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 35 章
穆清和他爸回家已經中午了。
到了家門口,穆清跳下車,推了一下院門,是關着的。
「媽,開門。」
「來了。」
林玉快步走去開門,穆繼東推着自行車進院子,「今天怎麼關門了。」
「昨天汪露送了人蔘過來,我想晾曬晾曬再收起來,這麼貴的東西,我要是一個沒看見丟了怎麼辦?」
林玉幫把手,一起把魚抬下車。
穆清嫌麻煩,想把魚收起來,林玉不讓。
「在外面自己注意着點,咱們家雖然有個院子,你別忘了對面大院的筒子樓有七層樓高,人家要想看,肯定看得見咱們院裏。」
穆清皺眉,看了一圈院子牆角的果樹葡萄樹,「栽種的不夠密。」
「再密也沒法,人家樓高,想看總是看得見。」
「不過咱們買的都是長成的大樹,等紮根牢實了,今年剪掉的枝條等明年長起來,肯定枝繁葉茂,遮蓋的就多了。」
夫妻倆合力把魚抬到後院,穆清這才把魚收起來。
「等傍晚魚拿出來,還跟剛從水庫里撈出來的一樣,還是鮮的。」
穆繼東一邊洗手一邊說,「中午吃什麼?」
「吃面吧,隨便簡單來點。」
「後院的小青菜長起來了,特別嫩,用這個煮麵特別好。」
「行,再煎一個雞蛋。」
一家口吃了午飯,穆清去房間睡午覺,等她睡醒,聽到院子外面有動靜,細聽是張欽和陳靜、沈園的聲音。
「張欽,你學了多久射箭,怎麼還脫靶?」
張欽有些尷尬,努力解釋,「我本來學的時間不長,又沒怎麼練過,脫靶很正常。」
沈園懟他,「就你這水平,你還給我們當老師?」
「哼,嫌棄我不行,把我的弓給我。」
陳靜連忙做和事佬,「我覺得張欽還是可以,十次總會射中幾次,算不錯了。」
張欽:「……」這算是誇獎嗎?他怎麼一點都沒覺得被誇到了?
穆清推開門,人都看向她。
張欽說,「你們要是嫌棄我,找穆清吧,她是小神箭手,百發百中。」
「哇!真的嗎?」
「穆清是小神箭手,大神箭手是誰?」
「當然是穆清的爸爸。」
「你快詳細跟我們說說唄。」
沈園剛才嫌棄他,張欽不想告訴她原因,「自己找你爸問去。」
「不說就不說,我還不想問了。」沈園沖他翻了個白眼。
陳靜一把拉過穆清,把弓箭塞她手裏,「快射一箭給我們看看。」
穆清不接,「我要去喝水。」
「喝水是吧,我給你倒。」沈園跑得快,堂屋裏就放着水壺,水是溫的,正好入口。
喝了杯水,穆清覺得清醒了一些。
「我不用他的弓,把我的弓拿來。」
「這裏這裏。」昨天陳靜就看到穆清的書房裏擺着一張弓,她連忙跑去拿來。
張欽輕哼一聲,這兩個人,對他對穆清兩副面孔。
接過自己的弓,穆清唰唰唰射出箭,箭都射中了靶心,第支箭因為沒處兒扎,硬生生把前兩隻箭擠掉了。
厲害兩個字已經不足以形容穆清的厲害了,沈園和陳靜星星眼望着穆清,她簡直是當世高人呀!
穆清嘴角微微翹起,「一般吧!」
張欽一眼看穿她,「切,瞧你得意的!」
穆清連個眼神都欠奉,活動了一下,她精神萬分,今天下午幹什麼呢?
