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里報信

1864年，天京城被曾國藩率領的湘軍攻破，太平天國滅亡。事後湘軍搜遍全城，雖然找得到了不少金銀，卻沒有得到多少奇珍異寶。

曾國藩自然不甘心，當然也無法向滿清朝廷交代。通過對俘虜和降將的嚴酷審訊，他們才得知了一點線索。原來在天京城破之前，守城主將太平天國的忠王李秀成見解圍無望，就派遣精兵分批帶着大量的金銀珍寶突圍，以備東山再起。經過拚死血戰，有兩三支精銳隊伍突圍成功，卻失去了蹤跡。

曾國藩當即下令追查線索，卻毫無結果。他只得上報朝廷，太平天國的寶藏失蹤。滿清朝廷怒斥曾國藩，並派遣皇室將領繼續追查。這一追查就是幾十年，可直到滿清覆滅、民國建立，還是沒有結果。

此後軍閥連年混戰、天下大亂，知道天國寶藏的人越來越少，以致寶藏的秘密逐步成了一個傳說。不料幾十年後，一個罕見的碧玉手鐲出現在上海灘，將神秘的天國寶藏再次帶入人們的視野，並因此引發了一場血雨腥風的爭鬥……

在皖浙交界的山區邊緣，有一個鄭家鎮。鎮旁有一條向北流入長江的河，沿河往南走二十多里路，就是連綿起伏的群山。鄭家鎮距離最近的城市也有近百里，而且有山嶺阻隔，道路崎嶇不平，交通不便，是非常偏遠的山區，不為人注意。

1921年夏天的傍晚，一個年輕人走進了鎮上的平安藥鋪。藥鋪柜上一個四十多歲的掌柜見有人進來，便客客氣氣問道：“年輕人，要買什麼草藥？”年輕人打量了一下掌柜，輕聲說道：“請問掌柜是叫洪七福嗎?”掌柜聽了，不由仔細看了看年輕人，見他二十來歲，身高一米七樣子，穿着極為普通，背着一個包袱，聽口音卻不是本地人。

掌柜心中暗自驚訝，自己並不認識這個年輕人，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姓名。鎮裏的人都沒幾個知道掌柜的名字，何況一個外地人。洪掌柜遲疑了一下，答道：“我是洪七福，請問你怎麼知道?有什麼事嗎？”

年輕人聽了，似乎鬆了口氣，說道：“洪掌柜，認識平安寨的洪三福嗎？”洪掌柜一聽，大喜道：“小兄弟，你認識我三哥?快請裏面說話。”洪掌柜從櫃枱後面走了出來，把年輕人帶進旁邊的房間。

房中有一張桌子，上面擺在紙筆、幾本書和茶壺、茶杯。洪掌柜請年輕人在桌旁坐下，到了一杯茶，說道：“小兄弟，天氣太熱，請喝杯茶再細說。”年輕人走了一天的山路，也確實渴了，就沒有客氣，接連喝了幾杯。

等年輕人休息好了，洪掌柜問道：“小兄弟，請問如何稱呼?”年輕人說道：“洪掌柜，我叫雲峰，是從上海來的。”洪掌柜點點頭，說道：“雲兄弟，看來你是我三哥在上海新認識的朋友。不知我三哥現在怎麼樣，他怎麼沒和你一起回來?”

雲峰遲疑了一下，臉色沉重，過了一陣，才緩緩地輕聲說道：“洪掌柜，你三哥……已經過世了。”雲峰話音未落，就聽到後面一個人尖聲叫道：“你……你胡說什麼!?”雲峰轉過身來，見一個年輕姑娘剛剛走了進來。

這個姑娘年約二十，身着短袖純白的連衣裙，身姿婀娜。她長着柳葉細眉，一雙杏眼，櫻桃小嘴，臉蛋潔白如玉，極為美麗動人。雲峰急忙起身，不敢多看她此刻逼人的目光，低頭說道：“小姐，我……我……我沒亂說。”

洪掌柜剛一聽雲峰的話，也驚呆了，一時愣住。這時他才緩過神來，起身說道：“雲兄弟，這是我三哥的女兒，名叫蓮兒。她突然聽到這樣的凶信，難免失態，還請諒解。”雲峰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沒事，沒事，這自然可以理解。”

