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
我斜靠在長凳上,右肘杵着扶手,手上不停地轉着手機,看起來像是百無聊賴的流浪漢。“嗒…嗒、嗒”,高跟鞋與地面打出的節拍重疊着我的心跳——“咚…咚、咚”,它來得愈近,這交響的聲音就愈厚重,透過神經槌擊着我的大腦。毫無徵兆地,手中的手機掉落在地上。“唉…真是的。”,我俯身撿起冰冷的手機,轉了一圈然後揣進口袋,順勢拿到左臂夾着的圍巾,隨後起身跺了跺凍的發麻的腳,轉向街燈照明下忽明忽暗的走來的她的身影。距離逐漸拉近。她環抱着雙臂,裹緊了身上的呢絨大衣,腳步奔逸讓裙子不住地擺動。“這麼冷的天,倒是多穿點啊。”我在心底抱怨着。“你來了啊。”我的臉上有些發燒,眼神在她與燈光間跳躍,強作鎮定地遞過圍巾。對方沒有回答,下意識伸出了手,手指在半空微微彈動、遲疑了一瞬,將圍巾接過後用兩手輕輕攥着。沉默。寒冷讓她的臉頰染上微紅,雙手比平時更顯白皙。我看着她,她低着頭,散開的頭髮向下垂着,而我們呼出的哈氣上升、擴散、交織在一起隨後又轉瞬即逝。我脫下羽絨服,上前一步,將衣服披在了她的身上,又輕輕拿過她手裏的圍巾,用我所理解的溫柔幫她戴好圍巾。“走吧。”“嗯。”她抬起頭,眼裏的秋波蓋過了冷意。我拉起她的手,“好涼!”,我扣緊了她的手指,沿着街道漫無目的地散步。少時。“還冷嗎?”我側頭看向她。“好多了,你這樣不冷嗎?”她轉頭看着我。“我還好,你前一陣子很忙嗎?”“嗯,這兩天時間多一點。”“過幾天還有時間嗎?”“嗯,可能會有吧。”她把頭偏了回去。“往那邊走走吧。”“好。”又是沉默。街道兩旁的樹早已掉凈了葉子,只剩枝椏孤獨地留在那裏,伸展、伸展。我看着兩人的影子在燈下出現與消失循環往複,逐漸感到冷意,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2:29。“真不愧是十二月份的冬夜啊。”我想着,放回手機。“快到了,前面那座橋。”她指着前面說。那座橋的話,算是我們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五月初春,花蕾滿枝。那時我們的臉上滿溢着笑容,我們拉着彼此的手,在櫻花樹下擁吻。我們混在人群里,只可惜人們無法理解我們的幸福。“是啊,就是比第一次來冷清了不少,哈哈。”我打趣着。“也沒有花看,好可惜…”“再看就得等明年了。”“那還有好久啊。”她出神地凝望着枯樹。“我記得過兩天要下雪啊。”我看向她所望的方向。“真的嗎?不錯欸。”她笑了出來。我想起她給我看的去年她自己堆的雪人。“是啊,去年你堆的雪人太奇怪了,今年就有我幫你了。哈哈哈哈。”我的心情好了一些,月光灑在身上,冷意也少了一些。隨之我們走過了最後一顆光禿禿的樹,來到了橋上。“河都結冰了啊。”我感嘆道。“是啊,冷得好快……”她的尾音拖得很長,若有所思。忽然,她把手抽走,跑向了護欄處,把雙手搭在了護欄上。我跑過去,“你要幹什麼,嚇死我了!”“啊,對不起,我太着急了。”她看着遠處燈火闌珊的市區。月光依然溫柔地灑下來,灑在她披散的頭髮、半露的額頭、高聳的鼻樑、微翹的鼻尖、微張的嘴唇和精緻的下巴上。這一刻我霎時覺得她那樣的美麗,卻又有一層光環,有一層薄霧,讓我不能看透這無暇的美麗。“你知道為什麼明明白天也可以,但是我卻選擇了在晚上見面嗎?”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於是她頓了頓。“因為啊,人們只有在這樣寒冷的夜晚才會乖乖地躲在屋子裏,關上房間的燈,隔絕了外界的景色。這時,這座城市也進入了入睡的狀態,卸掉浮華瑣碎的裝飾,在白日的浮躁里暫時得以喘息。我們也可以把話說完。”“櫻花在花期時,開得那樣熱烈。但是櫻花的花期很短,對於一年來說簡直是轉瞬即逝,它真的是熱烈而悲壯呢。”我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我不敢挪動一步。我害怕——害怕少走一步,她就會融進這夜晚,消失不見。我膽怯——膽怯多走一步,我就會陷入無止境的追尋。她轉過頭來看着我,眼裏含情脈脈的秋波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淚花與淚花下堅定的眼神。我忽然感到刺骨的寒冷。“謝謝你如櫻花一樣熱烈的愛。”她脫下了衣服,摘掉了圍巾,向我走來。“嗯…不能等到明年的花期了嗎?或者其他什麼時候…”我接過了我的東西,雙手依然在顫抖。“只可惜我們不是別的什麼花。”她轉身離去。路燈失去了所有的色彩,黑暗在街巷無限延伸,似乎無盡,卻已經到了盡頭。我穿上衣服,夾着圍巾,感受着身體本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