沈園和陳靜纏着她要學射箭,穆清沒心情教,最後張欽當她們的老師。
張欽今天不願意受虐陪她下棋,穆清把她的琴搬出來,研究新曲譜。容爺爺留給她的《高山》和《流水》的譜子和她自己收藏的很不一樣。
下午四點鐘,林玉和穆繼東在後院處理魚,今天要請十幾個人,當兵的都是大肚漢,至少要準備一十斤魚。
張欽他們也不玩兒了,幫着殺魚刮鱗片。
「你們去玩兒吧,我們自己來就行了。」
「沒事兒,玩了一下午了。」
「就是,林阿姨你千萬別跟我們客氣。」
林玉笑道,「那你們一會兒別走,留在家裏吃了晚飯再回去。」
陳靜連忙搖頭,「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了,不能讓你們白忙活。」林玉站起身,「你們幾個慢慢弄,我先去給你做飯,你們早點吃了回家,不耽誤。」
張欽大喊一聲,「謝謝林阿姨,我想吃紅燒魚塊兒。」
「好。」
廚房裏沒有柴火了,林玉在廚房喊了一聲,穆繼東去閣樓上抱柴火,穆清沒幫忙,她去廚房燒火。
水井旁只有他們個,沈園壓低聲音,「張欽你也太不客氣了,留下吃飯就算了,你還點菜。」
張欽樂呵一笑,「以後經常來你們就知道了,林阿姨手藝好,只要林阿姨留我吃飯,一個拒絕的字我也不可能說。」
這話把陳靜和沈園的胃口吊起來了。
孫承恩他們要六點過才能到,林玉把飯蒸好后不着急,先做一小盆紅燒魚,叫張欽、沈園、陳靜他們來吃。
主人家都沒吃,他們坐在這兒大吃特吃,張欽無所謂,沈園和陳靜有些不好意思。
林玉看出來了,給穆清拿了一雙碗筷,「你也去吃,吃了晚飯玩一會兒好洗漱睡覺。咱們家待客,你爸他們還要喝酒,晚上肯定很晚,你不用跟他們一起。」
有穆清的加入,陳靜和沈園放鬆多了。
林玉在後院支了一張小桌子,大人們不在,吃到好吃的,幾個人都放開了,陳靜和沈園眼睛都亮了,什麼時候家常紅燒魚有這樣好吃?
穆清習慣了她媽媽的手藝,倒是沒覺得有多特別,只招呼了一句,「喜歡吃就多吃點,要是不夠,再過一會兒叫我媽媽做一鍋酸筍魚。」
張欽一邊吃一邊道,「不用特意做一鍋,一會兒給我舀一勺酸筍魚湯,我泡飯吃。」
沈園道,「你真是會吃!」
「那當然了!」
等他們要吃完的時候,已經快六點了。片好的魚片已經腌上了,魚頭和魚骨已經和酸筍燉的香飄四溢,就等着下魚片了。
張欽端着碗去廚房舀湯,沈園和陳靜猶豫了一下,趕緊跟上張欽。半碗米飯半碗湯,喝下去酸爽鮮香,絕了!
六點過,家裏的客人已經陸續來了,張欽他們個人把碗筷洗了,桌椅收起來放屋裏,就先走了。
夕陽西下,暖黃的餘光籠罩着小院,校園裏草木蔥蘢,安靜溫馨,后廚房飄出來的酸筍魚湯的香味饞的人口水直流。
「穆繼東,你行啊!來這裏置辦下這麼一套屋子,花了不老少吧。」
穆繼東傻笑,「團長,我家什麼情況您還不知道?都是我媳婦兒給的錢。」
孫團長他們更加羨慕了,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運!
現在雖然出頭了,以前沒當兵他還只是個鄉下農民,能娶到家底這麼厚的姑娘,不是狗屎運還是啥。
客人都到了,林玉笑盈盈地牽着閨女出來,「穆清,快叫人。」
穆清不認識人,穆繼東溫柔地牽着閨女給她介紹,這是誰誰誰,穆清跟着她爸,叔叔伯伯喊了一堆。
孫團長等人羨慕的眼睛都紅了,瞧瞧這一家子!
