴相貌兇惡，滿嘴的落腮鬍子，大黃牙，大鼻頭，大腦袋大下巴，一瞧就不是善類。
“這是誰啊？”
“我們寨主。”年青匪首點頭一笑。
關羽奇了，“誰把他殺了？”
“我。”
嘶……
關雲長一聽這腦袋瓜子是山寨寨主，還是被眼前小年青殺的，心裏更瞧不上了，忠義之士最恨背主之人。
地下跪伏的年青一瞧關雲長面色不對，趕緊解釋：“關將軍千萬不要誤會，這人姓杜名遠，是金鳳山寨主，他老大，我老二，事情這麼個樣子。”
究竟怎麼回事呢？
原來這年青的匪首姓廖，叫廖化，說起來大家應該有些耳熟，蜀中無大將廖化作先峰，說的就是現在這小子。
廖化能混成后蜀大將，自然有着自己的志向。當土匪只是權益之際，要不是逼到這份上沒辦法了，打死他也不會幹。不過既然幹了，就得干好。自從他上了這金鳳山，四野八鄉算倒了血霉，本着能打就打，打不過就跑的策略，着實成了本地一霸。
官軍來了，立馬回山。官軍走了，偷摸回來。
十數次圍剿，愣沒弄死他，闖下了不小的名頭。和廖化相比，大寨主杜遠就差了不小節氣，乃是個能過且過的混人。根本沒啥大志向，此番搶了甘氏夫人上山，那兩珠子瞪的，哈拉子都流出半盆。
甘氏夫人瞧他那模樣，哪能不知道他打的什麼主意，眼淚嘩嘩流個沒完，一個勁尋思自己命苦。
女要俏，就帶孝。
甘氏夫人平宿喜歡穿素裝，再加上皮膚白凈，風不吹雨不淋，乃是亂世之中數得上的美人。
這不哭還好，一哭起來梨花帶雨，可把杜遠饞壞了，當場就要拉進裏間入洞房，把她做了壓寨夫人。
旁邊挑眉的廖化見狀伸手一阻，“大哥且慢，入洞房也得等晚上了，咱們先把這人底細探出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紅顏禍水古來真理，咱可別給自己招貨。”
“行，那你就問問。”鼻孔眼一哼，杜遠心裏來氣，對廖化這個二把手他往日裏可沒少提防。因為他自己是個沒能耐的人，金鳳山能達到今天這種規模，廖化得佔百分之八十的功夫。他之所以能坐大位，完全是因為來的早，再加上廖化年青的原因。
可人總有長大的時候，這姓廖的也不可能總是小夥子，一旦大起來不麻煩了嗎。
杜遠防廖化，廖化心裏也明白，不過有遠志的他不在乎，大不了一走了之。
正因為報着這樣的態度，兩人才相安無事。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此次可就安不下去嘍。叫過來當兵的一問，全歇菜了。
“啥，劉備的女人，關雲長的嫂嫂？”
劉備是誰，廖化和杜遠都不怎麼在乎，虎牢關一役后就沒啥名了，連地盤都丟的人誰會在乎他。
但關雲長就不同了，曹操親封的漢壽亭侯啊，黃河渡口一役，斬顏良誅文丑名揚天下，沒有不認識的。
搶了這等神人的嫂嫂，那不禍事大了嗎？
於是乎，廖化決定把人送回去，還起了跟隨的心思。可杜遠不太願意干，色令智昏，他太眼饞甘氏夫人了，那小臉蛋，那小蠻腰，越瞅越讓人心裏刺撓。
再說關羽怎麼了，他要還是漢壽亭侯，杜遠保證不敢起壞心，可現在關羽千里尋兄要投河北，人丁稀少手下無人，怕他干甚？
我有金鳳山怕誰來敵？
杜遠想留甘氏夫人壓寨，廖化想要把人送出去投奔，兩傢伙吵一塊那叫一個激烈，氣性上來，操碼操祖宗的開罵。
廖化一瞅這姓杜的不上路，牙一咬，心一狠，后腰抹刀照胸口就是一下，當場把人給宰了。
旁邊見狀的土匪們雖然驚愕，卻沒有什麼騷亂，其實他們早就看杜遠不順眼了，啥也不幹，光知道享受，我們出去打劫，你在山上坐等分金，平常一不訓練，二不操演，什麼什麼全不管，這樣的人哪有服他的。
廖化宰了杜遠把腦袋割下排陣而出要投關羽尋個明路，事情原委說開，廖化跪在地下，稍稍抬起的眼裏全是企盼。
關羽瞧他這樣子，心裏泛起嘀咕，因為事關甘氏夫人性命沒敢輕信，“既然如此，你把我家嫂嫂接來觀看。”
“哎，好吧，您這還是不信我啊。”心裏發苦一拱手，廖化跪地上沒起來，腦袋往後一扭吩咐道：“去兩個人，用大轎給我把人抬下來，與關將軍察看。”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