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月黑風高夜

太陽的下巴枕在山脊上的時候，史維蒙上馬車上的苫布，驅散了最後幾個戀戀不捨地站在車旁邊的小鬼：“耽誤了吃晚飯你們的媽媽可是會生氣的，趕緊回去吧！”

從鹿尾巴村走一條大約五里長的官道，就可以抵達相鄰的鹿脊村。

尼蘭博家族管理雄鹿鎮的時候，為了方便山裏的貨物運送到城裏，綿延不斷地修了近五十里長的官道，將山中的七個村落貫穿起來，官道的首尾兩端在雄鹿鎮城裏完成閉環。這七個村落也依照前後順序和地勢高地，被以鹿的身體部位來命名，從雄鹿鎮東側的官道出來，最先抵達的是鹿首村，之後是地勢最高東鹿角村和西鹿角村，之後道路一路向下，依次是半山腰的鹿頸村、河谷腹地的鹿蹄村、地勢平緩的鹿脊村和最偏遠的鹿尾巴村。

原先老史維跑行商的時候，總是喜歡從先去鹿首村，最後途徑鹿尾巴村返回鎮裏，但史維偏偏在接手之後的第一趟就反其道而行之。

鹿尾巴村是這七個村落里最小最便宜的一個，但史維把這裏選作第一站確確實實是有他自己的考慮：如果從雄鹿鎮東門出來，直接取道去鹿首村，滿載的兩車貨物就需要直接拉到海拔最高的三個村落，這無論是對馬還是對車夫，都是一種極端的折磨；反過來，如果從西門出發沿着鹿尾巴村的方向，在鹿脊到鹿頸的三個村落就能將商品銷售出大半。尤其是河谷地段的鹿蹄村，是七個村子裏人丁最興旺的一個，對貨物的需求量也最大，這次的那桶鹹魚也是應鹿蹄村民的請求特意置辦的。之後，兩匹馬輪流拉着一輛滿載的車和一輛空車爬坡，趕路的效率明顯提高了。

期初這種作法引來頗多微詞：明明是“尾巴”，但卻變成了最先接觸到商隊的新鮮事物的那個，這一點讓高海拔的三個村的居民們頗有怨懟，尤以鹿首村為最。但史維偏偏是個比他老爹還要精明一萬倍的商人，越靠後的村子，他給與的優惠力度越大，等到幾個村子的村民互通有無之後，鹿首村那幫佔了便宜的村民們頓時啞口無言，甚至有些沾沾自喜了。優惠的力度雖然不是很大，但是正好夠買斷鹿首村民那點綿薄的勝負欲。

鹿首村雖然輸掉了面子，但也確確實實賺回了裡子。

史維簡單清點了一下，在路尾巴村只賣掉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商品，這已經超過預期了。

五里山路，說短不短說長也不長，再加上修了較為平坦的官道，以兩匹馬的腳力，大概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車隊就可以趕到鹿脊村了。在鹿尾巴村這樣的小地方甚至找不到可以借宿過夜的房子。

即使天黑之前趕不到，點起火把走夜路也是可以的。畢竟周圍的村子都是獵戶，附近的野豬狼群什麼的怕都已經被獵完了。

好像之前這裏還有熊傷人的事情發生，不過最近似乎是來了個特別厲害的賽里斯獵人，這一兩個月內都沒有人看見過一隻活着的熊了。也正因為事先了解了這則情報，史維才敢放心大膽地安排車隊走夜路。

路上確實沒有見到什麼危險的動物，偶爾碰到的還都是些狐狸野兔等小型動物。

待史維在鹿脊村的磨坊里借宿下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黑了。

馬匹安靜地在馬廄里吃草。小學徒嘉絲米娜溫婉地在那裏安撫着馬兒的情緒。

“看樣子要起風了啊，”史維望着逐漸遮住月亮的雲層，喃喃自語說道，“希望晚上別把磨坊的風車吹得太響，明天可是要大掙一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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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沉香可以藉助拐杖行走以後，一些簡單收拾屋子的事情，他就不太好再麻煩愛雅幫忙做了，只能親力親為。

晚飯是楊戩打回來的兔子和採到的菌子熬的湯。雖然羞於啟齒，但沉香真心覺得楊戩烹飪出來的食物十分合自己的口味。

楊戩只吃了幾口，就去到角落裏打坐冥想。雖然這個世界沒有靈氣供他修鍊、恢復修為，但是他每晚都非常自律地調息打坐。

“哼。”雖然也說不上什麼不好，但是沉香就是看他的樣子彆扭，心裏特別彆扭，一氣之下把一整鍋湯都喝完了。

沉香草草地把鍋刷洗了一下，吹滅了蠟燭，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睡了。

月色漸漸被烏雲的雲腳吞噬。

月黑風高的夜晚，適合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

風吹動窗外樹枝的聲音掩蓋了人的腳步聲。

尖銳的破空聲響起。沉香睜眼，在明晃晃的刀光中，他看見了一顆碩大的酒糟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