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火車上,楊錚被盜
離別的憂傷,只是在楊錚心裏逗留了幾分鐘,隨着車子慢慢駛離他們村,楊錚坐在車子裏沉默了一小會後,開車的司機打開了車上的收音機。
「你總是心太軟,心太軟......」
收音機裏面,傳出了當時風靡大江南北流行歌曲《心太軟》,楊錚和林廣聽到之後,同時露出了一個笑容,跟着收音機裏面的歌聲,慢慢地唱了起來。
那份離別的傷感,頓時煙消雲散。
他們在車上高聲歌唱着,似乎在唱響他們飛揚的青春,揚起他們即將要遠航的夢想。
兩個年歲相差一兩歲的年輕人,帶着美好的憧憬與夢想,即將投入到他們人生的新戰場。
車子在一個路口等到通過的時候,哼着歌兒的楊錚看到遠處一座三層的樓房建築,慢慢停下了他的哼唱,目光落處,是一個剛剛從樓房裏走出來的美麗倩影。
他怎麼也不會忘記,這座三層高的樓房,就是自己暗戀的那個女孩,奚小凡的家,從屋裏走出來的那個身影,正是奚小凡本人。
他好像一塊木頭一樣,定定地望着奚小凡的身影。
林廣發現到了他的異常,朝着他目光所及的方向望去,然後恍然大悟地笑了起來,問道:「這個是你喜歡的小姑娘?」
楊錚沒有說話,此刻的他,只是想安靜地望着奚小凡,將她倩影,完完全全地深刻在自己的腦海之中。
車子再次啟動。
小四輪緩緩從奚小凡走過的路邊經過。
楊錚再也忍不住了,探出頭去,朝着奚小凡喊去:「奚小凡。」
奚小凡似乎沒有想到有人會突然喊她一聲,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才看到車上探頭出來的楊錚,可是,車子已經走遠了。
她只看到楊錚伸出手,在對着她不斷地揮舞着。
她也舉起自己的手臂,對着漸漸遠去的楊錚,揮動着手臂,嘴裏喃喃說道:「其實,我還有東西要給你的。」
失落的感覺,油然而生。
楊錚和她並沒有什麼過多的交集,甚至那天楊錚給她那份表白的情書之時,也只是他們第一次面對面的溝通而已。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此刻的奚小凡心裏,卻有陣陣的離別愁緒,擾亂了她今天的心情。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楊錚和林廣來到了縣城火車站大門口。
林廣一下車就對楊錚說道:「你等我一下,我去那邊電話亭復all,我朋友剛all我了。」
他一邊說,一邊從腰間皮帶上摳出一個戴着小鐵鏈子的小黑盒子,低頭看着,手指在上面的按鍵上用力按了幾下。
楊錚聽說了,這玩意all機,是現在的潮流玩意,如果你想找誰的話,對方只要有這玩意,那你打個電話,留個言什麼的,對方很快就會給你打回來,或者知道你留言所說的是什麼。
看着林廣那帥氣的舉動,楊錚就差沒有流下口水來了。
羨慕的目光,瞬間就佈滿了他的雙眼。
這就是成功!
