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來鏢頭不懼匪患 顏先生智解迷局（8）
五
外面北風呼嘯，屋裏爐火熊熊，顏慈心和來松林飯後圍爐而坐。
來松林最後一個困惑還沒解開，問道：“顏先生，我還有個不解，想向您請教。”
“請講。”顏慈心一邊說，一邊讓顏柳為客人沏茶。
“您為什麼向木老東家推薦我們押鏢呢？為什麼相信我們不怕土匪？為什麼斷定我們會接這趟鏢呢？”說是一個不解，卻帶出一連串的發問，來松林自己都覺得挺好笑的。
顏慈心的回答很簡單：“因為我了解你們；因為在古城只有你們不懼怕土匪；因為你們是鏢局，需要掙錢養活兄弟們。”
簡直和沒回答一樣。
顏慈心停了片刻，像是在對來松林說話，也像是在自言自語：“我想講個故事。
“九·一八”事變后，某某某將軍隨張少帥退到關內。途中，隊伍被日軍包圍，幸虧衛隊拚死廝殺，才保護某某某突出重圍。
“這支衛隊的每個人都是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個個槍法出眾，武藝高強，左挎駁殼槍，右背‘花機關’（即MP-18衝鋒槍，是一九一七年德國研製出來的一款連發單兵手提機槍。因該槍在槍管外的散熱筒上開有多個圓孔，使之能更好地散熱，所以俗稱‘花機關’。其特點是射速快，火力猛。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奉系軍閥把該槍引進國內，故在奉系高級軍官的衛隊中大量裝備），腰懸一尺短刀，綁腿里暗藏匕首。
“這支‘雙槍雙刀隊’在東北軍中赫赫有名。”
來松林一下子呆住了。
顏慈心自顧又講道：“後來，這支人數不多的衛隊在隊長的帶領下出走了。因為，他們拚死護衛的長官居然被日本人收買，叛國投敵了。
“這群錚錚鐵骨的東北漢子腦子裏刻有四個字：國恨家仇！他們不願做亡國奴，根本不稀罕賣身投敵換來的富貴榮華！”
顏慈心面色凝重，語速越來越慢。來松林聽着不知不覺挺起了胸膛，幾分傲然不經意間寫在了臉上。
“這支隊伍的帶頭人姓來，他帶領弟兄們拚死打破日本人的圍追堵截，殺開一條血路沖了出來......幾乎折損一半的兄弟......還有一位姓鄭的兄弟左腿受了重傷……
“傷痕纍纍的他們途經HD的時候，又做了一件大事。在北平被日軍侵佔前，我們珍貴的國寶文物便開始分路南遷，其中一路在HD被一股日軍追上纏住，脫不了身。危急時刻，路過此地的這群漢子挺身而出，出手相助。活該這股日軍倒霉，他們遇上了一群中國人，一群不怕死的人，一群真正的中國軍人。
“此役過後，這股日軍被盡數全殲，我們的國寶文物保住了。可是，那些群本已為數不多的漢子又陣亡了五個兄弟！只剩下二十一個人了......那位姓鄭的兄弟左眉還被鬼子砍了一刀……
“後來，它們來到古城……”
來松林默默站起來，走到窗邊，抬頭凝視着漆黑的夜空。
陰天，看不到一顆星星。
來松林彷彿看到了星星，不，是星星跑到他眼睛裏了，在眼裏化為熱淚，奪眶而出。
顏慈心看着來松林的背影，眼睛濕潤了，眼裏滿是真誠的敬意。
端茶倒水的顏柳聽得目瞪口呆，站在旁邊一動不動，生怕發出聲響驚擾了背身肅立的來松林。
不知過了多久，來松林轉過身來開口說道：“顏先生，您過獎了。”
“不！”顏慈心嚴肅地說，
“你們的所作所為是民族大義！中國人若都這樣，國家何至如此......”顏慈心長嘆一口氣，請來松林重新坐下。
“我們的來歷您告訴木老東家了嗎？”
“沒有。”顏慈心可不是多嘴的人。
來松林端起茶喝了幾口，對顏慈心說道：“您對我們夠信任的，不但不擔心我們的鏢隊被土匪‘吃’了，還不怕我們見財起意捲款而逃。謝謝您！對了，我們的來歷您什麼時候知道的啊？”
“就土匪那幾條破槍，幾手三腳貓功夫，豈是身經百戰、裝備精良‘雙槍雙刀隊’的對手！土匪人再多也沒用，真動起手來，必是壓倒性、一邊倒的局面。還有，‘雙槍雙刀’英雄們若是貪財，送上門來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會不要？在HD全殲日軍后，奪回來的國寶文物好像更值錢吧，他們動心了嗎？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國寶重器啊！”顏慈心接著說道，“至於你們的來歷嘛......”
顏慈心沒有立即說出來，而是賣了個關子。來松林也不催他，等他自己主動說出來。
顏慈心沒讓來松林等很久，很快就神神秘秘地說道：“幾個月前，你們風塵僕僕來到古城，在我們四海旅社住下了，二十一個漢子雖疲憊不堪，但難掩身上的殺氣。此外，你們的行李太可疑了，即使包得再嚴實，但也瞞不過我們見多識廣的旅館夥計，不用猜就知道包裹里藏着殺人的傢伙什。還有二十一匹馬......還有......”
顏慈心說著笑了起來，笑過了才又說道：“你們着實驚着我們了。不知來鏢頭注意了沒有，接待的夥計把你們安排到二樓的當天夜裏，住在一樓和三樓的旅客就換人了，換成了和你們一樣的精壯漢子，人數是你們一倍還不止。直到我把你們的來歷查清楚了，他們才悄然離開。來鏢頭啊，你們可把我坑苦了，那些日子四海旅館嚇得不敢接待別的旅客，天天掛出‘客滿’的牌子，着實影響生意哦。”
來松林聽完后，自覺補上一句：“當時，你們的直覺應該是，這群人有可能是土匪、潰兵，甚至是偽裝的日本鬼子......”
“的確如此。”顏慈心坦然承認。
二人相視會心一笑。
時間不知不覺到了深夜，遠處教堂敲響了午夜的鐘聲。
來松林站起身來說道：“今晚打擾顏先生休息了，我該走了。”
顏慈心為宋氏祠堂丟畫像的事忙了半天，確實有些累了，考慮明天上午還要硬着頭皮，不得不去宋氏祠堂參加縣長大人的“大典”，便說道：“是到了該休息的時間了。來鏢頭別走了，在寒舍將就歇息一晚吧。”
來松林謝過顏慈心的挽留，有些無奈地說：“我承諾過木老東家，鏢隊沒有平安歸來之前，自願作為人質每晚都要住在木府。我可不想食言而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