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戰後、過往

剿殺黑衛大戰後過了十天，沐伊現在獃獃的在學院裏不知做什麼好：佩妮被安鶴庭救回了安家，然而佩妮在第二天就從安家消失了。安鶴庭本來打算利用佩妮的特殊能力來進行情報獲取，一口氣平滅焰王國境內的黑衛勢力，但是在找到佩妮時黑羽已然死亡，而佩妮也暈厥在地。考慮到此次剿殺戰中低估了敵方的戰鬥力，以為是最多一個四階魔法師變成實際上有兩個五階魔法師的重大失誤，安鶴庭只好接受了現在的戰果並將情況報告給了焰王國皇帝。

大戰過程中安鶴庭及時的行動與大戰後積极參与救援和荷城的再建設，安鶴庭在荷城的名望可以說是一夜間暴漲起來。鑒於此時荷城的權力真空和安鶴庭展露出的卓越政治才能，焰王國皇帝的聖旨於戰後第五天到達了荷城，聖旨上褒獎了安鶴庭的功勞並任其為新的荷城城主，而在大戰中的佩妮和沐伊則是在安鶴庭的建議下沒有公開。雖然有許多荷城的民眾都在當晚見到了沐伊和佩妮，但是不公開能夠避免引起黑衛的注意，畢竟他們目前時無法對抗黑衛的。

沐歡這十天一直緊緊跟隨着沐伊，她根本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哥哥會突然被戰鬥波及進去，當她那晚看見沐伊處於戰圈中心時，心跳都被嚇停了，強行讓父母冷靜下來呆在家裏，她一路狂奔，終於在沐伊墜落地面之前接住了沐伊。當時的沐伊情況很糟，而安馨又因為安福的情況暫時離去，沐歡只能逼自己冷靜下來，用自己唯一懂得的一階治療給沐伊療傷。沐伊中途醒來了一下，見到沐歡后只來得及說一句：“我沒事……。”后就暈了回去。直到學院的教職人員來到這邊，仍然是那總務處的副處長對沐伊進行的治療。

沐伊接受到治療后，沐歡就病倒了。兩兄妹在家裏呆了五天後才能夠走動，沐靖鴻夫婦當然也很擔心，沐伊只好一五一十地和家人與邀請來的安德魯將發生的事全部解釋清楚，而沐伊故事中的另一個主角佩妮卻人間蒸發了。沐伊知道契約已經完成了，但是他還是希望知道佩妮是否知道了她父母的狀況，如果可以的話，他也希望能夠拉佩妮加入他們一夥，大概就是相處久了，習慣了有這麼一個同伴的感覺吧。然而其他人對此卻不認同，沐歡只是單純的認為佩妮是罪魁禍首，不想見到她；安德魯則是認為佩妮的行為作風信不過；蔣酥沒有開口，不過看着就是在順着安德魯心意而已；安馨自從看望了在家養傷的沐伊一眼后就沒有出現了，沐伊去安家問過之後明白安馨正在被安福離去的事實折磨，但是不願意讓沐伊擔心而躲了起來，沐伊找尋不到也沒有辦法，現在的大家情緒都很複雜。

蔣酥沒有和任何人說是自己遠程擊殺了嚴玉廷，她現在的狀態略有些古怪：開口安慰沐家兄妹，前往安家傳達了對安馨的關心。安德魯見自己師傅如此有心，心中尊敬的同時又感到古怪，因為他很清楚蔣酥的處世原則就是事不關己，若自己不是她的徒弟，恐怕就算是死在她面前也不會讓蔣酥有一絲情感波動。不過雖然說安德魯喜歡開玩笑，和蔣酥之間也不講究師徒的禮儀，但是他還是懂規矩的，沒有開口問蔣酥改變的原因，尊重蔣酥做的決定，默默的跟在身後。

……

“小伊哥。”