楊錚心裏想着,暗暗發誓,以後自己也要變成和林廣一樣,成為走在潮流尖端的人群,掙大錢,買自己喜歡的東西。
看着只比自己大兩歲的林廣有此「成就」,楊錚更加覺得,自己就算不讀書了,也沒有什麼好遺憾的,外面的世界,才是他楊錚大展拳腳的世界。
上午的十點半左右,兩人坐上了前往深圳的火車。
林廣告訴他,他們要坐接近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才能抵達目的地,讓他可以放心睡上一覺。
這一趟的火車票,是林廣掏錢出去買的,楊錚要給回他,可他說,這算是他作為同鄉,請他楊錚坐一趟火車,他是有收入的人,讓楊錚不要在乎這點碎銀子。
林廣的話,無疑是再次讓楊錚為之仰望和崇拜。
他太想早點趕到深圳那個大城市去了,儘快掙錢,將自己也「武裝」起來。
第一次遠離家鄉,外面的一切,對於楊錚來說,都是新鮮的。
因為心情的影響,綠皮火車上那股讓很多人為之作嘔的味道,楊錚都覺得是香的。
沿途的風景,即使只是普通的山山水水,也讓他為之震撼。
少年的心裏,裝着一幅美好的畫卷。
不管是對未來,還是對自己,他都充滿了信心。
天之高,唯少年心可及。
林廣都已經睡醒兩覺了,他卻依舊還興緻勃勃地看着外面的景色。
作為過來人,林廣看到他這副模樣,也就笑笑,不說什麼。
每個少年,第一次遠離家鄉,奔向前程的時候,這種雀躍與新鮮感,都是大同小異的。
楊錚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他現在這副模樣,林廣完全能夠體會得到。
直到天黑了下來,外面已經看不見什麼了。
除了聽到火車「呼哧呼哧」的響聲之外,整個世界,彷彿變得安靜了。
兩人簡單吃了一點隨身帶着的食物之後,閑聊了一會,楊錚開始感覺到疲倦了,漸漸地,他閉上眼睛睡著了。
中途因為腰酸背痛的原因也醒來過幾次,可是很快又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就這麼睡一段,醒一下,來來去去的,在天微微涼的時候,他終於睡不着了。
睜開自己的雙眼,才發覺,和自己坐一塊的那個陌生人,已經下車去了。
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四肢百骸,打了幾個呵欠。
突然,他感覺自己大腿的位置上,好像涼颼颼的。
低頭一看,不由嚇了一跳,自己的褲子,竟然不知道被誰,用刀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jj.br>
他腦子裏面「嗡」地一響,想起母親和姐姐交給自己的那些錢,迅速伸手朝着自己的褲兜里一抻。
完了,褲兜已經底朝天了。
兜裏面的錢,連個子都沒有留下來。
一瞬間,他全身冒汗,心裏又氣又怒,忍不住脫口罵了一聲:「艹他娘的!」
對面還在睡夢中的林廣被他的怒罵給驚醒過來,看到他急的快要哭的表情,馬上問道:「怎麼了?」
楊錚露出一個相當難看的表情,哭喪着臉說道:「我的錢被人偷了,連褲兜都被人用刀子割了。」
此刻的楊錚,真的差點哭出來了。
這樣的委屈和打擊,他從來沒有遭遇過,睡覺前,他還滿懷的憧憬,對自己和未來都充滿了嚮往,可是一覺醒來,他發覺這個世界好像和他想的不一樣了,似乎也沒有那麼美好了......
再想想自己兜里的那點錢,是自己母親和姐姐省吃儉用給自己出門打工當生活費的,現在,連火車都還沒有下,就被人給偷了,這......
他一連發出好幾聲的嘆息,臉上也佈滿了憤怒的神色。
一股挫敗感,瞬間蔓延了他的身心。
年輕氣盛的他,沒有在被學校開除的時候給打擊到,卻在出遠門打工的第一天,被打擊到了。
他的手在自己被劃破的褲子上緊緊拽着、擰着,手臂上的青筋顯得尤其明顯。
林廣見狀,安慰道:「好了,別難過了,這多少也給你提了一個醒,外面的世界不那麼單純和簡單,很有可能,你曾經幻想過的一切美好,都會在未來一點一滴地用現實敲破,你是個男孩子,別擰巴着一點小事。」
「可這不是小事,那些錢,是我姐,我姐不捨得花攢下來的零花錢,還有,我二叔二嬸,我媽他們辛苦攢的錢,他們就是想讓我出來外面,不挨餓,不受委屈,我......」
楊錚有點說不下去了,他低下了頭,深深地呼吸了好幾下。
