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食肉
杜微雙手抱頭,整個人陷在懶人沙發。
百褶裙黑絲襪在上面留下個印記。
“咚咚咚!”
敲門聲突然響起。
“你帶誰回來了?”門外傳來男聲。
“是我哥哥,”杜微對陳逸說道,“我開門和他交代幾句。”
轉軸刺啦啦叫,一幅頹唐面孔出現在門外。
杜微哥哥蓬頭垢面,下巴長滿未剃的胡茬。
“你好,”陳逸率先打了招呼。
“這是我哥哥杜延年,這是同學陳逸。”杜微為兩人分別做了介紹。
但杜延年並沒和陳逸客套,他暗淡的眼神反而閃出一道凶光,直撲陳逸。
“哥哥,你這是做什麼,我和他只是普通同學。”
“普通同學?”
杜延年戲謔地重複了杜微的話。
“我看未必吧。”
他扣住陳逸的手,“你自己告訴她,心底打得什麼鬼主意。”
陳逸百思不得其解,雖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少有些可疑。但他一沒拉杜微的手,二沒親她的臉蛋,連丁點的身體接觸都沒有,何談騷擾呢?
在他看來,杜延年有點反應過度,還是讓他先冷靜冷靜。
“我提醒你一句,你可是走上了邪道。”
……
見陳逸瞪大無辜的眼睛,根本狡辯,杜延年又對他說:“非得要我把話挑明?你的修鍊是靠殺人堆砌而來。慘死於你手下的人越多,你的實力越強。小小年紀不學好,我今天非收拾你不可。”
杜微聽到哥哥說陳逸是靠殺人修鍊,也很驚訝。她咽了口口水,想替陳逸爭辯幾句。
但轉念一想,想起哥哥不知道自己覺醒神通,成為了六扇門的弟子。若向他和盤托出,事情難免被父母知道,又是節外生枝,白添個麻煩。
“我加入了六扇門。”
陳逸的話擲地有聲。
如果杜延年也是修鍊者,他或許聽過六扇門的門頭,不敢隨意造次。
“六扇門吶,”不出所料,杜延年的語氣平緩許多。“那是所謂的‘正途’。裏面的人高傲得很,但卻教你用這種方法。”
他越說越興奮,大笑起來。
“當年我天資聰穎,有衝擊四品的潛力。只要再允許我掠奪一個,我不要多,再多一個,便好了……”
杜延年笑得強烈,簡直哭爛了語調。
杜微一動不動,他從沒聽過哥哥毛骨悚然的笑聲。那笑聲充滿了自嘲和不甘,同時又有深入骨髓的憤怒。
“哥哥,難道你也是六扇門的弟子?”
杜微小心地問道。
杜延年回頭看向自己妹妹,他已笑得喘不上氣。
“對!當年我天榜第一,整個宗門裏最厲害的弟子。可那些老人家非但不承認我的實力,還認為我走上邪路,根根挑斷修鍊的經脈……他們幹得好呀!”
他話鋒一轉,伸手指着陳逸的腦袋:“說,是誰交你的法門,是那老混蛋蕭瑀嗎?如此邪惡的方法,剛好配沽名釣譽的他。”
“我今天才進的六扇門,”陳逸正氣凜然,“還沒正式開始學習。”
“你騙不了我,”杜延年仍然在笑,“你這種人我當年見多了。仗着有一兩分實力,便所有人展示,恨不得別人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
他指着陳逸鼻子,“你實力有八品,同齡人里的確算得上厲害。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遲早碰到比你厲害的強者,打得你滿嘴找牙!”
杜延年看了眼瑟瑟發抖的妹妹,好像意識到自己嚇着了她,漸漸收住笑容:“我已是個沒了未來的廢人,但你仍可迷途知返。我作為你同學的哥哥,奉送你兩句話:
第一,遠離投機取巧的修鍊方法。
第二,不要隨意展示自己實力!”
陳逸點了點頭,但他內心不解,蕭瑀明明說自己實力連九品達不到,怎麼在杜延年口中就變成八品?就此劃上個問號。
“好了,你立刻給我滾蛋!要是再被我抓住你和我妹在一起,我拼上老命也得把你辦了。”
他說完推開房門,做送客的姿勢。
既然主人不歡迎自己,陳逸也沒什麼好說的,他瞥了眼杜微,向她哥哥低頭說了聲抱歉,便到走廊的樓梯間。
杜微跟在後面,也出了門。
“不必送我了吧,你哥哥知道肯定不高興。”
“別拿我開涮了,”杜微說,“不知道我哥今天怎麼的,動這麼大肝火。不過他說你是八品實力,我同樣不解。雖說等級較低的修鍊者無法看清強者的實力,但蕭首席和段大人一定不會看走眼。”
“他們要我明天去學習,到時我問問。”
“這樣也好,那再見吧。”
杜微正準備關門,屋裏傳來一聲慘叫。
“快,遞給我冰箱裏的紅盒子!”
分明是杜微哥哥杜延年的聲音,可僅過了半分鐘不到,他的聲音卻氣若遊絲。
杜微連忙跑進腐臭的客廳,從冰箱裏翻找一陣,終於找到了紅盒子。她本沒做飯的習慣,冰箱長久不用。以至於她幾乎忘記冰了箱的存在,幾次想找出臭味的來源,都沒往冰箱的方向去想。
但有時事情就是這樣,往往在人意想不到的地方發生。那紅盒子散發出氨水和硫化氫的氣味,應該就是它污染了客廳的空氣。
杜微捏着鼻子,將紅盒子放在哥哥的手中。
陳逸站在門外,透過沒合攏的門縫,觀察門裏的一切。
他看見杜延年打開了盒子,從中取出幾片暗紅豆腐乾似的渣滓,慢慢送入口中。如同品味甘旨肥濃的燉肉,細細咀嚼,伴隨喉結上下移動,逐漸送入肚腹。
杜微本已捏住鼻子,但她目睹哥哥吃下惡臭,甚至稱不上食物東西的時候,捏住鼻子的手竟然鬆開了。
“哥哥……”
她一句話沒說完,就暈倒過去。
縱使杜微接受力再強,也忍受不了杜延年的舉動。紅盒子的渣滓,是連下水道的老鼠都覺得噁心,避之而不及,怎能作為人食用的食物,吃得津津有味的呢?
杜延年早就看到站在門口的陳逸。他做了進來的手勢,說:“幫我把杜微搬到床上。”
陳逸如着了魔,緩步走入那深邃噁心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