沐伊猛地回頭，見到一臉憔悴的安馨，心中一陣酸楚，想上去抱抱她，卻又害怕這不過是他這幾天來所做的一樣的夢。

“小伊哥，我回來了。”安馨再度開口道，

眼淚已經滑落。

沐伊快步走了過去，輕輕抱住了安馨。感受到她清瘦了一些的身軀，抱着她的雙臂更加輕柔，像是怕碰碎了現在的安馨。

“小伊哥，安…安叔已經下葬了。我這幾天很難過，不想讓你擔心，對不起。”安馨像是認錯般不敢伸出雙臂回應沐伊的擁抱。

沐伊搖搖頭道：“不論你做什麼我都支持你，只是委屈你了。我只想我能夠做到讓你在任何時候都能夠依靠的程度，你低谷的時候才是需要我的時候，不用擔心我的。”

“嗯。”，安馨還是伸出了雙臂抱了抱沐伊，情緒顯然還是很低落。

“安叔已經走了……。我也不會要求你立刻從陰影中走出來，我只想你明白安叔也希望你能夠振作起來的。”，想起安福沖向岩龍的背影，沐伊也是難過，不過他想要成為能夠支撐安馨的男人，說的話自然就是普世的堅強話語了。

“小伊哥，我明白，我明白，我就是想安叔還在啊！我就是想要他還在看着我們啊！安叔就是在閉眼之前想的還是我和我爹啊！為什麼安叔會走啊，他明明什麼壞事都沒做過啊！為什麼啊！”。安馨終於還是悲聲痛哭，每一句都喊進了沐伊的心中。

“馨兒，沒有做過壞事的人，會為了好人而奮戰。戰鬥是會死人的……。”，沐伊只能這麼答道，他也明白現在的安馨只是需要一個宣洩的人，而不是一個在這種時候講大道理的冷血動物。

抱着安馨，視線穿過訓練間的窗口，穿過樹葉間灑落的陽光，穿過時間，沐伊也沉浸在安馨的哭泣聲中，久久無語。

待到月亮爬上了天空，安馨已哭的無力站着，沐伊將她橫抱在胸前，安靜的聽她說著過去的故事。安馨摸出了自己胸前的玉佩，將其與沐伊的玉佩碰在一起，輕聲問道：“小伊哥，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記得的，我忘不了。”沐伊看着玉佩，臉上也有了回憶之色。

沐伊清晰的記得當時發生的一切。

那是在沐伊來到太格大陸的第七個年頭，第一次隨沐靖鴻夫婦來到所謂的神殿。神殿率屬於教廷，信奉着人類守護神，雖然教廷勢力隨着歲月變遷而愈加式微，但是畢竟伴隨了人類歷史數萬年，長久的傳承終歸還是在人類王國中印下了難以磨滅的痕迹，就比如沐家來的祈福抽籤。

排在長長的隊伍中，沐伊跟父母說了聲去上廁所，沐靖鴻夫婦本不可能放心讓自己才七歲的孩子獨自一人在這人群中獨自走動，但是沐伊的成熟還是換來了父母的同意。然後沐伊就坐在了休憩區的長椅上，他就是不想去排隊，擠來擠去的讓他很煩躁，直到安馨坐到了他的旁邊。安馨也是隨着安鶴庭來的神殿，與沐家不同的是，安鶴庭是為了天目的公務才來的神殿、在安鶴庭前往隱蔽處處理公務時便讓護衛保護安馨，這是個既想帶孩子出門玩，又被工作纏身的父親的無奈選擇。

“人好多哦！”，安馨開口道，坐上長椅上，懸空的雙腿晃來晃去，顯得既愜意又無聊。

“是啊，我不想擠就來這裏坐着了，你呢？”，沐伊回道。

“我在這兒等爹爹回來，我很少出門，看到這麼多人覺得挺好玩的！”。

小小的沐伊還感受不到安馨言語裏的寂寞，只是天性善良的回道：“我可以到你家裏陪你玩，我知道很多好玩的遊戲呢，我妹妹也可以陪你玩！”

