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顧行雲番外:相思難醫

第111章 顧行雲番外:相思難醫

「哎,聽說了嗎?上頭要調新知州過來了。」小酒館兒里,一個胖衙役剛塞了口下酒菜,撞了撞身邊那個瘦的,小聲八卦道。

瘦衙役哼笑一聲,「你這都早八百年的消息了,我啊,不僅知道要來新官兒,還知道那新官是誰。」

「是誰是誰?」

「蕭大人。」

「……是我想的那個蕭大人嗎?」

「這姓蕭的大人倒也不少,可論起當知州當出了名聲的,除了那位還有誰?」

胖衙役聞言愁眉苦臉,「真是他啊,慘了慘了,聽說這位可是實打實的難糊弄,誰到他手下都得脫層皮。」

「這蕭大人自從升了官兒,都當了多少年的知州了,一個州三年,這都轉了幾個州了?論資歷怕是丞相都當得,怎麼京里還不給人召回去?」

瘦衙役悶了一口酒,「你說為什麼?還有哪個像他那樣,一板一眼油鹽不進的,還邪乎得很?」

民間都傳這蕭大人是在當年槐縣那場大旱后的暴雨中,被雨神附了體,打通了奇經八脈。

所以從那以後,走到哪兒,哪兒就下雨。到哪個州上任,哪個州三年內必風調雨順。甚至六年前,他要去西邊翰州上任,提前考察時無意入了趟荒漠,結果你猜怎麼著?

幾十年沒下雨的荒漠都下雨了!

從那以後,他這名頭算是徹底坐實了。

這不,邕州這兩年收成不太好,上頭立馬就把他調了過來。

百姓若是知道了,估計得夾道歡迎,就是苦了他們這些個跑腿的。

兩衙役唉聲嘆氣。

卻沒想到皇城外官道的一輛馬車上,他們正在議論的蕭大人,此刻也是頭大如斗。

「郡主啊,您就行行好,放過臣這把老骨頭吧,臣真的不能帶您出城啊!」

蕭景騰萬萬沒想到回京述個職,還能被這位「京中一霸」給盯上。天知道他只是在城門口和老友道個別,結果回頭一掀馬車簾,裏頭突然冒出個金尊玉貴的大活人,差點沒給他嚇出心臟病來。

趙如雪眨巴着那雙和她娘親如出一轍的小鹿眼,笑嘻嘻道:「蕭大人一點都不老啊,前兩天本郡主還和父王打賭,賭您還能再任職幾個州呢!」

「話說蕭大人您是不是真的那麼神啊?正好我要去邕州找舅舅,可以親身體驗一下了!」

蕭景騰聞言,倒是微愣了一下,「郡主說的舅舅,可是顧神醫?」

「對啊!蕭大人認識?」趙如雪問完,又自顧自恍然大悟道,「瞧我,差點忘了,父王說過,當年槐縣之行,母妃和舅舅可是一起去的。」

說到這,她又猛地一拍大腿,舉止之間不似皇家女子溫婉賢淑,反倒一派江湖兒女的豪氣。

「蕭大人!那如此說來,你不是也見過我舅母了?快!快給我說說!我舅母是什麼樣子的?」

她從來不敢去問舅舅。

父王母妃每次談起那個神秘的舅母,也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舅母?」蕭景騰訝異道,「顧神醫已有妻室了?」可幾年前他們才偶然見過一面,顧神醫並不像是有成家的打算。

「哎呀,不是啦!我問的是去的人里,除了我母妃的另一個女子,你還記不記得?」

蕭景騰怔住,忽然沉默了起來。

如何能不記得?

他如今身上的功名,有大半要源於那位女子。

十數年過去了,午夜夢回,他還是會想起那場大雨里,劈在那位雷公公身上的雷,和降落在他身上的一小束紫光。

當時所有人都被那雷吸引,無人注意他,連他自己都以為那光只是幻覺。

可是身體一瞬間有電流竄過的感覺未免太過真實。

其實他不經意間看見了。

看見那名女子在祭台上做了什麼。

所以送人離開槐縣時,他到底沒忍住私下問了一句:「敢問姑娘,天雷紫電何以下凡?」

他至今仍分不清她看他的那一眼是警示還是讚賞。

卻始終記得她淡笑着回的那四個字:

「好好做官。」

瀟王府里,一陣人仰馬翻后,趙羽和歐陽絮終於發現了女兒留下的那封信。

歐陽絮氣笑了。

「這丫頭!還真當自己長本事了啊?」

離家出走那都是老娘當年玩兒剩下的!