「穆連長,今天準備酒沒有,我告訴你,沒有酒我們可是不依!」
「準備了,今天要喝多少有多少,純正的高粱酒,我昨天親自去買的,就等着你們來。」
「走,喝酒去!」
林玉原本說在屋裏吃飯,穆繼東嫌堂屋小,施展不開,把人帶到後院去。
見狀,穆清去空着的廂房裏放了一張大長桌子,叫他爸去搬桌子。
穆繼東一下明白了閨女的意思,吆喝了幾個人去幫忙,桌子椅子都搬去後院。又叫孫團長幫忙,把後院的電線扯出來,用一根棍子支着,掛在桌子正上方。
林玉重新燒開酸筍魚湯,把裏面的酸筍和魚骨頭撈起來,準備下魚片。魚片滾的差不多了,林玉趕緊連魚片帶湯舀起來,用瓷盆裝了大盆端出去。
「魚來了!」
孫承恩幾人連忙接過來。
「這是當地特色酸筍魚,都說臭,我聞着還行。」
一個山東過來的人深吸一口氣,「來兩個大饅頭,我沾着這湯都能吃飽。」
眾人哈哈大笑,林玉笑道,「繼東說你們有北方的,有南方的,今天米飯和饅頭準備了,保准你們吃的滿意。」
「哈哈哈,謝謝弟妹了!」
「別客氣,都吃吧。」
林玉快步去廚房端了四盤花生米出來,穆繼東抱着一罈子酒出來。
酒罈子一打開,肉香酒香花生米,請客開宴的氣氛有了。
林玉陪着吃了會兒,就下桌了。
林玉一走,大傢伙喝上頭,酒酣胸膽尚開張,說笑的聲音都大了起來。
孫承恩拍拍穆繼東肩膀,紅着臉說,「你小子,前途無量,好好乾兒!」
對面的李連長皺眉一口乾掉杯中酒,咂咂嘴,笑着道,「你和我不一樣,你小子有看門功夫,要是抓住機會,別說一個連長,我看過幾年,你跟孫團長平起平坐的機會也大大的有。」
副團長馬大壯扔了顆花生米用嘴,咧嘴笑,「李連長說的沒錯,你小子抓緊時間,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從他立功回來,這兩天夜深人靜的時候,穆繼東自己也在考慮這個問題。弓箭和槍最明顯的區別,那就是動靜小。
另外一個,他對山林比其他人更熟悉,在山林里和敵人周旋他更加得心應手。要是換成其他地形,他的優勢就不存在了。
穆繼東端起酒杯,「謝謝大傢伙兒的好意,我穆繼東都記在心裏了,不說了,一切都在這杯酒里,我幹了!」
馬大壯等人紛紛叫好。
「一杯酒沾濕嘴,兩杯酒才到位,再來一杯!」
「來一個,來一個!」
……
「再來再來!」
「兄弟們,最後一杯!」
大家雖然嘴巴上喊的凶,心裏都很有數,喝到微醺就不再添了。
穆繼東去廚房把飯鍋端出來,鍋蓋揭開,蒸在上面的饅頭還冒着熱氣,麵皮鬆軟。裏面的白米乾飯也香,鍋底還有鍋巴,吃起來嘎嘣兒脆!
都是自己人,不用拘束,用饅頭蘸酸筍魚湯吃的,用魚湯泡飯的,甭管什麼飲食習慣,今天都吃的滿足。
吃飽喝足,大傢伙兒一起幫忙把碗筷洗了,桌椅板凳收拾乾淨準備撤了。
林玉從閨女屋裏出來,看到這模樣,很是不好意思。人家來吃飯,還讓人家打掃衛生,有些不像話。
「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弟妹,我們今天先走了!」
「哎,下次有空再來!」
夫妻倆把人送出門,目送他們走遠了才回家關上門。
門一關上,穆繼東腰桿一蹋,紅着臉抱着媳婦兒的腰,下巴放在媳婦兒肩上撒嬌。
林玉摸摸他有些發熱的臉,「喝了多少?」
「沒多少,也沒醉,就是想抱抱你。」
「嗯。」
穆繼東蹭了蹭媳婦兒,露出個傻笑,「我今天特別開心。」
兩人跟連體嬰似的回屋,林玉今天沒催他洗澡,讓他躺床上,拿也帕子給他擦擦,穆繼東舒服的直哼哼。
林玉溫柔地笑了,「你開心,我也開心。」
她大概明白他為什麼開心,不只因為升職當了連長,還是因為他有了很多朋友,這些朋友跟穆家村的朋友不一樣。
大概是因為,他們志同道合!
