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電話
兩人沒再說話，默默吃完麵條。
別人做了飯，洗碗的活自然歸陳逸。
他主動收拾好碗碟，放到洗菜盆里。
“你的家挺大，”月容打破沉默，感嘆道。
“還好，父母賺來的。”
陳逸不願意在這問題上討論，就此打住。彷彿家的大小和內心空虛形成反比。
這時手機響了，是好友王帥的消息。
“大年二八，晚上出來聚聚？”
“沒問題，”他立刻打字回復。
邀請陳逸出遊的人不多，每次機會他都異常珍惜，似久旱遇到甘露。
下午五點，他準時赴約，去往市區最大的一家娛樂場。
王帥不愧社交達人，幾乎一半的同學都收到唱歌的邀請。
陳逸剛坐下，就被王帥拉到一旁。
“兄弟，能幫我個忙嗎？麻煩你套上這件背心，待會再聽我指令，站到台上。”
“好的，”陳逸點頭答應，別人把自己當兄弟，做這點事理所應當。
王帥給他背心後面寫了個“愛”字，像找廠家定做的款式。
陳逸沒多問，穿上衣服，重新縮回包間的角落。期間王帥陸續叫了五六個人。他們出去的時候兩手空空，回來時和陳逸一樣，都套了件寫有中文的衣服。
“陳逸，你唱一首！”
突然有人喊道，陳逸轉頭看見班裏的校花杜微。
一時間全班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陳逸拘謹起來，他本身並非惹人喜憐的主，在班裏更是不出聲的透明。
大家只知道有他這麼號人，可具體他做過什麼事，例如運動會有沒有得獎，就沒人在意了。
從這個角度，杜微可以說是陳逸的反面。
人不僅長得漂亮，容貌艷麗，體育也不差，是中等學堂羽毛球隊的成員。
兩人平常幾乎毫無交集，陳逸想不到她叫自己名字的原因。
“難不成杜微對我有感覺？”陳逸想到，“從二十個人中選擇了我，願意聽我唱歌。”
於是他鼓起勇氣，從馬杜微里接過話筒。
很巧的是，服務員在這個時候送來炸雞和果盤。同學們都有些餓了，注意力立刻轉移，紛紛啃起炸至金黃的雞翅。
陳逸自知唱歌不好聽，何況大家都在吃飯，杜微叼着一根薯條，薯條的另一頭連接王帥的嘴。
眾人嘰嘰喳喳，歡快談論寒假的計劃，是去滑雪場滑雪，還是去山地徒步，都是去旅遊消費的內容。話語間充滿了興奮與愉悅。
“靜一靜！”
王帥此時拍了拍手，對大家說道。
另外穿白背心的五個人好像聽到了指令，向前一步跨到包間中央。站到陳逸左右兩側。
“愣着幹嘛，轉過身去！”
陳逸右手邊的同學元曄低聲耳語。
陳逸這才明白，他們六個人被選為背景板，所組合的句子正是“杜微我喜歡你。”
王帥順勢從陳逸手中奪過話筒，對杜微說：“這是我的心意，你能接受嗎？”
她吟吟一笑，伸出右手。王帥識時務地輕輕一吻。
坐在沙發的同學爆發出熱烈掌聲。
原來王帥叫這麼多人來，是想為自己造勢。
陳逸頓感沒趣，往前一步想走，卻覺得對不起人家。
無論怎麼說王帥都邀請他來唱歌，還請了一頓晚飯。
“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即將迎來大考。到時候學業繁忙，我們哪有談情說愛的心思。所以我想趁這個暑假，勇敢地賭一把。”
杜微臉上掛着笑容，她似對王帥的表白見怪不怪，宛如情場老手，故意扯了下包腿的黑絲。
“我也喜歡你。”
在座的同學再次爆發掌聲。
陳逸和另外五位背對眾人，看不到他們臉上的喜怒哀樂，自不敢隨意鼓掌，僵直立在原地。
他們眼前的大屏幕為之一變，從陳逸選好的歌曲變成王帥和杜微的剪影。
他們兩個同為羽毛球隊的一員，比賽和訓練留下不少照片。
看到這一幕，陳逸左右的五人才卸下吊著的一口氣，各自回到原先的位置。
“大家都有功，”王帥說道，遞過去幾個紅包。
“我們都是生員，給錢不好，裏面是水果糖，當個吉利彩頭。”
“王帥，我們幫你，不是為一顆糖來的，你這樣有點太打發人了！”
陳逸正準備保持緘默，不接受王帥紅包時，元曄沒好氣地說道。
“都是兄弟，我做得有什麼不妥，你指出便是。你這樣說話有點不顧兄弟情面吧。”
“你怎麼敢！”
元曄怒道，雙手握緊了拳頭。
他比陳逸活躍，對班裏發生的事有一定認識。今天聚會的主題他早就料到，當電燈泡肯定沒人願意，他來純粹是捧王帥的場。
但王帥的幾顆水果糖寒了他的心。
兄弟間幫忙，本就應不問結果，兩肋插刀。但那紅包卻讓兄弟情義徹底變了味道，好似他貪圖商店十塊一斤的糖果，才來站場子。
王帥關係要好的幾個同學看到元曄的拳頭，立刻起身，指着他的鼻子。
“別給臉不要臉，沒人求着你來。”
元曄雙手血管暴起。他雖然憤怒，但頭腦異常清晰，在現在的社會打架，輕一點叫來家長，重一點叫來警察，對他一點好處沒有。
因此他只是瞪大雙眼，盯着王帥。
“你若給我一句道歉，這事就此別過，否則我們朋友別做了！”
“我為什麼要給你道歉？場地費，晚餐全是我出的，沒人求你來。”王帥答道。
陳逸沒說話，他想即使王帥不對，也不至於在這個他大喜的場合鬧，這未免太不講人情了，讓雙方都下不了台。
兩人爭執間，有人推開包間的門。
在場的所有人都因為意外將目光移了過去。
那人並非服務生，也不是商場的保安，而是月容。
她仍舊穿白天那身素色長裙。相比於戴了金戒指，銀項鏈的馬嵬，顯得異常質樸。
可就是這麼一個女生，卻讓所有人目不轉睛。
大家一方面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陌生人闖入私密的包間，另一方面覺得她簡直是畫中走出的美人，像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完美之物。
月容見大家都看向她，微微點頭問好，說道：“對不起打擾各位，我找陳逸有事。”
陳逸成了萬眾焦點，對王帥說了聲抱歉，跟着月容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