趙羽摟着妻子的肩,安撫地拍了拍,「好了,彆氣了,好歹她是去找大舅哥的不是?」

歐陽絮嗔他一眼,「你真當她是去找表哥的啊?也不知道前一陣兒是誰滿京城地讓人幫着搜羅佛經孤本,連太后都驚動了。難道她還能帶去孝敬表哥?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趙羽挑了挑眉,「看來咱們的小雪兒頗有絮兒你當年風範吶,追起人來那都是半點不含糊。」

「呿,我才沒那麼傻!」歐陽絮吐槽起女兒來也是不留情面。

追人是要投其所好沒錯,可那也得看看那愛好是啥啊!

人家是和尚,不想辦法拉着人家還俗,還給人家送佛經,不是傻是什麼?!

「放心,咱女兒該精的時候精着呢。」趙羽笑道,「鬧騰歸鬧騰,只要不出界,她越鬧騰皇兄越放心。「

如今的聖上,正是當年的太子。趙羽從來就沒有當皇帝的想法,與歐陽絮在一起后,更是只想離那個位置遠遠的。

他從前與太子皇兄關係不錯,這些年也上交了兵權一直當個閑散王爺,動不動就帶着妻女出去遊山玩水,就是為了表明自己無意沾染皇權。

「要不,咱也收拾收拾跟着去?」

歐陽絮眼睛一亮,隨即又發愁道:「可是你朝中的事務……」

「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交給手下人去辦就行了。」

自從祁連城陰謀揭露,在兩國圍攻下化為廢墟,他親自去和周弈談判,重新簽訂契約后,這十幾年來邊境太平得不得了。

至於國內,哪個州不順了皇兄就把蕭景騰給調過去,還能出什麼棘手的事兒?

「那還等什麼!我這就去收拾!」歐陽絮說完就風風火火跑走了。

被推開的趙羽搖頭笑嘆,「我這可真是養了兩個女兒。」

邕州下轄某縣的百草堂里,一個年輕大夫正在坐診,此時人少清閑,他手中便拿着本佛經翻着。

不知何時眼前投下一道陰影,女子如黃鶯的聲音鑽入耳膜,耳垂痒痒的,「應大夫,看個病唄?」

應塵下意識側頭,嘴唇卻不經意擦過那俯下身來的女子面頰,登時紅暈從脖子一直漫到頭頂,整個人都熱得要冒煙了。

他一個激靈站起來,手中的佛經也欻啦一聲掉在地上。

正要彎腰,女子卻是先一步將其撿起,隨意翻了翻就扔在一旁的柜子上,反手從自己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古籍,在他面前晃了晃。

應塵清俊的臉上沒有太多波動,但那微動的眼波卻是將心喜表露無疑。

趙如雪嬌笑道:「給我看個病,它就歸你,如何?」

應塵原當她是玩笑,這會兒倒真是擔憂起來,「雪兒妹妹哪裏不舒服?」

趙如雪趁其不備抓過他的手,覆在自己心口,正色道:「這裏不舒服。」

應塵像是被燙着般猛地一縮手,臉上臊得快要滴血。

縱使這樣,還是抵不過擔心,認認真真給把了脈。

皺起眉道:「脈象有些奇怪,我倒還未見過這樣的癥狀。」

強健有力,不像是疾病纏身,就是似乎……太快了些?

「雪兒妹妹,不如我還是請師父給你看看吧。」說著就要去後院請人。

「不用了,這病舅舅來也治不了。」少女一把抓住他手臂,一雙眼水盈盈地注視着他,「我這是相思病,只有你能治,你治不治?」

應塵瞪大眼,呆怔了好一會兒,才吶吶道:「可,我,我是出家人,不能……」

「你都認了舅舅當師傅了,還算哪門子的出家人?」

「可,我,我也不曾還俗……」

「那你現在就還。」

「可我心仍有佛祖……」

「應!塵!」趙如雪一拍桌子站起來,霸道地盯着他,「你聽着,我允許你心有佛祖,不管你喜歡什麼我都可以給你找來,但是……」

「絕對不許喜歡這些超過我!佛祖也是一樣!」

百草堂門外,剛剛遛彎回來的兩人駐足而立。

陵游偷偷和當歸咬耳朵,「欸,小小姐這話,耳不耳熟?」

當歸瞥他一眼,威懾意味濃重。

陵游偏不消停,清清嗓子,小聲模仿起來,「你聽着,我既然做了選擇,不管你殘了還是瘸了我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但是,此生你都別想因為任何事背叛我!斷子絕孫也是一樣!」