安馨眼前一亮，正要說些什麼，異變突起。地面開始不規則的如同波浪般起伏，神殿開始倒塌，人群也陷入了慌亂。

沐伊先是愣了一愣，旋即立刻轉頭看向安馨，只見安馨驚懼的沒有動彈，看樣子她所說的很少出門在這時終於是起了不好的作用，而剛剛站在她身後的兩個大漢被人群撞倒沒那麼快起得了身。沐伊見不到自己的父母，情急之下只好拉住安馨躲在了長椅底下，雙眼盯着外面人群雜亂的腳步。

下一幕則是讓沐伊瞪大了雙眼：岩漿噴了出來。在岩漿噴出的那一瞬，人群中終於爆發出了驚恐的尖叫。沐伊也很害怕，他稍稍探出頭看了一眼，見到沐靖鴻夫婦抱着小沐歡被人群裹挾着走出了神殿門口，正要逃跑之際，休憩區房頂塌了下來。

長椅稍微阻擋了一下掉落的房頂，見長椅無法支撐，沐伊想要跑出去，因為只要離開了長椅下方的範圍就離開了休憩區房頂的覆蓋範圍。可是看到了蜷縮在一起，渾身發抖的安馨，他一咬牙，在安馨的身上撐了起來。

長椅終究頂不住房頂的重量徹底倒了下去，沐伊直接被房頂的重量壓個正着，嘴角立即溢血。雙手臂嘎吱作響，膝蓋也承受着難以想像的疼痛，然而沐伊仍然沒有倒下，除了毅力外只能說運氣比較好，長椅和房頂卡成了個三角形較為穩固，但是隨着地面的起伏，還是對沐伊造成了巨大的壓力。一邊想到噴濺出的岩漿，一邊被實際的重量壓在身上，還有身下的安馨，沐伊此時的身心都被綳到了極限，他就快要撐不下去了。

安馨此時終於察覺到了些許不對，一直有個急促沉重的呼吸聲在耳邊，還有溫熱的液體滴到她身上，她終於微微側頭看了一下上方的情況，就看到了面目猙獰，嘴角溢血的沐伊。

本來感到畏懼的安馨看清了沐伊的姿勢和他背上的房頂碎片，頓時明白了為什麼自己沒有受傷，因為面前這個比她高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安馨帶着哭腔道：“你沒事吧？”，善良的孩子在危急情況下第一時間不是哭喊着父母保護自己，而是在擔心正在保護自己的人，安馨就是這麼一個善良的孩子。

沐伊當然沒有餘力考慮到這麼多，他已經要到達極限了，然而當他看到身下的安馨那雙眼的時候，又強自撐了下來。那是雙能夠表達出情感的眼睛，而在驚懼焦急中的擔心也被沐伊看到了，沐伊憋着一口氣，快速道：“別怕，別動就行！”，語罷又立刻閉上了嘴，因為完全沒有餘力。

安馨急出了眼淚，她很怕，見到面前的沐伊越來越紅的臉，實在忍不住道：“你是不是受傷了？我好怕，我好怕……。”

“不要怕，看着我的眼睛不要動就行！”，沐伊仍是快速開口道。

安馨聞言緊緊盯着沐伊的雙眼，和猙獰的面容不同，沐伊的雙眼雖然也是紅赤，但是其中傳達給安馨的是堅定和安心。就是在這一瞬，安馨的天賦覺醒了，因為沐伊的雙眼。

安馨明白了此時沐伊的心情，明白了沐伊也是在強撐，明白了沐伊也在害怕，明白了沐伊是為了她才沒有逃出去，明白了即使是如此難過仍在安慰她的沐伊，她無法忘記了。

終於還是撐到了背後的房頂碎片被掀開，沐伊背後的重量一被撤走，沐伊當即就暈了過去，被安馨接在了懷裏。

後來，安鶴庭帶着安馨去沐家道了謝，本想贈送金銀珠寶作為謝禮，但被沐家謝絕了。正當安鶴庭煩惱着該送什麼作為謝禮時，小安馨掏出了自己的玉佩道：“爹爹，送這個玉佩給小伊哥哥！”。安馨身上戴着的玉佩是安鶴庭還身為焰王國皇帝馬夫時由皇帝所賜予的，總共有一對，是可以用來飛行的玉佩。當時的安鶴庭和他夫人，也就是安馨的生母，各戴着一個，但是後來的安母被黑衛的人綁架了，救回來后還是驚嚇過度過早離世，安鶴庭就把玉佩給了女兒。被女兒要求送這個玉佩給沐伊后，安鶴庭沒有猶豫就將自己戴着的另一個玉佩戴在了沐伊的身上，因為這個男孩子救了他世上最疼愛的女兒。

