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章 欲言又止
星期天，明芷牽着她小師妹的手，從明湖雅苑來。傷好以後她周末還是住到小青家，因為那裏有空調。青璇乾脆直接給明芷騰了個房間，據說後者已把屋裏的小衣櫃快裝滿了，各種用品也配得整整齊齊。明芷提出交房租，青璇不同意，說有個人說說話挺好，冬天還可以暖床用。
分別受張遠和明芷的邀請，傅望辰和青璇也加入了自習小組，一起剛好能坐滿館內的標準四人桌。明芷坐在張遠正對面，身旁是青璇，她們倆雖然都是文科生，但文學院和經濟學院的課程差異很大；不像同班的倆男生，課本和資料都是一樣的，還能互相輔導。
明芷的周末服裝依然千變萬化，但可能是近朱者赤，與青璇看着是越來越配套。張遠在這組人里顏值墊底，反而最能感受到周圍人的目光，為兩位美少女側目的人比比皆是，偷看傅望辰的小女生也實在不少。不過這邊看起來成雙成對，似乎沒什麼搭訕的機會，很快大家就都適應了他們的存在。
考試月就在眼前，圖書館裏充滿書頁翻動和筆尖摩擦的聲音。四人基本不說話，用手勢和口型交流。張遠很快發現了新樂趣：給明芷傳紙條兒。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話題，但他還是熱衷於在筆記本上留明芷的字跡，感覺就像找了明星簽名。她可能不知道，初中時帶有她墨寶的筆記本，他都還留着。
“中午想吃什麼？”張遠寫了一句。
“隨便吧，一會讓小青想。”明芷嫌“隨”字筆畫多，寫的是拼音。
“哈，貴派小師妹竟然還得負責點菜。”
“本門規矩，有事師妹服其勞。”
“怎麼你也叫她小青了？”
“xuan字筆畫太多了。”
“原來如此……你考試安排都出來了么？幾號考完？”
“出來了，7月初吧。”
“那差不多。我7號考完。”
“考完我先回家，可能7月下旬到南邕。”
“嗯！我在南邕等你。”
“好，快複習！你可不能再掛科了。”
“中午喝白粥，點菜完畢。”青璇把本子搶了去，寫了這句遞迴來，得到明芷一個翹着嘴角的白眼。張遠接過本子來又續了一句，再遞迴頭，傳訊的對象成了小青：“我們吃什麼望辰就吃什麼，你看着辦。”明芷湊過去看了，差點拍起手來，搶過本子接着寫：“要不兩位大廚雙劍合璧，再弄頓好吃的~”小青把這句話用紅筆圈出來，指給傅望辰看。
“其實也行，晚餐吧。”他直接開了口。
午飯在食堂隨意對付，回圖書館勉強又湊了小半天自習時間，四人收拾東西出來，一起往明湖雅苑走。一路上明芷都在暢想菜單，但發現四個人並不能做很多菜，最後還是把問題拋給了廚師團隊。自從上次吃了傅望辰做的飯，她對這個“准妹夫”（的廚藝）讚不絕口。
檢查了冰箱和廚房后，望辰拉上張遠一起去經文鎮買菜，明芷送到房門口，說：“早去早回~璇璇想吃回鍋肉~”剛解開頭髮的青璇聞言衝出來，“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要吃！”說著遞給傅望辰一個小卡包：
“會員卡，看用得着不。”
“嗯，給你買點什麼菜？”
“都可以，你覺得我能會做的就行。”
“好，那就西紅柿雞蛋了。”
“你……買點排骨吧，我給你們做椒鹽排骨吃。肋排。”
大熱天裏去買菜，一來一回衣服都已濕透。
畢竟是在女孩子家吃飯，太狼狽了不好，兩人拐回宿舍換了一身衣服才過去。提着生肉鮮蔬在學校走的人可不常見，為了低調行事，兩人特地繞開了廣場，從人較少的路徑回宿舍。卻沒想到迎面遇上了周末加班的宋鋒，道上空空，就彼此三人，想裝沒看到也不太行。
“我靠，你們搞撒子，宿舍不能開火的哈。”
“沒，這是一會帶出去用的。”張遠表現得很鎮定。
“學校附近也不能搞野炊、燒烤那些哈。”
“額，這是自帶原料，找店裏加工，哈哈。”望辰只能編了。
“有想法，下回我也試試。”
“鋒哥，原來這是你的車？”望辰這其實也不算疑問句了。
“啊，是啊，你見過？”
“嗯……總是偷偷停在這附近嘛。”
“嗯嗯，沒事，我先走了，你們玩開心。”
“好的，鋒哥再見。”
宋鋒把車開走後，張遠遞給望辰一個詢問的眼神，望辰說：“富二代實錘了，這車至少80萬。我估計他上班不會開家裏最好的來。”張遠倒吸一口不涼的氣，“得，以後找他墊錢我沒負罪感了。”
被宋鋒阻了一下，只得趕快兩步，到達目的地時新換的衣服重又各濕了半幅。明芷給開的門，她長衣長褲地穿着，室內空調打得冰冷。青璇已經掛上了圍裙，正在廚房裏備料，望辰進去與她配合，張遠和明芷就坐着等開飯。
“早知道跟你說訂小甜點了。”明芷說。
“要不這樣，以後約好每兩周一起做個飯吃，我負責甜點。”
