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大刀揮舞只為財
九月初九,宜動土,祭祀,忌婚嫁。
第一筆買賣,趙四下了些功夫,只是小股土匪,光天化rì明目張胆衝進城高喊打劫,顯然不成熟,被一網打盡可不要太簡單,沒發展壯大之時,做強盜是個不錯的選擇,做強盜,按流程,首先便是踩點。
西市集劉府是曹芷大房的本家,麻子等都是臨澧人,三言兩語就把這戶人家摸得一清二楚,選擇這戶人家也有趙四的私心在內,你大爺的睡過我的女人,總得付出些代價不是?再說你這戶人為富不仁,夥同着激ān商哄抬糧價,不搶你,搶誰?
當趙四對手下宣佈往後就搖身化為土匪之時,集體不安起來,干這活可是要掉腦袋,趙四說得明白,想不幹的,自個走進牢房裏去,該掉腦袋的繼續等砍頭,該牢底坐穿的繼續裏邊數蛆,老黃與麻子自無二話,橫豎都是死,其餘人出來之後沒誰還想繼續去坐牢,糾結沒多久也都從了,只是奇怪,官與賊按理來說是水火不容,這隊伍里夾了個官差又作何解釋?
孫班頭原本就是曹芷的隨從,只要曹芷有令,管你土匪強盜,照做便是。
趙四把剩餘的銀子散了,讓這幫手下做了安家費,如今天災,有了銀子就等於能夠活命,銀子無論在何時,都能買到糧食,糧食如今都掌握在一些大戶手中,糧市每rì也照常開張,只是那糧價卻一rì一變,一兩銀子原本夠一家四口3月開銷,而如今只能勉強維持幾rì,趙四散的都是曹芷這些年的積蓄,每人足足有十兩,十兩白銀,眼下就能活命幾條,跟着趙四這樣的長官,真是沒話說,平時受趙四灌輸的那些理念也逐漸有了成效,誰說男人不能舞刀弄槍了?誰說只准娘們三夫四少爺了?見了漂亮的女人翹就翹了為啥要忍住?咱男人為啥要活得這樣憋屈?
何況趙四定下了規矩,但凡到手財物,一律二八開,八分充公,其餘由手下瓜分,財帛動人心,男女通吃,手下得知有這好事之後,積極xìng更是高漲。
曹芷又使人帶來話,臨澧掌了點權的縣丞與主薄等人都已暫時被革職,往後行起事來更為方便。
…………
跟了趙四數rì,天天好吃好喝,手下這幾人放在同類之中,個個都算得上是彪形大漢,已是二更十分,麻子在劉府牆邊搭上梯子探頭探腦一陣之後,回來彙報。
“長官,看清楚了!”麻子手提一對銹跡斑斑的宣花斧,一溜小跑回來后興奮的說道:“門口就兩護院,其餘的那十幾個在後頭一屋子裏睡得死沉,我拿了塊青磚丟進去砸了門板都沒人醒,長官,現在動手?”
“我讓你扔板磚了嗎?自作聰明,”趙四皺眉,低聲斥道:“誰再自作主張,我讓老黃扒了他皮!”
老黃扒皮技術一流,這可不是恐嚇。
“虎子,驢子。”
“到!長官。”
“你們兩個,翻牆進去,拿鏈子把那護衛睡覺的屋子鎖了,鎖了之後周圍給我看緊了,誰要是想出來,大刀伺候。”
“是!長官。”
“鴨子,孫班頭!”
“長官請吩咐!”
“門口放風,但凡看見有人跑出,一律砍翻,要是有公差上來盤問,孫班頭你去應付。”
“是!”
“心不狠,別干這個,都明白了嗎?”趙四臉皮一黑,惡狠狠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你們手裏如今都有人命,手軟的自個拿刀抹脖子罷!”
這事開不得玩笑,這幫人不知倒還算了,趙四可是很清楚,要是搞砸了,曹芷算是混到了頭,自個也將沒了着落,這些大戶遲早要被上萬災民來搶,誰搶不是一樣?再說那些糧食就是被這些人漲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哪是在賣米,簡直就是在賣錢。
“其他人,跟着我,記得我說過的話么?重複一遍!”
