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女“賣炭翁”
這位姑娘雖是丫鬟出身,但畢竟來自富貴人家,身材相貌不知比普通人家丫頭好了多少倍。
如此纖柔秀弱的姑娘,怎麼可能去干燒炭賣炭的下賤苦力?況且,人家好歹是富家小姐的貼身丫鬟,怎麼可能無緣無故幫別人家幹活兒?
“姑娘,萬萬不可,我們這個條件,自給自足尚且困難,哪裏還請得起幫工?”嚴母急切地擺手道。
“是的,姑娘,謝謝你的一片好心,你還是快回你家小姐府上去吧。”嚴從漢也勸說道。
“你們之前也聽見了,小姐已經不要我了,是嚴相公救了我,我就該替他掙錢養傷。”丫鬟低聲說道。
“你家小姐也是一時置氣,你馬上回去,向她道個歉,事情還是可以挽回的。”嚴母從不願虧欠別人,因此執意勸說丫鬟回去。
“不了,我要報答嚴相公。況且,我現在也是無家可歸,我不要工錢,就當是求你們收留我好了。”說著,丫鬟竟然又開始黯然落淚。
見姑娘執意要留下,嚴從漢看了母親一眼,只覺得心中愧疚,但也別無他法。
“敢問姑娘叫甚名字?是哪裏人氏?”嚴母這才想起,此前光顧着傷心了,對這個姑娘的情況還一無所知。
“我叫孫予如,祖籍好象是涿州,年幼時與家人走失,被人牙子賣到了渝州。”丫鬟回答說。
“那現在可還有老家人的消息?”聽到姑娘的身世,嚴母也有幾分同情,急切地問道。
“想不起來了,從我記事起,就已經是小姐的丫鬟了。”孫予如搖了搖頭說。
“唉,世事無常啊!”嚴母自言自語地搖頭嘆息。
“所以,我也是苦命人,什麼臟活累活,我都可以乾的,請你們不要攆我走好嗎?”孫予如眼淚汪汪地祈求,語氣極為真誠。
“好吧,既然都是苦命人,那就一起相依為命吧。”嚴母終於點頭應下了孫予如的請求,但同時又憐憫地說道:
“不過,這燒炭賣炭的活計,可不是你一個姑娘家該乾的,若你不嫌棄的話,我去街坊中接些針線活兒來給你做吧。”
“不用,嚴相公能做的,我也一樣能做,燒炭雖然累點兒,但是賺得也多一些。”孫予如一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樣子。
賣炭翁,賣炭翁,伐薪燒炭南山中……
嚴從漢突然想起了曾在另一個時空學過的課文。
雖說人生有三苦:撐船、打鐵、賣豆腐!但是在嚴從漢的心目中,這三種職業的苦,根本就比不上燒炭和賣炭。
燒炭的活計,必須在遠離城鎮的深山老林里進行,首先要找一塊向陽背風的地方,挖掘、建造出一所炭窯。
然後砍伐一些手臂粗細的精緻樹木,將其裁成三尺長短的木段,再放入窯中點火焚燒。
焚燒的時候最為重要的便是掌握火侯,火侯掌握不好,木頭要麼完全被燒成灰燼,要麼就是無法燒透,根本出不了好炭。
由於在燒制木炭的時候,一刻也不能離開,必須時刻察看、翻動木材,使其受火均勻。
所以,燒炭的人一直處於煙熏火烤的場所,這才有了古代文人“滿面塵灰煙火色,兩鬢蒼蒼十指黑”的比喻。
“那好吧,從明天開始,你就去燒炭吧。”嚴從漢突然然爽快地答應了孫予如的請求。
“真的,你答應啦?太好了,那我也叫你從漢哥,你等下就教我燒炭的方法,從明天開始,我就替你燒炭賣炭去。”孫予如見嚴從漢答應得如此痛快,內心竟有一絲莫名的激動。
“是的,答應了。明天你就去吧。”嚴從漢微笑着說。
“好嘞!那請嬸嬸也暫時休息,我來收拾一下房間。”孫予如說完,高興地起身從屋角拿起掃把,開始打掃房間。
見事已經至此,嚴母也不再拒絕,任由孫予如忙碌。
“予如,這裏共有五間石屋,我和從漢各住一間,有一間是廚房,還有兩間是空房,你去挑一間做自己的卧房吧。”嚴母對孫予如說道。
“好嘞,我收拾完這間屋子就去!”孫予如一邊麻利地清掃地面,一邊回答。
“對了,你的衣服還在原主顧家,現在想必也不好返回去取。”嚴母忙又說道。
孫予如聞言,先是一愣,正合計着要不要回去取東西,嚴母卻又接着對她說:
“我倒是有此衣裳,都是年輕時制辦的,許多年沒有穿着過了,只是有些陳舊,若你不嫌棄,暫時可以將就應付。”
“嗯,謝謝嬸嬸!那我就不用回去取那些破衣爛裳了!”孫予如聽完,內心極其開心。
不知為什麼,在嚴從漢母子面前,她覺得非常隨意、舒心,沒有一點點緊張和壓抑的感覺。
聽着孫予如忙忙碌碌打掃房間衛生的聲音,嚴母忍不住嘆息:“唉!真是個懂事能幹的姑娘!”
其實嚴從漢之所以痛快地答應,是因為他覺得,像孫予如這樣的姑娘,不可能吃得了燒炭那樣的苦,與其苦苦勸說,不如讓她自己去嘗試,然後知難而退。
但是事實證明,嚴從漢的判斷出現了錯誤。
此後連續十幾天,孫予如每天都早出晚歸,往返於府城和蓮花峰之間,從未向他及母親說過半個苦字。
而且每晚回到家中,她總是主動忙前忙后,為嚴從漢母子燒飯做菜。
早晨,當嚴從漢醒來時,床前的木凳上,總是擺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野菜粥。
這天黃昏,孫予如又拖着疲憊的身軀回到了家裏。臉上斑斑點點的炭灰,使原本清秀潔凈的小臉,變成了小花貓。
“怎麼樣?累了吧?”嚴從漢問道。
“還行吧,只是體力有限,估計沒有從漢哥平日燒得多。”孫予如一邊擦臉一邊說道。
“我都休養了近二十日了,感覺腿上的傷也不似之前那般疼痛了,要不明天我陪你一同上山吧,看一看你的勞動成果。”
“好呀!那我現在就去換衣服,然後燒飯。等吃過飯就早些休息,明早我叫你同行。”孫予如說完,轉身出去了。
嚴從漢強忍着傷腿的疼痛,吃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伸手拿起床下的木棍,小心翼翼地下了床。
他以木棍為支撐,緩慢地挪出房間。他想去廚房,向孫予如打聽一些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