“可以可以~他們倆做飯，你帶甜點，哈哈~”
“那你光負責吃呀~？”
“那我、啥也不會嘛。”明芷撲閃着眼睛，明明慣會賣萌。
“可以學，讓小青教你。”
“好吧，但是如果不好吃你要負責吃完！”
“沒問題！”張遠心想，只要是你做的，來多少吃多少。
“呀——快出去。等着。”
青璇的聲音突然從廚房裏傳來，然後見她推着望辰出來了。她也完全換了身衣服，又成了傅望辰專屬版本的溫柔小青，頭髮用了發箍約束，兩鬢保留的青絲遮着白而顯尖的耳朵，有幾分像玄幻故事裏的精靈族。她看看望辰再看看張遠，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
“你們倆這一身汗吶，會感冒的。換件衣服。”
“不是，沒衣服可換呀……”
“有，我拿給你們。”
“哈？不、不行吧……”
張遠怕青璇給他們弄兩件女生的衣服穿，但她取出來的卻是兩件男款T恤，“到裏邊換。”兩人按照女主人的指示換了衣服出來，把明芷逗樂了，“你們這情侶裝不錯~哈哈哈~”
“小青同學你這是未卜先知？”
“上次買多的。”
張遠覺得不好繼續問為什麼會買男裝，只好既來之則安之。等兩位掌勺人進了廚房，明芷小聲地揭開了謎底：“傅望辰生日時買的，款式定不下來就把兩件都買了，還親手洗了。但最後送的皮帶。”張遠恍然，原來這竟是備用禮物。“這可是給傅望辰備着的，回頭你可得還回來。”明芷笑得意味深長。
廚房裏的兩人似乎交流甚少，但烹飪節奏十分流暢，不到一小時菜就陸續上桌。青璇解開圍裙出來，做個開飯的手勢。“噢~開飯咯~！”明芷早就等不及了。
“喝點什麼？”女主人問大家意見。
“好像也沒什麼喝的吧，泡點茶？”
望辰很了解屋裏的儲備，覺得也就是還有點茶葉。
“要不開瓶酒？就上次大難不碎那瓶。”
“也行，一瓶估計沒什麼問題。”
“那這位小朋友喝什麼？”張遠說的是明芷。
“什麼小朋友，我也喝酒。我去拿~”
“你看，酒在哪裏她清楚得很。”
小青兩手一攤，表示米已下鍋，馬上成炊。
會做飯的女孩子家器具是很齊全的，傅望辰開瓶醒酒，青璇把四隻高腳杯往茶几上一擺。飯吃到一半時，舉杯一碰，明芷說“乾杯”，然後把杯中紅澈一飲而盡。不多時，小臉蛋上就顯出紅暈來。給她倒了三次酒後，這人竟然就有點迷糊了，往沙發上一靠，說有點困。
“看吧，我就說她不能喝……”張遠說。
“這酒量是太不行了哈。”傅望辰認為這很少見。
“沒事，反正在家裏呢~”小青的笑容里有着“不出所料”的含義。
“剩下的酒可要藏好，我懷疑她會對瓶吹……”
“好酒，哈哈~”明芷證明了自己是一杯倒。
望辰幫着小青收拾，張遠守着迷迷糊糊的明芷。他突然好想抱抱她，或者親親她臉上的那一片粉紅，當然不能真的趁人之危，但心裏的波動難以平息。表白的詞彙正在舌尖起義，想要擇日不如撞日。
我一定會好好對你，保護你，愛護你。不對你說謊，因你的喜而歡，以你的悲為傷……為什麼只在自己心裏研討，卻不敢邀她明確彼此的定義？當然是怕她拒絕吧，怕的不是拒絕本身，而是兩人之間可能會不自然，會變得所謂回不去。
明芷喝得確實不多，青璇端了一杯水喂她，不一會就已恢復基本的行動能力。傅望辰先走一步下樓扔垃圾，明芷在門口送張遠。他說：“我有話想跟你講。”
“什麼話？我知道我不能喝酒啦，下次只喝一點點。”
“不是要說這個，而是……”
“是什麼咧？”
明芷詢問的眼神中有一層奇異的光彩，令她顯得如此嫵媚；這大概也是酒精的效果，酒真的是危險的東西吧，張遠發覺自己也正受到它的影響。他好想對她說出來。
“我……”
“嗯？”
“算了，以後再說吧。”
“啊，最討厭這種說要講又不講的了。快說！”
“那你記得，你跟我的‘到時再說’么？”
“……嗯。你先回去吧，明天見~”明芷可能聽懂了，所以切換回告別。
“明天？什麼時候？”張遠還在猶豫，多少有點不依不饒。
“噢，那後天見。”
“還是明天也見一下吧~晚飯？”
“嗯，好。那明天見。”
“嗯，你好好休息。”
張遠輕輕帶上門，到樓下時望辰已等了他一小會兒，對他擺擺手，意思是咱回去吧。一直要到西校門才有足夠的照明，卻不妨礙兩人察覺彼此的表情。
“不用擔心，沒喝多少，醉得快醒得也快。”
“嗯，她基本上好了的。”
“暑假她要回你們那邊？”
“嗯，說很久沒回了，打算回去看看。”
“我覺得，你要把握機會。”
“我想也是。那你呢？”
“我？就先這樣吧。”
“你們這老夫老妻的樣子，卻不談戀愛……”
“她是我的家人，無論如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