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車往回行駛，秦芸沒有發怒，甚至連一句話都沒說，只是哭，止不住的小聲低泣。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想替她擦去眼角的淚滴，被她一掌推開。一會兒之後，她停止哭泣開口說話，讓我停車，她要下去。我沒理會她，我當然不能聽她的意思，這個時候放下她，場面將徹底失控。

“停！車！“突然，她像發了瘋，用盡全身力氣一般喊道。

“還沒到家。“我輕聲應她。

“我叫你停車！“她緊閉雙眼，面部扭曲，繼續大喊。

“行，行，依你依你，停車。”

我踩下剎車，靠邊熄火，她蹭的一下打開車門，朝公路旁的空地跑去。我連忙追過去。她越跑越快，像在躲避一頭惡獸的追擊。我費了老大勁，終於趕上她，將她死死抱住。她不管不顧地掙扎，手對着我臉上直抓。但她到底是個女孩子，真比力氣，哪裏比得過我。僵持了一會，她終於放棄掙扎，整個人從剛才的僵硬狀態瞬間癱軟，軟綿綿地跌在我懷裏。我抱着她，良久才開口說話。

“你呀，跟小野狼似的，把我臉上抓的儘是血印子。“

她沒說話，輕微抬抬頭，朝我臉上看了一眼。

“好啦好啦，我答應你，再也不做這個買賣了。“除了暫時哄住她，我實在想不出其他辦法。

“那是行騙，知道不？“她終於開口說話，緩緩地回應我，由於嘶喊過度，聲音有些沙啞。

“我知道，我一時糊塗，財迷心竅，肯定不再犯。“我連連承諾。

“一定不再做？“她將信將疑。

“一定，再干就是王八。“我笑着說。

“誰跟你笑。“她說完，頭靠在我懷裏。

“回車上去吧，等下車被人偷走，我倆就得走回去了。“

“嗯。“

在回去的路上，秦芸終於恢復平靜，和以往一樣，臉上掛起笑意，還告訴我，說根本沒想到我也會在魔鬼城附近做這個。她和另外一個男同事是過來暗訪的，報社要寫篇報道，因為有人打報社熱線，說最近賣假玉石的行為十分猖獗，魔鬼城一帶尤甚。“你膽子還不小，敢來查‘犯罪窩點’，給人發現，還不得被抓回去當壓寨夫人。“我開玩笑似的說，同時在心裏狠狠罵那個打報社熱線的人，“真他娘的損”。

“我發現吧，其實你還是特別緊張我，特別在乎我的。”到她家樓下時，秦芸語帶嬌羞地說了句。

“別自我陶醉。我自己都沒發現，你倒發現了？”我故意逗她。

“哼，不理你了！”她果然被我逗住了，嘟起小嘴開車門。

“來，給我親親，親完就知道是不是在乎你了。”我拉住她，把她攬入懷裏。

“流氓！臭流氓！”她在我胸前一頓輕拍。

李恆遠和彭勇回來對我問長問短，以為我沒法跟秦芸交代，會金盆洗手。我神色凜然，嘴裏振振有詞，“少他媽小看我，我想做啥就做啥，天王老子都管不着，別說一個小丫頭。”

但我得承認，純粹是為了吹噓才說的這番話。秦芸在我心目中，已經遠遠不是一句“小丫頭”。當我看着她發狂一般從身邊跑走時，心裏存有真真切切的無奈、焦急和恐懼。正如李恆遠所說，我陷進去了。我十分不願意看到她哭，我喜歡看她時時刻刻都在笑。一看見她的微笑，我的心窩裏就像被塞進一團柔軟的棉花。

同時我也更加憂慮，我不是為自己憂慮，我孑然一身，真沒有什麼值得擔憂。我為秦芸擔憂，我不知道她有沒有意識到，或者想過這段感情的歸宿，我不知道她有沒有做好最壞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