終於,在他長長地呼出一口長氣之後,才算是將自己的情緒給壓制了下來。
可是,他的腿部,已經被他的手指捏紫了一塊了。
林廣問道:「總共被偷了多少?」
「我沒點,應該有六七百吧!」
「走,我帶你去找火車上的乘警吧!不管能不能找回來,報警是唯一的辦法了。」
楊錚無奈地點了點頭。
什麼都不懂的他,只有聽從林廣的安排了。
帶着一臉的委屈,找到了乘警,將他的遭遇,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個大概。
乘警看到他這張稚氣的臉龐,問道:「剛出門打工吧?!」
楊錚點點頭,自己的青澀與稚嫩,將自己完全坦呈在了任何一個陌生人的面前,這多少讓他這顆幼小的心靈,受到那麼一點打擊。
乘警從自己褲兜裏面掏出一個黑色錢包,從裏面拿出一張五十的,遞到他的面前:「拿着,我工資也不高,下車后,這點錢,夠你吃點東西,坐上車的了。」
林廣的手肘動了一下楊錚,示意他接下。
他不明白林廣為什麼要讓自己接下乘警給的錢,但是看到林廣的神色之後,他還是接了下來,低頭朝着乘警說了一聲「謝謝」。
這時的他,恨不得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起來。
「好了,回去吧!如果有什麼進展的話,我會過去找你們的,還有幾個小時就到了,注意安全,尤其是一些中途下車的人。」
乘警的提醒,他記下來了,這是他第一次遭到現實社會的一場不輕不重的擊打。
回去后,他從行李裏面找出一條好的褲子,去洗手間換上了。
在火車車廂的過道口,他手裏拿着那條已經被割破的褲子,靜靜地站在那裏,默默地看着外面。
他剛才想過將手裏這條破褲子給扔了,但是,他還是忍下了。
不得不說,這是一堂別具生面的教育課。
對於外面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他看到了一點與自己想像中有所區別的側面,但也只是冰山一角罷了。
眼前飛掠而過的景色,似乎在告訴他,這只是漫長人生路上的一點小風波而已。
他決定了,將這條褲子留下來,他也不會去補回那個破洞,希望在以後的日子裏,自己看到這條被人割破的褲子之時,在自己迷茫或是驕傲自大的時候,能夠給予自己一點警醒。
坐回去后,他心情平復了許多。
林廣白了他一眼,怪責說道:「剛才那個乘警給你錢,你幹嘛要猶豫?」
「這,人家也只是做一份工作罷了,況且,我和他又素不相識,怎麼能夠要他的錢呢?!」
「喲!你倒是拎得挺清的?你不要他的錢,難道你想要我的錢不成?」
「那你可以先借給我一點,等我,等我以後打工掙錢了,我再還你就是了,不管怎麼說,我們還是同村嘛!」
「哼!火車票我幫你買了,從村裡到縣城的車費,我幫你出了,楊錚,你也別當我是個冤大頭啊?!我的錢也是辛苦掙來的。」
「沒有沒有,廣子哥,我真沒有這麼想過,只是我,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去接受一個陌生人給我的錢。」
「你呀!就別充什麼大尾巴狼了,人家的工作,可比我們這些窮打工的好多了,他們是鐵飯碗,我們是流水線的苦力工,懂吧?人家給你五十,你就接着,你幫他省五十塊錢,他也不謝謝你,再說了,人民警察為人民,這也是他們應該做的,以後給我長點心了。」
說完后,對着楊錚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
原本,楊錚對林廣的印象還是挺好的,可是聽了他這一番話之後,林廣在他心中的形象,瞬間就跌落下來。
不吃嗟來之食。
這是學校的老師教的。
雖然楊錚的家境貧窮,可是父母親一直灌輸給他們姐弟倆的思想就是要有骨氣,任何別人的東西都不能去眼紅,更加不能用低聲下氣換來自己對物質的滿足,要想得到什麼,就用自己的雙手去掙。
之所以楊錚一直對自己的未來很有信心,是因為他是全村人公認的勤快,這些年來,村頭到村尾,誰不說他們老楊家有個楊錚這麼勤快的兒子,是他們楊家的福氣呢?!
讀了這麼多年的書,他堅信,努力拚搏,會換來豐足的收穫的,所以,即使父母親對他出來打工充滿了擔憂,他自己卻一點也不為所動,認為父母在這一點上面,完全是瞎操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