之後的沐伊就和安馨成了摯友，這是沐伊的想法。因為天賦覺醒而看到沐伊想法的安馨卻是早早的喜歡上了這個為她撐起了生命的男孩子，早早的喜歡上，早早的害羞，早早的就只看的到沐伊。

……

安馨躺在沐伊的臂彎里，抬頭看着沐伊的臉，就和當初第一次被沐伊救下一樣，仍然是那個即使自己也到達極限了還在為她着想的小伊哥，心疼之餘又感到慶幸，兩人是相愛的。

“哥，我們回去吧~！，啊！馨姐姐！”，沐歡一開門就大聲道，看見了露出半個腦袋的安馨驚喜的補了後半句。

沐伊正想把安馨放下，安馨雙手卻勾上了沐伊的脖子，不肯下來。見安馨想要撒嬌，沐伊也就任其所為，抱着安馨轉身，：“回去吧。先把這個掛在我身上的傢伙送回家去。”

沐歡見安馨的情緒似乎沒有那麼低落，這才道：“馨姐姐今晚去我們家裏吃吧，上次你過來的時候也沒在我們家裏吃呢！”。

“今晚就不了，明晚。我和我爹過去，我要和你哥把婚事定下來！”。

安馨語出驚人，沐歡驚喜交加，沐伊則是滿臉獃滯，不知做何表情。

“怎麼？你不滿意嗎？你不想娶我嗎？”，安馨突然一臉惡形惡相，呲牙恐嚇沐伊道。

“沒沒沒，我很開心，就是你說的太急了，我都沒反應過來呢。”，沐伊急道。

“逗你的啦，哪能那麼趕啊？肯定要給叔叔阿姨準備的時間呀，小伊哥今晚就趕快回去說！我也和我爹說，我只想快點把你變成我的而已，小歡也要成為我的小姑子！”，安馨笑道。-

“好呀！我早就想馨姐姐做我嫂嫂啦！不過我還是想叫姐姐，可以嗎？”，沐歡樂道。

“那當然可以呀，小歡怎麼叫都……”，就在安馨笑着回應時，門口出現的一個人讓其閉上了嘴，神色變得十分古怪的從沐伊臂彎里跳了下來。

沐伊見到來人也是一怔，沐歡見兩人神色古怪，回頭一看，：“你就是那個佩妮？”。

門口來人正是佩妮。綠色瞳孔毫無生機，形容枯槁，似乎這十天抽離了她所有的生命力，只余這個軀殼。

見到佩妮的模樣，沐伊道：“佩妮，你去哪兒了？我一直在學院等你，你怎麼了？”。

聽到沐伊的問話，佩妮的雙眼稍微有了點生機，雙眼看着沐伊，枯乾的嘴唇微微起伏，極輕極細的聲音還沒有傳到，佩妮就倒了下去。

沐歡立刻衝上前去，閉眼將右手貼着佩妮的背後，過了一會兒后道：“她沒事，應該是很久沒吃過東西了，還有可能是心情太過低落，不是受傷什麼的，哥，別擔心。”

見到沐歡即使是不想見到佩妮，在看到佩妮倒地時仍然迅速前往救助，沐伊只慶幸自己有個善良的妹妹。聽到佩妮只是太過虛弱，鬆了口氣，道：“帶她回我們家裏吧，我有些事也想要問她的，馨兒，你覺得可以嗎？”。

安馨輕聲道：“可以的，她也不容易，我想她父母可能……”。

沐伊心裏也隱隱有這種想法，只是不願往那方面想而已，聞言只能嘆口氣。

（即使是殺了仇人，可是心裏的空洞似乎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