當歸仍是面無表情,可惜耳尖那一點紅出賣了他。

陵游賊兮兮地笑,得寸進尺地往那耳朵上吹了口氣。

反被猛地推開,一句冷冷帶着惱意的判決丟過來,「晚上滾去地上睡!」

「啊?不要啊!」陵游趕緊貼上去,使出渾身解數賣乖討好。

把人惹炸毛再哄這件事,他已經非常有經驗了。

臉皮是什麼?

不存在的。

當年攻打祁連城之時,他付出了半條命的代價才背着這人從陷阱重圍中單槍匹馬殺出來。

昏迷了一個月差點醒不過來。

半條命,拐回一個人,值。

只可惜,除了那回從昏迷中醒來,他聽到這人說了那麼一句叫人頭腦發熱的話,從那以後……

就算在床上逼着哄着都不肯再說一句了啊!

唉,愁人!

通往後院的側門內。

一襲白衣的男子正欲推門而出,聽見外甥女那霸氣的一席話,垂頭無聲一笑,又悄悄退了回去。

在院中靜靜站了一會兒后,走到那棵銀杏樹下,在那張長椅上側躺了下來,支着頭,闔上眼。

金色銀杏葉在風中打着旋兒,飄落在那白衣上,似渾然天成的點綴。

歲月並未在男子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沉澱出了越發超然的氣度和魅力。若說年輕時的他是一汪清泉,如今的他,便如一壇清釀,不灼不辛,卻比最烈的酒更教人心醉。

只是遠遠隔着,也能嗅見其中的醇郁香氣。

若說有什麼最大的不同,大概是曾經的他,總是一副優雅端方的儀態,如今,倒是愈發憊懶了。

越來越愛躺着。

就和那人一樣。

這是她離開的第十六個年頭。

這是顧行雲第十七次到邕州。

太白山……邕州……京城……蒲州……阮州。

一模一樣的路線。

他走了十七次。

第一次,是和她一起走的。

後來,一年一次,他總在尋找她留下的印記。

她幫過的那些人,都在好好生活着。

他替她看了,記着,回到谷里,就去山上,坐在碑前,慢慢講給她聽。

這條路,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走多少回。

可只要他還活着,他就一遍遍地走,一遍遍地看。

她留給他的東西本就不多。

而這是她替他實現的願望。

無恙河山,太平人間。

他怎麼會不珍惜。

只是,有時候,實在是太想她了。

吃飯時候想。

睡覺時候想。

秋天來了的時候,格外想。

檀木佛珠上的紋路都已經被他無數次下意識的撫摸磨平了……

還是想。

除了佛珠,還有一樣東西,他也一直隨身帶着。

是出了太白山那個洞后,她塞到他手裏的,那顆刻着紅豆的石子。

當時他還想過,為什麼偏偏是紅豆呢?

遲遲沒有答案。

直到如今。

顧行雲緩緩睜開眼,從香囊中摸出那顆石子,舉到眼前,拇指細細摩挲着那兩個紅色的刻字。

方才聽到的那句「相思病,只有你能治」還在腦海中久久回蕩。

原來如此……

他淺淺勾起唇,眸中滿是深沉繾綣的柔光,眼角卻滑下一絲清亮的水漬,沒入發間。

玲瓏骰子安紅豆。

入骨相思君知否。

顧谷主很少有辦不成的事。

顧神醫很少有解不了的毒。

而他顧行雲,終此一生,唯有一個得不到的人。

那位鬼醫前輩,是否也曾如他這般思慕渴求着一個再也得不到的人?

所以這顆石子才是多餘的。

所以紅豆算不進任何一個藥方。

只因人生在世三千疾。

而君去后。

唯有吾之相思,日深月重,再無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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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我在人間找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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