張家。
張玉才今天回家很晚,汪露還沒睡,等着他。
張玉才皺眉,「你身體好不容易好了,自己不愛惜,這麼晚不睡覺等我做什麼?」
汪露打了哈欠,「這會兒也沒有很晚。」
張玉才趕緊去洗漱,過了會兒上床,拍拍她肩膀,「睡吧。」
汪露嗯了一聲,「我不是託人打聽林玉在療養院的事情嘛,今天下午人家給我打了個電話回來,說林玉燉的養生湯效果很好,效果最好的還是芒山縣當地出產的崹人蔘。這種人蔘價格貴,數量稀少,當地藥材公司想收到這種人蔘都得看運氣。」
「你的意思是,昨天穆家給我們送的是崹人蔘?」
「肯定就是!他們自己就是本地人,林玉還精通葯膳,要說她手裏沒有好東西,我肯定不信。」
「那崹人蔘有多貴?」
「據說達到能入葯級別的,外面出的價格都是一千一株以上,上百年的賣出幾千的價錢也不奇怪。」
「那昨日,我們收的禮有點重了。」
汪露想了想才說,「他們誠心給,我們吃都吃了,別想那麼多。按照他們夫妻的性格,送一鍋雞湯,肯定也不是為了叫你給穆繼東陞官。」
「你昨天說,林玉昨天熬了兩鍋?」
「嗯,我看林玉對崹人蔘的態度,她肯定不是第一次見,手裏肯定也不止一株。」
張玉才輕笑一聲,「這一家人,看着普普通通不起眼,倒是有些深藏不露的意思。」
「何止,不說穆繼東和林玉,你看看他們倆養的閨女,琴棋書畫射箭,什麼不會?人家不僅會,還精通,什麼人家能培養出這樣的閨女?」
汪露早就想過了,「穆繼東早不當兵晚不當兵,偏偏這兩年不太平才來當兵,他們家不夠隨軍的條件,自己買地建房子也要跟來,你說……」
張玉才拍拍她,「我心裏有數,睡吧。」
人家憑本事立功,他照功勞給獎勵升職,一切都順理成章。
也不用管人家什麼出身,有什麼目的,既然能通過背景調查,說明這一家人都沒問題。有問題也和他無關。
第一天,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穆繼東假期用完,今天就要去軍營報到。
林玉笑着跟閨女說,「你爸今天出門精神抖擻,一早上都在笑。」
穆清嘴角微微翹起,以前女夫子教導她,說男子少有不愛權勢名利之人,看來她的傻爹也是俗人一個。
「今天穿裙子吧,這幾天天氣熱了,前些日子給你做的那條扎染裙子可以穿了。」
「嗯。」
穿上裙子,穆清在鏡子前轉悠了一圈,「好看!」
林玉滿意地笑了笑,「回頭我跟你汪阿姨再去轉轉,有好看的布都買回來。」
「媽,我這裏的布票都給我爸寄回老家了,我這裏沒布票了。」
「馬上就有了,過幾天月底發工資,你爸發了票就去買。再說,賣土布的不要票也能買,就是價格貴一點。」
穆清點點頭。
吃了早飯,今天上午有事兒,母女倆要從城南出門,去鄉下買酒。
家裏那一罈子酒剩下不多了,今天再去買些回來存着。穆清不愛喝酒,她覺得酒可以存,用來泡藥酒也好,放幾十年,放成老酒就更好。
林玉牽着閨女邊走邊說,「以前我小的時候,我隔壁住着一家子人,那家閨女比我大幾歲,有一年冬天,他家拉了兩板車的黃酒回家,據說要存着等他閨女出嫁的時候喝。」
「這叫女兒紅。」
「就是叫這個名兒,當時你外公外婆孩子,你外公心動,也想存,後來……後來有事情耽誤了,沒時間存。」
穆清扭頭看了娘親一眼,「媽,你給我存吧。」
「好啊!」林玉低落的情緒瞬間高漲,笑道,「你那裏能藏東西,咱們存個一百壇,別說你結婚的酒有了,以後你生的孩子結婚的酒也有了。」
「黃酒可以當作料酒用,平時炒菜也能用上。」家裏現在不缺錢,花一大筆錢買酒林玉一點不心疼,還越想越可行。
「咱們娘倆在家也沒事,我們抽空去一趟紹興,玩幾天就回來。」
穆清提意見,「咱們要趕在下半年開學前去。」
「對,開學你要讀書了,也沒那個時間。」林玉想了想,「咱們暑假去,紹興咱們去,揚州、杭州、上海都走一遍。」
穆清點點頭,「去!」
走到前面學校,一排過去分別是小學、初中、高中。
