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走兩步

第4章 走兩步

堂上氣氛略顯窘迫,堂下觀審的人群爆發出了一陣噓聲,維持秩序的軍士好一陣才彈壓下去。

大腹便便的大理寺寺卿崔智咳嗽一聲,把尷尬掩飾過去,然後說道:“林雋,本案已經一次三司會審,可謂證據確鑿。鑒於上次會審時你不在場,為彰顯吾皇聖恩浩蕩,現特重開三司會審。”

“本次會審,你可聘請訟師,為你陳述辯護。如已聘訟師,可傳其上堂。”

崔智所言,是向人犯宣佈其擁有的合法權利,也是庭審必要程序,彰顯了三法司要把此案辦為鐵案的謹慎和決心。

林雋倒是知道,在大隨朝打官司,無論民事刑事案件,和現代社會一樣,是可以請專業訟師代理的。

但本案情勢緊迫,等訟師看完卷宗了解清楚案情,自己早就狗帶了。

“本案,我將自辯。”林雋神情篤定胸有成竹。

全場響起交頭接耳唧唧嗡嗡的聲音。

大隨帝國法律體系完備繁雜,各門類的法規敕令律例多如牛毛,而且互相之間又有交叉衝突,不同類別法令之間,還存在優先級的差異。

非專業人士,在審理過程中,因為不熟悉律令條文規定,必然會吃暗虧,甚至影響到案件最後判罰結果。

這種會被砍頭的案子,犯人是權貴子弟,卻沒有聘請金牌訟師,而且要求自辯,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還是對自己的答辯技巧有着無與倫比、喪心病狂的盲目自信?

面容清癯的都察院左都御史盧悌提醒道:“根據大隨律例,凡申請自辯者,須在完全清醒狀態下,方可進行。你昨晚宿醉,應先證明:你現在已完全清醒。”

“哦,大隨的律令,醉酒狀態被認定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林雋心裏表示了解。

怎麼判斷是否已經在醉酒後清醒呢?

難不成還會拿出測量儀讓我吹氣?

林雋的疑惑馬上得到了解答。

只見幾個差役上堂來,在堂中央擺上了兩條長凳。

盧悌指着長凳,眯縫着眼睛道:“走兩步……”

林雋看了一眼,心裏說聲卧槽,正式答辯之前,居然還要當眾先來一段丟人現眼的平衡木表演?!

這麼兒戲嗎?

再說這不是女子項目嗎?

心裏雖然不情願,林雋也只有走到長凳前,準備自證清醒。

他試着踩了踩,然後站上去,小心翼翼向前走去,心裏不斷吐槽:

前身這具身軀真不咋滴,平衡感、敏捷度和前世的自己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必須先來一串托馬斯旋旋,下法再接一個5257b向後翻騰三周半轉體兩周半屈體,保證入水時一滴水花都沒有.......

哦,應該是落地紋絲不動才對,咱可不是那種落在線外還要尬拿冠軍的無恥小人。

他自忖這樣的想法還是誇張了一點,不過來幾個前後空翻應該還是很輕鬆的。

第一條長凳剛要走完,他腳下發出咔嚓之聲,心道不好時,長凳已經開始垮塌。

草泥馬,被人陰了!他心裏咒罵。

堂下觀眾齊刷刷發出了尖叫和驚呼聲。

關鍵時刻,前世長年接受殘酷訓練形成的本能,及時拯救了他。

他自己都沒回過神,自己是怎麼做到的,就已經踩上了第二條長凳,像風中的枝頭樹葉一般,不停地晃動。

隨着林雋在長凳上搖搖晃晃,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有性急的旁聽人員甚至站了起來,後面被擋住視線的人急得一把將其拉着坐下來。

好事的吃瓜群眾怎麼可能甘心好戲就此落幕?整齊劃一地喊道:“穩住!穩住!”

在一片加油打氣聲中,林雋搖擺幅度慢慢變小,最後終於站穩,觀眾們不約而同地長出了一口氣。

長凳被人做了手腳!

林雋心中極其惱火憤懣,他一邊在第二條長凳上行走,一邊口中喃喃念叨:

一個馬步向前,

一記左鉤拳、右鉤拳。

一句惹毛我的人有危險!

一再重演。

一根我不用的棍,

一放好多年。

它一直在身邊。

幹什麼,幹什麼?

我打開任督二脈。

幹什麼,幹什麼?

殺人兇手的招牌,

被我一腳踢開……

念到這裏,已走到長凳盡頭,他一躍而下,憤懣地將凳子一腳踢開,倒是顯得頗為瀟洒。

台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林雋強忍腳踝鑽心疼痛,向觀眾們鞠躬答謝——裝逼很爽,但會付出代價……

他轉身向堂上三位大佬一拱手:“三位大人,我現在是不是已經證明,可以自辯?”

三位大佬交換了一下眼神,刑部尚書李德點頭道:“准你自辯,你有何話要說?”

林雋道:“我並非殺人兇手,真兇另有其人。”

李德手撫長髯:“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林雋鄭重其事道:“我有人證!”

三位大佬都露出了震驚的神情:疑犯說有人證!

上次會審的時候,根本沒有提到過這個情況。

這有很大可能,會導致案件發生難以預測的變化。

李德道:“既有人證,姓甚名誰?”

林雋回道:“小子不知。”

李德微微皺眉:“年齡幾何?家住何處?”

林雋繼續回道:“不知。”

李德看着林雋光棍的樣子,啪地一下拍了一下驚堂木:“你是來消遣本官的?”

林雋道:“回大司寇,小子豈敢?”

李德哼了一聲:“那你口中的人證,到底在哪裏?”

林雋從懷中掏出一疊紙:“證人在此!”

他把其中的一張紙展開道:“小子已經把證人的模樣,畫在紙上。”

這就是林雋熬夜亡命補畫出來的假期作業。

自有書吏來接過紙張,呈在三位大佬案前。

紙上畫著一個少年書生的面相,眉目清秀,細眉大眼,一股柔媚之氣,栩栩如生躍然紙上。

都察院左都御史盧悌看得連連點頭,又是連連搖頭,痛心疾首嗟嘆道:“如此畫功,假以時日,必成大器,可惜啊可惜!”

大理寺寺卿崔智搖晃着肥胖的腦袋問道:“林雋,既然你說這個少年書生可以為你作證,那就讓他上堂吧。”

堂下的朝歌城吃瓜群眾都是些自詡通曉時政的熱心市民,平時在茶樓酒肆之中指點江山贊畫國策那是常規操作,一聽崔智這個死胖子明顯在故意刁難,頓時發出一陣噓聲。

崔智這種老官僚什麼場面沒見過?

噓聲四起之下,他依然老神在在,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毫不在意。

林雋拱手道:“請三位大人准許將此畫交給堂下百姓傳閱,看是否有人認識此人。”

三位大佬都有些遲疑,堂下的百姓們一起喊了起來:“看畫!看畫!”

林雋開口道:“根據《大隨律令》第……”

話還沒說完,就被盧悌嚴厲制止:“閉嘴!”

三位大佬坐到一起,低聲交頭接耳了幾句,李德道:“將證人畫像傳閱下去,請諸位在場旁聽的大人也看一看。”

沒人注意到,長秋監的老太監看了畫像之後,臉色微微一沉,立即揮手招呼了一個小太監過來,向其低聲耳語了幾句。

小太監聽完臉色一變,接過老太監手中的畫像疊好揣入懷中,一溜煙地跑下大堂,跨上一匹駿馬,奮力揚鞭,絕塵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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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絝的全盛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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