除老黃,其餘八人神情肅然,一齊答道:“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趙四手一擺,率了麻子幾人蹬上樓梯一躍而入,院是個四合院,幾人才跳下,坐大門口的那兩護院頓時驚覺起來,還沒來得及出聲,就被趙四與老黃倒轉刀把敲得暈了過去。
護院自然是女人,麻子上前摸了幾摸,瞧着趙四臉sè不善,嚇得立即住手。
趙四再一擺手,虎子與驢子立即小跑至護院所住的那間大屋,手中鐵鏈嘩啦啦一響,就把那間屋子鎖了個嚴嚴實實,鎖住之後撥出大刀,分開守在兩扇窗前。
劉家不愧為臨澧數一數二大戶,四面的屋子全為大紫檀雕木裝飾,每間屋子前邊還擱着銅鼎石獅,台階均為大理石,柱子全為花梨木,院正中還杵着只水缸大小金sè斑青銅宣德爐,爐中火星點點,靠近之後頓覺奇香撲鼻。
“把人全帶到院子中間來,誰要是叫喚,打幾嘴巴讓他閉嘴。”趙四摸了摸下巴,隨口吩咐道:“耍賴撒潑死活不肯出來的,直接捅死。”
老黃把黑頭巾拉下來蒙了臉,嘎嘎一笑,招呼着其餘人散開,沒一會,哐啷的踢門聲,呼喝聲驚呼聲哀叫聲絡繹不絕。
一炷香工夫,院內所有人都被帶到,趙四傻了眼,足足有三四十人,門口有孫班頭侯着,衙門裏都是熟人,也不怕鬧出動靜,老黃黑衣上已是染血,顯是動過了刀子。
三四十人,男人居多,大多都是些奴僕,當頭的家主是一位年過半百的老婦,被麻子押了出來之後渾身只穿了件小褂,一隻乾瘦的屁股露在外面,看見趙四站在院中間,心知是頭,便幾步沖了過來,咆哮道:“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誰?敢來我這撒野,不怕掉腦袋嗎?”
四面已點了幾支火把,趙四瞧見隨這老婦人同出的還有三位十幾歲的少年,身上是一絲不掛,胸中頓時堵了起來,再一看這婦人雞皮鶴髮滿面猙獰,登時惡向膽邊生。
這姓劉的老婦是天子家的國姓,把族譜拿出來還能與皇親國戚扯上點關係,自個雖沒做官,但大房乃冀州御史監軍之弟,兒子又做了臨澧知縣正室,在這個小縣城來說已算得上家室顯赫,也難怪她對着趙四齣言不遜底氣十足,在臨澧,何嘗有人敢對劉大nǎi不敬?雖被大刀架在脖子邊上,倒也不懼,衝上來就要與趙四叫板。
趙四獰笑:“你老母。”
劉家大nǎi一呆,驚道:“男人?你一個男人就敢帶人來我府上行兇?來人哪!給我把這賤貨綁了送進衙門!”
趙四大怒,瞧着那幾十人蠢蠢yù動,不再猶豫,手中大刀大力劈下,那老婦只得一聲慘叫,上半身就被分成兩截,倒了地那眼裏都儘是不可置信。
臨澧,多久沒出過匪人了!說殺就殺的,百年沒見了!
殺人就殺人,哪有那麼多廢話,看見這老婦居然糟蹋那些還沒發育整齊的少年,趙四已經就忍不住,都停了經的人了,還一次弄三個,主次又不分,明明是被劫好吧,氣勢洶洶倒像她才是土匪,這得腦抽到何種程度才做得出。
生平第一次殺人,望着那滿地的肝腸,聞着身上的血腥,趙四頭暈眼花。
人群之中混亂起來,見家主慘遭不測,幾個娘們頓時嘶吼着衝出,勢若拚命,老黃見狀立即上前護住趙四,手中大刀上下翻飛,如今老黃已不比往昔,本就是個狠人,跟趙四久了,身上更是多出股悍然之氣,何況平時好吃好喝的供着,身子比以往好上了不知多少倍,衝出六人,老黃砍了六刀,‘噗通’幾聲,地上就又多出六具屍首。
虎子與驢子那邊也熱鬧起來,院中動靜不小,被關住的護院全部驚醒,那扇門板登時被裏邊的人踹得‘框框’做響,兩扇門窗也被打開,虎子驢子一人一邊,出來一個就砍翻一個,麻子見勢也跑過去幫忙,砍了幾個之後人人驚懼,登時也安靜了下來。
場面沒多久就被控制,趙四冷哼一聲:“不鬧了?”