洪掌柜接着轉頭對蓮兒說道：“蓮兒，這位是雲峰兄弟，你先別急。過來坐下，我們聽雲兄弟慢慢講。”蓮兒稍微定了定神，朝雲峰躬了躬身表示歉意，急走了過來。

三人在桌旁坐下，雲峰把包袱解下，放在桌上，緩緩打開，只見裏面放着一隻碧玉手鐲和幾件玉器。雲峰說道：“洪掌柜，這些東西是洪三福先生要我帶來鄭家鎮，親手交給你的。”

洪掌柜拿起碧玉手鐲，仔細看了看，沉默了半晌，才悲痛地說道：“這些都是我三哥帶去上海的東西。如今他請你帶回來，看來真出是了意外。雲兄弟，請快說說怎麼回事。”

雲峰告訴洪掌柜和洪蓮兒，自己是上海的黃包車車夫。一個多月前一天晚上，雲峰拉一個客人去上海郊外。回來時快十一點了，幸好有月光，他不至於摸黑走路。路過一個小山腳的時候，他看到一個人靠着路邊的大樹坐着，並向自己招手。

雲峰以為他要坐車，於是拉着車走到那人面前，說道：“先生，要去哪裏?”那人卻依然坐着不動，搖了搖頭，斷斷續續說道：“小兄弟，我遇到強盜，被打成重傷。我拚命逃到這裏，再也沒力氣動了。”

雲峰說道：“沒事，我扶你上車，拉你去醫院。”雲峰放下黃包車，走到那人面前，見他混身是血，就要去扶他起來。那人卻急忙擺擺手，緩緩說道：“小兄弟是個好人，可惜你的好意，我只能心領了。我受傷過重，已經回天無術了。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託付給小兄弟，不知能否答應我?”

雲峰這才仔細打量那人，發現他身上到處是槍傷和刀傷，而且都是要害之處，確實受傷很重，眼看隨時會喪命。面對一個臨死之人的請求，雲峰不忍心拒絕，便一口答應下來。他卻沒有想到，他這一個承諾，徹底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那人見雲峰答應，大喜之下，精神為之一振。那人告訴雲峰，他叫洪三福，是皖浙山區平安寨人。因為寨里困難，寨主拿出僅有的幾件珠寶，命洪三福來上海變賣。不料他被惡賊盯上，夜裏追殺。洪三福拚死力戰，雖然帶着珠寶逃得一命，卻也受了重傷。

洪三福知道自己隨時會死，也不怕死，但更他擔心的是無人回去報信。於是他就拼盡最後一點力氣，爬到路邊找到一個大樹，背靠坐着，等着有人過來。這時已經晚上十點多，路人極少。經過的三四個人見到洪三福的樣子，都不顧而去，根本不理會他。洪三福正感到絕望之時，雲峰拉車走來。洪三福雖然心中不抱希望，但依然朝雲峰招了招手。

洪三福講完，緩緩從身上解下一個包袱，遞給了雲峰。洪三福請雲峰去一趟皖浙山區的鄭家鎮，到鎮上的平安藥鋪。找一個叫洪七福的掌柜，一是把事情經過告訴他，二是把包袱交給他。事成之後，平安寨數百人都會感激萬分。

洪三福沒有說平安寨必定厚報，因為他覺得雲峰不是一個貪財之人。如果雲峰貪財，那隻要把包袱里的珠寶據為己有，就一輩子不用愁了。當然洪三福到了這個時候，也沒什麼選擇的餘地，只能賭一把了。

洪三福把去鄭家鎮的走法詳細告訴了雲峰之後，本想再說幾句，卻一口氣接不上來，含恨而終。雲峰雖然和洪三福萍水相逢，卻覺得他為人不錯，而且對自己一個陌生人竟然如此信任，臨終託付大事。

雲峰看着洪三福的遺體，悲傷了一陣。雲峰是孤兒出身，靠拉車為生，只能勉強度日，自然沒什麼錢來給洪三福舉辦葬禮。雲峰又不肯用洪三福包袱里的珠寶，就在附近的山坡上找了一個地方，草草把洪三福安葬了。

次日一早，雲峰收拾好，離開上海，直奔皖浙山區。雲峰一向信守諾言，自然不願辜負了洪三福的重託。由於路途遙遠，雲峰又沒錢坐車或買馬，只好一路步行，因此他用了一個多月才來到了鄭家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