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桃之夭夭
“曦月，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了，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帶着媽媽的靈核，或者媽媽化成的法器離開這裏。萬一媽媽變成了魔物，更要儘快離開這裏，然後向生命之神祈禱吧。”
那時，生夢涵遙望着窗外初生的黎明，一字一句地叮囑曦月。曦月不解地看着母親道：“怎麼可能呢，媽媽你可是准神啊。”
生夢涵和藹地微笑着，摸了摸曦月的小腦袋說：“曦月，你要知道，神靈若是發瘋，什麼都做得出來。”
那時的曦月還不明白，覺得神靈不可能會瘋，覺得母親擁有準神級的靈核，沒人可以傷她分毫。
直到生夢涵越來越虛弱，躺在床上，像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一樣斷了氣。她的身體逐漸化作塵埃，隨風消散，只剩衣物和飾品留在原處。曦月本能地抓起床上的項鏈戴到脖子上，項鏈中蘊含的力量讓曦月感到溫暖無比。
沒多久，曦月的父親破門而入，拿走了生夢涵死時穿戴的所有衣物和飾品，把這張床翻了個遍。
也是在那天，曦月戴着項鏈，義無反顧地離開了晨曦國。
“啊……又做噩夢了。”曦月睜開泛着淚花的眼睛，小聲嘀咕着，“軒轅墨，不論你背後是哪位神，我一定……”
操場上，庄堯迎着朝陽跑了兩千米，仍未見莫凌風的身影。這些天來，他已經習慣了晨練，也很期待莫凌風在熱身完教他的一些防身武藝。
不過那個平時一到操場就能看見的莫凌風，今天卻還沒來，而且沒有提前告訴庄堯任何消息。
庄堯正猶豫着再跑一圈還是原地等候，洛夢涵就穿着她最喜歡的那套純白洛麗塔出現在了庄堯面前。
雖然同為安全部第零小隊隊員，但洛夢涵並沒有每天來晨練，她只會心情好的時候過來練練。畢竟是個擁有準神級靈核的傢伙，身體鍛不鍛煉根本無所謂，她可以很好地完成安全部的所有任務。
“庄堯，莫隊長今天不來了，她讓我路過操場的時候和你說一聲。”
“她出什麼事了嗎？”庄堯不明白，為什麼莫凌風不用學生證通知他。
“確實是出事兒了，急得她學生證都忘了拿，直接就奔着星夢園南門跑過去了。”洛夢涵回憶着剛才莫凌風的急切模樣說，“我還是第一次見她這麼著急，哦，先說好，和我沒關係。”
庄堯也沒懷疑這是洛夢涵的安排，她們的計劃與莫凌風關係不大。
“所以，莫學姐去做什麼了？”
“說是家族會議，她可是桃都之主的獨生女，有諾大的家業要繼承，可能家裏出了啥大事兒吧。不排除她爸在外面有了個私生子的可能。”洛夢涵悠然地說。
星夢園南門出去有一扇大門，它是用准神級的法器“乾坤”做的傳送門，可以直達桃都。
通過這條捷徑，莫凌風只用了半個多小時就從星夢園到了桃都的家中。
她早上起床后就收到了家裏寄的信，信中寫着她爺爺莫青雲病故的消息，並且希望她速回參加家族會議。
莫青雲是家族中唯一的准神，是桃都一切繁榮的奠基者，是一位雖退居幕後，仍令人畏懼的准神級的強者。
一位準神，如果不被另一位準神級以上的傢伙針對，理論上不可能被殺死。但莫青雲居然病死了，這根本不可能，至少莫凌風無法相信。
結果她學生證都忘了拿，也忘了通知庄堯自己今天不去晨練了，以最快的速度直奔家中。
桃都，正如其名，桃花花開滿城，無論何時。這裏是天端之國，四季常春。桃都的滿城桃花又與首都春櫻城的滿城櫻花稍顯不同。
換作平時，莫凌風還有心思欣賞滿城桃花盛開，現在卻像看不見花一樣，只想趕緊沖回去一探究竟。
她的家是桃都最宏偉的建築，九層的高樓，佔地百分之一個桃都，還是在桃都的中心位置，像是唐朝的皇宮。它的主要材料是春桃木，受神靈影響，這種桃木甚至不會受潮，非常適合做建築材料。用它做的傢具，一年四季都散發著香氣。
莫凌風直奔九層高樓的最頂層，直奔她爺爺莫青雲的房間。路上有不少僕人，家丁想阻攔，但根本攔不住。
她衝進房間，只看見墨青雲的床鋪，其他什麼也沒有。
“凌風，你回來得挺快啊。”身穿黑色絲綢衣裝的男人依靠在牆上，語氣十分不悅。
“屍體呢？”莫凌風狠狠地瞪着那男人，不爽地逼問道。
“我的好表妹，你真是什麼都不知道啊。呵呵，但不怪你，畢竟神靈們不想告訴你。”
男人陰陽怪氣的，讓莫凌風非常不爽。
“莫海山，爺爺的屍體在哪兒！？”莫凌風一直非常冷靜，但這次出奇憤怒。莫海山是她的表哥，大她四歲，將來要成為幻神教桃都分部的一位主教。他從小就看莫凌風不爽，處處針對她。但他好像確實知道一些莫凌風不知道的事情。
“准神死後哪裏會有什麼屍體，硬要找的話，到處都是。”莫海山的表情十分欠揍地說，若不是莫凌風保持着基本的冷靜，她怕是已經揍上去了。
莫凌風的父親，桃都城主莫河清聽家中僕人說莫凌風回來了，急忙跑去找，正巧撞上了二人對峙。
“凌風，海山，你倆跟我過來，都收斂些，今天的會議事關家族的未來，既然凌風回來了，我們就快點開始吧。”
