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廢土初遇
“你們平時就喝這個？”
我捂住鼻子，放下滿是水垢的茶壺。
“爸爸說，等明天下雨，凈化水就降價了。”
同我說話的人，通過聲音辨認是個女孩。
之所以這樣，是因為她蓬頭垢面，披着過於寬大的灰色破麻布，性別特徵有些模糊。
有意思的是，她的右發梢上掛着一朵小紅花，好像是用電線扎的。對我來說太粗糙太不尋常了，儘管這是她身上唯一的顏色。
我此時所在的地方，不是國內的某個貧瘠山村，也不是中東的那些戰亂地區，而是另一個世界的廢土。
嗯，我穿越了。
我剛到這片廢土，就獲得一個奇怪的系統，除了顯示我個人的面板屬性，還有幾個輔助功能：
一，語言無障礙；
二，呼吸回血；
三，作戰時滯；
四，撿漏雷達。
撿漏雷達像遊戲裏的小地圖，標記着一些藍色的小點，較亮的一顆落在小女孩身上。
這意味着在女孩這兒，有某種可以白嫖的東西。
所以我來到女孩家，期望能有所發現。
然而狹窄悶熱的鐵皮房裏，根本沒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倒是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夾雜一些物品腐敗的氣息，讓我很不舒服。
大部分氣味來自隔間，那裏有一張床鋪——其實是簡單的木架，上面鋪滿乾草。床上躺着一個昏迷的男人。他的臉滄桑得看不出年齡，嘴唇發白。
“爸爸打獵被變異狼抓傷了。他還醒着的時候說，胸上的傷更疼了，應該要變天……”
她沒有阻止我在她家參觀，而是跟在我身後，自顧自地小聲說話。
“我們昨晚去過集市，藥品價格上漲了幾十倍甚至上百倍。他們說大勢力又要打仗，物資很緊張，快要斷貨……”
看的出來，她的處境十分糟糕。
我不由得升起幾分憐憫之情，心想這種局面，就算髮現了有價值的東西，也不好意思拿啊，這不是趁人之危嗎？
如果是在地球遇到類似的情況，我或許會伸出援手。我有足夠的社會資源。不幸的是，這裏是另一個世界。
我打算離開這裏。
女孩叫住了我。
“客人，其實我長得很漂亮，很可愛，只壞人多，沒有打扮……”
她說些很奇怪的話，聲音透露出緊張，眼神躲閃着我，身體卻主動靠近我。她用纖細的手指撩起頭上的紅花，露出散亂鬢髮遮蓋的面容輪廓，居然有幾分秀美。
“為什麼說這些？”
我下意識後退一步，剛才，她潮熱的鼻息打在我臉上了。
“您具有不凡的氣質，一定很富有。請您救救我爸爸。只要您高興，我可以服務您，無論做什麼都可以，就算是……”
她不給我反應的時間，噌的一聲扯下披在身上的灰麻布，露出瘦弱的身體。她咬着嘴唇，在我面前旋轉軀體，似乎想讓我看得更真切些，以便更好地推銷。
這一刻，我想到了GTA5賭場旋轉展台上的載具。它們並不完美，但對於一個初來乍到的遊戲萌新來說，終究是有誘惑力的。
我下意識地吞咽口水，想到這地方不是法治社會，逐漸放鬆下來，打量她稚嫩的面孔。
她看起來不到十四歲，烏黑的眼睛清澈乾淨，泛着讓人憐惜的晶瑩淚花，又透露出一份別樣的堅定，彷彿鼓勵我做出某種行為。
眼前的撿漏雷達上，
標記女孩的小藍點開始不停地閃爍，似乎達到了臨界狀態。
我內心猛地一顫。我猜到關於女孩的白嫖之物是什麼了。
穿越前，我是一位藝人，混得不算差，着裝由專業團隊定製，氣質也經過培訓。物質匱乏的廢土難民，同我有天壤之別。
讓我扮演廢土上的大人物很容易。我完全可以趁人之危，實施欺騙，然後各種意義上的……白嫖。
一陣風吹過來，颳起炙熱乾燥的沙塵，我口乾舌燥，不想言語。
……
我還是離開了，一路上安慰自己，撿漏雷達上標記的小藍點有很多，可以白嫖的地方也有很多。
我走過一座座由破舊木板、廢棄鐵皮、各色油布搭建成的棚戶，見識到垃圾堆成的飛蠅山丘、污水聚成的黑色沼澤、佈滿暗紅污跡的無人巷陌……
我終究是失望了。
這些小藍點，都標記在和女孩類似境遇的苦難者身上。
他們面臨各式各樣的困境，在絕望中將我這位“大人物”看作救命稻草，願意用各種奇奇怪怪的代價換取幫助。
有些代價，衝擊着我的道德底線，充滿邪性的誘惑力。
只要我足夠黑心，完全可以憑藉專業藝人的高超演技，將自己塑造成改變他們命運的貴人，許下空頭支票，白嫖那就算不誘人也能解渴的資源。
要知道，我剛穿越廢土，還沒找到穩定的謀生之道，再貧瘠的資源也應該珍惜。
可我不願意這樣做，於是“撿漏”通通失敗。
“在貧苦者中撿漏，是一種滑稽可笑的行為。”
我決定前往傳說中的富人區。
一直以來，我更喜歡從富人手中賺錢。不因為那樣來錢更快，只是等到消費的時候，不需要承載過多的負罪感。
我是矛盾的，一邊享受奢侈生活的歡愉，一邊認為奢侈是資本的罪惡。
慶幸的是，我沒有忘記本心，即便收入不菲，依然遵循童年的味蕾，最喜歡吃的還是快餐店裏的炸雞漢堡薯條，以及家裏那賣相不佳的番茄炒蛋。
我討厭酒水與海產品，所以我討厭所謂的貴族紅酒配高檔魚子醬。
……
終於記起來，我其實是個路痴。
撿漏雷達的顯示面積有限，未探索的區域又存在迷霧。
我迷路了。
夜幕快要降臨的時候，我又繞回到有些熟悉的鐵皮屋前，小女孩正蹲在露天爐火旁烙大餅。
望着天色，我試圖通過校準手錶的假動作演示尷尬。我知道今晚必須找一個落腳的地方。
良久，我下定決心，很沒面子地說：
“我迷路了，暫時回不了家。”
女孩猛地抬起頭，露出希翼的目光，“您如果不嫌棄，可以在我這裏休息一晚。”
“非常感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