正是上學時間,沈園和陳靜剛到校門口,看到她們趕緊打招呼,「林阿姨,清清,你們去哪兒?」
林玉笑着道,「去城南買點東西。下午我們在家,有空來玩。」
「好,我們肯定去。」
「不早了,你們快進去,我們先走了。」
「林阿姨再見。」
林玉推了閨女一下,「快跟兩個姐姐說再見。」
穆清「……」說不出來。
張欽也到了,他輕笑一聲,「林阿姨,穆清當自己是大人呢,讓她叫我哥她都不叫,更別說叫姐姐了。」
林玉看了閨女一樣,「這孩子,壞毛病多。」
沈園嘻嘻哈哈道,「不用叫姐姐,清清那麼厲害,她叫姐姐我們也不敢應。」
敲鐘了,在校門口逗留的幾人連忙往學校里跑。
母女倆走到初中校門口,碰到一個遲到的學生跑的快飛起,穆清定睛一眼,咦,這不是霍容時嘛,沒想還能看到這冷麵羅剎失態的時候。
霍容時也看到穆清了,更看到了她眼裏的打趣,他瞥了她一眼,腳步一點都沒停下,從她身邊跑過。
母女倆慢悠悠走去城南,穆清沒跟着媽媽去賣酒的人家裏,而是在村外等着。
林玉囑咐閨女,「你別亂跑,要是有人找你問路你就走遠一點,不要接近別人,小心人販子。」
「媽你就放心吧,我藏着刀,誰來我就扎他!」
「有事兒你就大聲喊,村裡人肯定聽得見。」
「我知道。」
林玉還是不放心,「你跟我進村吧,我多跑幾趟也行。」
「媽,真不用。」
穆清說服她媽,來一趟能多買一些,何必多跑幾趟。
林玉一步回頭地走了,一進村腳步飛快,趕緊去找那家賣酒的人家。
穆清蹲在路邊,這時候已經五月了,村裡人都忙得很,村口這裏很清靜,也沒個人來,只聽得見鳥叫聲。
過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由遠及近,是她娘親來了。
林玉微微蹲下身,穆清伸手把酒罈子收起來。
林玉又去村裡,來回跑了趟,買了九十斤酒。
回去的時候,背篼空着也是空着,母女倆又去藥材公司旁邊的小市場買些藥材。
林玉高興地說,「一斤酒我多出了五毛錢,賣家把他家一十年的好酒都給我了。他家還有兩壇十年的,我想買,他不賣。」
「沒事兒,這裏釀酒的少,等我們暑假去紹興,有的是人賣。」
林玉道,「自從辦公社之後,每家的糧食都是有數的,自己家夠吃都很不容易了,有多餘糧食釀酒的人少。能買到好酒還是多買點,我看以後想喝到不偷工減料的酒估計沒那麼容易。」
「嗯。」
穆清突然想起,她嫁妝里有幾罈子貢酒,不知道是什麼味道,有空叫她爹嘗嘗。
學校放學了,彭豐年一巴掌拍在張欽肩膀上,張欽嫌棄地推開。
彭豐年也不惱,笑嘻嘻的,「早上我看到穆家那個小孩兒身上穿的裙子,跟你今天穿的襯衣是不是一塊布做的。」
張欽鄙視道,「藍色的佈滿大街都是,你是找不到話說了嗎?」
「你可別蒙我,都是藍色的布,顏色還真不一樣。田甜你說,早上的時候在校門口,你是不是也看到了。」
田甜猶豫了一下,才笑着點點頭,「看着確實像是一塊布做的衣裳。」
田甜原本想和張欽交好,可惜,張欽幾次番給她難堪,她現在欠彭豐年的人情,不能和他反着說。
也算了,張欽不行,彭豐年也不錯。
想通了之後,田甜笑着說,「我有一次看到汪阿姨拿着針線簍去穆家,裏面裝着沒做完的衣裳。汪阿姨和穆清媽媽關係好,一起去買布也說得通。」
張欽譏諷兩個一唱一和的人,「說吧,肚子裏藏什麼壞水。」
彭豐年得意地笑,好似他抓住張欽的某個把柄一般,「那個性情古怪的小姑娘,是不是你的童養媳?」
大院裏和彭豐年關係好的人都哈哈大笑。
童養媳個字,對一個小姑娘來說,可以說是惡意滿滿,張欽一拳頭打他笑咧的嘴角,「嘴巴臭的跟茅坑一樣,腦子裏整天裝的都是些封建糟粕,自己噁心還不夠,偏要跳出來噁心別人,欠打是不是!」
「幹什麼,幹什麼,好好的幹嘛打人。」
「張欽別以為你爸是司令員我就怕你。」
「真以為自己是個什麼人物不成,這看不上,那看不上,我呸!」
「你就是個沒有朋友的怪胎!」
張欽已經徹底放棄和彭豐年講理了,掄起拳頭就上!
