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報警
“哎,累死了!昨晚值夜到凌晨,今天還要來坐班,腎都搞虛了。”
“怎麼?婆娘嫌棄你了?”
“嘿!她敢?現在我家上下六口人全靠我這份工作吃飯,把我氣跑了,誰養他們啊?”
“哎?你家那口子也停崗了?”
“誰說不是?聽說這邊搞棉紡織的倒閉四五個廠子了,找工作越來越難了。”
“這樣下去不行,好多人都遊手好閒,這個月我都抓了二十多個持刀搶劫的了。”
“還有昨晚抓了四五個溜子,媽的偷看城東趙寡婦洗澡,還準備撬門強姦,這事兒你幹得出來?”
“我干不出來,畜生才幹得出來。”
“人渣才幹得出來。”
“媽的,下賤...等等,別說了,有人來了。”
警察署,兩個穿着軍裝的小伙坐在一排,五官扭在一起,像是批鬥反動派似的,罵著不幹人事的混蛋。
遠遠地聽見腳步聲傳來,其中一個咳嗽一聲,兩人立馬分開,面容嚴肅,腰桿挺拔地像根直尺。
卻是一個18歲的少年跨過了門檻。
是一頭亂糟糟的頭髮,蓋住了那張稚嫩的面龐,他是誰?
正是本故事的主角天恩。
他從四十年後穿越而來,算起來已經58歲了,長久居住在高樓大廈,再次看到土磚房,卻有一種看老電影的陌生感。
“警察同志,我報案。”
“好,你說。”
警察同志拿出了紙和筆,低頭開始寫寫記記。
“姓名?”
“天恩。”
“報什麼案?”
“我告發青安縣小楊村新力組李克羅有珠夫婦,侵佔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
“侵佔人和你什麼關係?”
“舅舅,舅媽。”
“家裏還有其他什麼人嗎?”
“沒有,都死了。”
沒錯,都死了。
當天恩看到報紙上的1986年9月的日期時,他就知道自己在這一輩子也成為了孤兒。
事實上他並不怎麼傷心,時間總是治癒一切的良藥,任誰也無法在四十年之後,還對記憶中模糊的身影產生期待感......
好吧,他確實有些遺憾,如果穿越的時間更早一些,他或許還能見到母親最後一面。
沙沙的聲音出現在面前桌上,面前的警察同志或許昨晚沒有睡覺,不時揉揉眼睛來抵抗睡意。
天恩忽然有些想說話,或許是想和面前的警察同志拉近關係,又可能只是想給這位怎麼看都即將打鼻涕泡的傢伙提提神,他這樣說道。
“說起來,我的父親也曾是一位軍人。”
這年代剛剛結束戰爭,國內沒有正式的警校,警察大部分源自於退役或現役軍人。
面前的警察不知有沒有聽清,打了個哈欠,嘟囔了一句。
“那他人呢?”
“死了。”
好吧,這是一個蠢問題。
警察愣了一下,想了一會兒,大抵還是出於對於可能出現的案情的關心,還是問道。
“怎麼...去世的?”
“我也不知道,我從沒見過他,在我出生前就死了,聽別人說,是死在了戰場上,對了......以前我家裏還有個烈士勳章。”
筆尖徹底停滯在了紙上,兩個警察表情凝重,他們對視了一眼,沒有猶豫,起身抬手,敬了個禮。
這個年代的人們經歷戰爭,所有人都知道戰爭、和平、還有犧牲所帶來的含義。
曾有人為和平失去生命。
這值得尊敬。
......
天**到小楊村新力組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稻田裏翻滾着金色麥浪,中年人搭着毛巾推着堆滿稻穀的獨角車往回趕,小孩子們三五成群吸溜着鼻涕,在小溪旁抓魚,婦人們在炊煙下招呼着人們吃飯。
老人們坐在樹林陰落下,吧唧口旱煙哈哈大笑。
那個時候,人們沒有太多慾望,能夠吃飽飯已經就是人們做夢都能笑醒的事了。
“村口坐着的是吳大爺,他家養了一條能捉兔子的狗叫大黑;那邊正打着二狗屁股的是趙二嬸子,她會做麥芽糖,她家院子是村中孩子逗留最多的地方......”
從三輪警車向外看去,無論他回來的目的是什麼,從那遙遠的記憶,再到這片闊別四十年之久的土地,他的心中無法抗拒地出現了一種灼熱的感情。
轉眼已經是淚流滿面。
這或許就是故鄉吧。
他還依稀記得這條通向村口的小路上,他的母親曾一次又一次牽着他走過。
他真的很想她,他真的很久沒見過她了。
母親去世在他18歲生日的前夕。
舅舅和舅媽在葬禮后,奪門而入將他趕了出去。
他那時內向怯弱,也不知反抗,離開后睡了幾天橋洞,吃了幾頓冷飯,最後到了母親生前經常拜訪、父親入伍時的戰友宋磊家中。
剛開始,他受到了熱情款待。
可當宋磊得知自己並沒有繼承母親的遺產時,便毫不留情將自己趕了出去,為了生存,之後他幾乎輾轉了整個社會底層。
給火車燒過鍋爐,在餐館洗過盤子,去碼頭拉過纖繩,打拚了四十年,最後才積累下了一些財富。
重生到過去,他現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拿回母親留給自己的遺產。
正大光明。
那原本就是屬於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