莫河清領着二人到了家中的會議室，木製的長桌上坐着十幾號人，都是桃都乃至天端之國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都是莫家的精英。會議室內罕見的沒有一個家丁，一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
莫河清入座長桌的最上位，莫凌風則被他安排在了身側，莫海山坐到了莫河清右手邊，也算是地位比較高的位置。
該來的早就來了，但會議貌似一直沒開始，他們好像，都在等莫凌風回來。
“諸位，如幻神神諭所言，父親莫青雲的靈核，將由我的女兒莫凌風繼承。”
莫河清態度堅決地向眾人宣佈，但莫凌風完全沒聽懂他在說什麼。在她的認知中，准神是不會死的，擁有靈核的人死後雖會與魔物一般消散，留下一顆球體，但那球體只能交給會鍛造的工匠製作成法器，也可能變成魔物禍害蒼生。
雖然聽不懂，但她依舊禮貌地認真地聽着每一個字。
“大家也都知道，無論是宗教地位也好，家族地位也罷，我們，以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王公貴族，全是靠着靈核能力壓在人民頭上的，尤其是靠着准神級別的力量。但是凌風不知道靈核的秘密，因為神靈不想它知道。”
“城主，”一個長相粗野的男人打斷道，“神靈們已經不怕她了嗎？”
“至少，幻神的神諭是這樣說的。”
莫凌風聽得雲裏霧裏，莫海山則滿臉不爽地瞪着她。
“凌風，去把桌子中間那顆球體拿起來，放到胸口。”
莫凌風老實地按照父親的話拿起了桌子上的金色球體，眾人驚訝地看着，像是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景象。
莫凌風從這顆球體裏感受到了某種力量，她幾乎是本能地把它放到了胸口，一陣酸酸麻麻的感覺后，球體消失了。
“欸？天災，呼風喚雨，自然……”莫凌風捂着頭，一陣眩暈，她感覺自己的大腦正在被灌輸無盡的知識。
恍惚間，她感覺自己置身於一片虛無的白光中，一個女人出現在她面前，用銀鈴般的聲音說：“莫凌風，恭喜你，融合度果然很高呢。恭喜你，成為準神。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些其他神靈害怕你知道的秘密，你要記好哦。首先，靈核的強度並非天生，而是可以通過後天吸收其他靈核的方式增強的……”
莫凌風聽完，感覺自己的世界觀被刷新了。她從此知曉了靈核的秘密，知曉了諸神的秘密，同時被叮囑，一定不要將這些告訴不知情的人。
“最後，你知道其他神靈為什麼害怕你嗎？”
虛無的光芒中，莫凌風搖着頭表示不知道。
“即使是神也是怕死的，而你，你是最有可能弒神的人。”
莫凌風的意識徹底清醒是在十小時后，在她自己的房間裏，她感覺身體被某種能量重構了一遍，腦中自然浮現了許多知識。
“凌風，感覺如何？”莫凌風的床邊，莫河清焦急地問。
“感覺，還不錯。那個人，是幻神吧，祂告訴了我很多事情。”莫凌風如實回應道。
“抱歉，你是家族中，與那靈核融合度最高的人。而且幻神下了神諭，說必須是你。”莫河清握起莫凌風的手，眼裏全是歉意。
“為什麼道歉？”莫凌風不解，現在她有了和芙娜相當的力量，成為了准神，成了整個家族的一大支柱，這不是好事嗎？
“抱歉，把家族的重擔都壓到了你身上。我本來是想將那靈核鍛造成法器使用的，雖然執掌法器者可能成為魔物。但是，幻神的使者直接帶着神諭來到了我面前。”
“父親，”莫凌風反握住莫河清的手，溫柔地說，“沒事的，倒是爺爺，他究竟怎麼死的？”
“病死的，一種連准神都會死的病。我猜測，應該是某位神……”
莫凌風看着天花板，恨不得洞穿它，將視線投射到高天之上。
那一天，四季常春的桃都下起了不自然的鵝毛大雪，雪下了一整夜，莫凌風站在自家樓頂，望了一整夜的天。
她曾認為，自己應當為繼承城主之位而努力，應當為桃都的人民做些什麼。至於神靈的事，那不是她該管的，人民愛信仰什麼就去信仰便是。
但是，她今天知道了太多，她想去驗證幻神說的是否正確，同時害怕幻神說的都是對的。
神靈會發瘋，當祂們想要去掠奪其他神靈的神核，當祂們有了殺死其他神靈的力量，祂們可能變成原初的混沌，世界都會因此消亡，莫凌風想守護的人們也會消亡。
她抬頭看着天空，雪飄飄落下，她已不怕嚴寒。望着無盡的天空，莫凌風的眼神愈發堅毅，那一刻，高天之上的一位神靈向她發起了攻擊，恐怖的落雷直衝她襲來。另一位神靈卻出手庇佑，落雷瞬間消散，只留下了夢幻的無害的光。
兩位神靈的短暫交鋒點到為止，其他神靈選擇了沉默，什麼也沒做。
莫凌風望着天空的異象，已猜到剛才發生了什麼。她的靈核是災厄類，與之融合度最高的只有災厄，她若想弒神，最先殺的一定是災厄之神。只有得到災厄的神核，她才可以在不變成魔物的前提下吸收其他神核。
不過她還沒想到那麼遠，她現在只想安靜地坐着，消化今天突然得知的一大堆事情。
雪下了一夜，寒風吹了一宿，她思考了一夜，終是沒得到滿意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