彭豐年不怕張欽他爸是司令員,其他人還是很怕,只敢拉架,不敢偏幫彭豐年。
彭豐年一連挨了好幾下,打出火氣了,凶得很。
沈園他們遲一步出校門,看到他們打起來了,趕忙問怎麼了,沈園一聽是彭豐年嘴欠,張嘴就罵他傻逼!
田甜鼓起勇氣衝過去攔住張欽。
「起開!」
田甜被張欽推開,她踉蹌兩步沒站穩,摔倒在地。
「田甜沒事兒吧。」幾個和田甜關係好的趕緊去扶她。
一個人走到她面前,順着修長的腿看上去,田甜眼睛都紅了,「霍容時,你快勸勸他們。」
霍容時剛才已經聽完全程,冷笑一聲,「幫誰,我要是幫張欽,彭豐年這會兒該送醫院了。」
冷淡的發言,囂張到極點,大家都看向他。
張欽喘着氣,「兄弟,你來幫我來了?」
霍容時嫌棄地看了他一眼,「沒事兒多練練,跟個弱雞似的,打這種嘴欠的,一腳就能踹散架!」
陳靜嚇的後退一步,拉着好閨蜜沈園,媽呀,這人好凶啊!
張欽也覺得挺沒意思,算了,走吧!
他轉身要走,「哎,林阿姨,你們現在才回來。」
林玉皺眉,「好好的,你們怎麼打架,還在學校門口打,影響多不好。」
張欽傻笑,「彭豐年自己欠揍,我幫他撓痒痒。」
「放學了還不回去,你以後再胡鬧,我告訴你媽。」
張欽連忙道,「林阿姨你可別,大院的孩子從小到大打架算什麼,小事情。」
「快回去吧,下午跟陳靜、沈園過來玩。」
穆清補充,「我媽今天買了好多香料,準備做滷肉。」
陳靜小跑過來,「林阿姨,我肯定早點過來。」
沈園連忙點頭,「還有我。」
林玉笑道,「快回去吧,姑娘家別摻和這些事,免得誤傷自己。」
「好嘞!」
林玉帶着閨女走了,留下校門口的一堆人,不認識林玉的人都很疑惑,這是誰,為什麼在她面前,堂堂司令員的兒子張欽,一不高冷,一不毒舌,反而跟個傻小子一樣,為什麼?
大院的孩子不認識林玉,但是他們認識穆清,穆清喊媽,那還能是誰?他們都看向彭豐年。
幸好人家當媽的晚來了一步,要是讓人家當場聽見,不大鬧一場才怪。
和彭豐年關係不錯的人勸他,「管管你的嘴巴,別一張嘴就噴糞。」
「不是,你們是誰的朋友,站誰那邊?」
「我們是你的朋友,但是你這張臭嘴,真該好好管管。你跟着你媽整天就學這些東西?」
「不許說我媽!」彭豐年怒了。
以前在北京,誰不知道她媽和他爸是一婚,私下裏說他媽不要臉勾引他爸的流言從沒斷過,他最討厭外人輕視他媽。
「好好好,我們不說。你也不是真傻,我們說的話你自己想想吧。」
「對,雖說小孩兒打架大人一般不參與,要是真鬧大了,張欽他爸真不會在心裏記上一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