院中一片安靜,人人嘴唇都在動,可就是不發出聲音。
“咱們這次來只為求財,安分點就不會死,要是誰再鬧,地上躺的這幾位就是你們的榜樣。”趙四定了定神,慢條斯理的大聲道:“銀子到手咱就會離開,我瞧你們大部分都是下人,都是些苦命的人,我不會為難你們。”
說完就揮了揮手,麻子連忙打開大門出去,把外頭的鴨子叫了進來幫忙,守着人群的蛋子等人早得過趙四吩咐,各自走進屋子去搜,院中三十多人只被趙四與老黃兩個人圍住,瞅着那還在滴血的大刀,這幾十人竟是不敢妄動一步。
院正中那銅爐中冒出的奇香與血腥攪合在一起,居然帶了些酒氣,老黃口中‘荷荷’一笑,看着趙四抬手,做了個乾杯的姿勢。
“做完這次,淹死你的酒都有,”趙四嘿嘿一笑,笑道:“跟着我,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喝的,看你憨頭憨腦的,可我就知道你,賊jīng。”
老黃笑得錘胸,笑完就蹲下,大刀一揮就把趙四殺了的那老婦手剁了下來,拿着那半隻手捋了捋,就從上邊捋下只戒指,戒指為翡翠,上頭還鑲了顆夜明珠,拿了戒指老黃就走進趙四,討好的想給他戴上。
“咦,倒把這事忘了,”趙四從腰間扯下個包袱,指了指那群人:“去,把那些人戴的值錢的都扯了裝裏邊,那可都是汾酒。”
老黃一聽大喜,接過包袱cāo起大刀就沖了進去。
搜屋的麻子等人陸續走了出來,人人都背了幾隻包袱,包袱里是裝得滿滿當當,銀子有銅錢也有,花囊青花窯各類黃銅白銀酒具文房四寶都有,一些包袱里還塞滿了名人法帖字畫,趙四也不識貨,這些玩意想來也值錢,只等曹芷鑒定鑒定之後再做打算。
後院還有座糧倉,堆滿了一袋袋白米,搜颳了這些財物想要搬運都有些吃力,如今也只能望米興嘆。
“長官,要不咱們把這些糧食都丟外頭去?讓那些餓肚皮的自個來搬,這也算是劫富濟貧,好過放在這裏喂耗子。”麻子見趙四發愁,上來出了個主意道:“院裏那麼多人,每人抗幾袋也差不多可運完。”
趙四一聽有理,如今做的一切不就為了那上萬的災民么,放着現成的不去做,豈不是太蠢?就讓麻子幾個監督着院子裏那幾十人搬起那些糧食來。
一倉庫糧食都搬到了外頭街上,做完這些天sè漸亮,要是以前,此時縣城裏四處都是公雞打鳴聲,可現在卻是靜悄悄,公雞早被人吃進肚皮里,街上也有些災民陸續圍了過來,只看着趙四一行人黑衣黑褲還矇著臉,手中還握着兵器,也沒人敢上前發問。
“都完了?”趙四手中拎了只大大的包袱,一包袱銀子沉得直砸手,這年頭哪會有銀行卡,錢太多也犯愁。
“都完了,長官,現在改如何處置?”麻子興奮之極,以往銀錢都歸婆娘管,出門買點零嘴還得看她心情打發打發,可眼下手裏提着的這幾個包袱里,裝着他這輩子見過最多的一次銀子,一張麻臉要不是被黑布蒙住,只怕那麻子都要笑得掉了下來。
“還有怎麼處置?管殺不管埋,東西拿齊之後,集體都上山。”趙四把孫班頭和虎子叫來,吩咐道:“我們一出城,你們就城裏跑跑,邊跑邊喊放糧了,喊完就走,我們山下等你們。”
“遵命,長官!”孫班頭和虎子抱拳齊齊領命。
“嘿嘿,現在只是小打小鬧,等以後人多了,我讓你們見見大場面,”天sè已亮,趙四站在米袋之上,對着那幾個手下道:“瞧見沒,膽子大點,這活多簡單?好了,都背好東西,跟老子閃了!”
說完哈哈大笑,帶頭往城外跑去。
孫班頭與虎子探目觀望,見趙四一行出了城,也撒開腳丫跑了起來,邊跑邊喊:“放糧了!——西市集這邊放糧了!!——。”
臨澧縣城中登時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