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暗流涌動,打桿處打潮頭
昨日發生了一件大事。
既不是許老將軍發火把許小胖子吊起來打,也不是國子監范蜀祭酒講學,引來八百學子聽教,更不是外地人陳劉被人抓壯丁,莫名其妙當了京兆府衙門的捕頭,而是京兆府監牢的大門不知為何打開,犯人四散而逃,震驚京都!
朝野震動,監國太子勃然大怒,直接將京兆府尹革職查辦,京兆府上下官員盡皆留職察看,若十日內不能破案,京兆府上下,全部流放漠北戍邊!
京兆府尹如何喊冤,錦衣衛可不管,只管將枷鎖一鎖,有什麼所謂冤屈都去詔獄裏面再解釋。
至於其他人,看見自家大人如此狼狽的樣子,更是擔心起自己的前程。
「漠北遠不遠啊?」
「不遠,估計沒到那裏就死了。」
不知是為了人多力量大,集思廣益,還是想要隨便拉幾個墊背的,京兆府的官員與捕頭們就上街強征了幾十名平民作為捕頭,其中就有陳劉。
他本來還在為住哪裏發愁,沒想到過來一個大哥直接就問:
「捕頭當伐?待遇很好的,吃官飯,鐵飯碗!」
當時陳劉以為古代也有搞傳銷的,打算拒絕後快速走開,卻沒想到他身後突然竄出幾個彪形大漢,直接就壓住他的手腳。
隨後割開他的食指,在一張不知什麼的紙上按下了手印,隨後一中年模樣的文書拿着大印一蓋,將按好手印的黃紙收盡了衣袖中。
陳劉還沒有反應過來,就別他們放開了手腳,丟了一身衣服在身上,竟然還有兩粒碎銀子,還有一本黃皮的書籍。
「你以後就是京兆府的捕頭了,這是你的衣服和首月的俸祿。這本練體的小東西你也可以用用……算了,用了也沒用。」
中年文書搖了搖頭,想了想自己可能就要被流放到凄涼荒蕪的漠北之地,在數不盡的風沙當中等待死亡的降臨,心中無限悲哀。
雖然四處逮人,好去逮捕回那些囚犯,尋求多的一分生機,可他同府尹大人審理了這麼多犯人,就沒有見過什麼奇迹發生,該斬首的片刻不遲疑,該流放的也不遲半分。
此時唯一讓他疑惑的,其實是刑部、錦衣衛、京城巡防營似乎都有些袖手旁觀的感覺。雖然他們肯定害怕寸功未立還惹得一身騷,但這樣置身事外,總歸是不合適的。
畢竟府尹大人被革職之後,京兆府群龍無首,本來就不可能主辦這次抓捕。
想了許久都想不明白,他也只好死馬當活馬醫,對陳劉說道:
「你以後編號九五二七,隨他們一同去逮捕逃犯。運氣好,咱們以後就是同事一場,可以吃一頓慶功宴,教坊司我請客,運氣不好……也請你們吃一頓。」
於是,一臉懵懂的陳劉大概沒想到,不久前他還在笑話那許小胖子,現在就成為了一名光榮的京兆府捕頭。
陳劉自然察覺到了問題,不過一來現在被這些京兆府的人裹挾,沒有辦法,二來他也有着退路,所以並不忌憚深入虎穴走一遭。
與此同時,皇宮文淵閣內,即使身處朝堂中樞的各位內閣閣老此刻都不免虛汗直冒,更不用說六部的那些被太子爺召來的主事們了。
他們大多大氣都不敢喘,只敢低頭看向地面,祈禱着太子爺的殺威棒不會落到自己頭上。
這個時候,或許只有躺在陛下特許的靠椅上裝睡的內閣首輔於老爺子能夠保持心靜了。
此時的李晚雖然看似很平靜,甚至還慢悠悠地喝着南詔剛進貢來的新茶,但心裏卻已經幾近於爆發。
他剛掌權不足半月,就發生了這種事。
若是有人別有用心加以利用,小則被朝堂認為執政無能,大了甚至可以借「天」之名,說他得位不正,德不配位,根本不能執掌大梁中樞。
這其實也不是可能,是李晚已經能預料到的必然。
他那些好兄弟們應該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來捅他親愛的兄弟一刀,甚至他已經懷疑這場鬧劇或許就是某個人所作,只是沒有證據。
「諸位大人都是我朝肱骨之臣,對此有什麼良策嗎?」
李晚放下茶杯,輕敲桌面,開始發難。
當然,回答他的是一片沉寂。
各位大人在此時自然得發揮君子的風範,大有孔融讓梨之風度,這種在太子殿下面前露臉的機會當然要讓給其他人。
唯一讓人有些詫異的就是,他們可能太講風範了,以至於太子爺臉色愈發的不好看了。
「劉大人,刑部有說法嗎?」
刑部尚書劉淼心中一沉,估摸着今天出門沒看黃曆,忘記燒香,只好當這個出頭鳥,硬着頭皮上了。
「刑部已捕獲了逃離囚犯當中的十之二三,據查,京兆府監牢約於晚間亥子之間突然打開,有數名黑衣人帶領眾人逃出,隨後消失不見。」
李晚點了點頭,然而盯着劉淼,繼續問道:
「然後呢?」
「嗯……刑部仍在繼續追查,一有消息立馬會回稟殿下。」
李晚沒有說話,只是雙眼持續地注視着劉淼,讓他感覺到了一陣巨大的壓力。
可瞬間,劉淼又感覺肩膀一松,李晚突然一笑,說道:
「嗯,退下吧。」
劉淼經過這一驚嚇,實在有些六神無主,他從李晚感覺到了與陛下上朝時十分接近的威勢。
不過怎麼也是在中樞混了這麼多年的老油條,退了下去。
隨後登場的錦衣衛都指揮使、京城巡防營大統領,他們的說辭與劉淼大同小異。不過有了劉淼的先例,他們就不會這麼手足無措了。
後面李晚也沒有再為難他們,甚至是很輕鬆地就揭過了這個話題,與禮部王老爺子商討起春闈後下江南至龍虎山的一應事務。
內閣會議結束得也相當的突兀,虎頭蛇尾,最後只見太子爺走到於老爺子身邊,將老爺子輕聲喚醒。
「嗯?聊完了?」
「聊完了老爺子,這是南詔上供的清茶,味道醇香綿延,很是不錯,給你包了些,帶回府去。」
「好好好。」
於老爺子與太子爺溫馨的場景像極了爺孫倆,噓寒問暖。至於其他人就只能站在一旁,半低着身子,一同送着他們離開了文淵閣。
待眾人離去,秉燭太監滅掉燭火,將所有侍候的太監、宮女與侍衛都領了出去。
李晚將首輔大人送到了轎子上才回來,回來的時候文淵閣已經一片黑暗,但李晚卻遣走了所有侍衛,重新走進了文淵閣中。
閣內突然點起了一盞灰暗的燭火,在於老爺子的那張躺椅對面,多出來了一把椅子,成對峙之勢。
李晚並沒有吃驚,只是將腰間懸挂的金牌拿到的手中,走到離皇帝位稍下的位置上坐下,將金牌掛到了皇帝位置後面的一副鯤魚化鵬圖上。
金牌瞬時消融,一滴金液落到了鯤魚的眼中,此刻那鵬鳥身側,似乎能感受到大風翻湧。
當李晚回歸神來,那把椅子上已經坐上了一個抽着旱煙的中年漢子。
他頭戴着斗笠,身披着蓑衣,身後還背着一根有些破爛的魚竿。
「於老頭還沒死呢。」
這普天之下,敢對當朝首輔如此說的人可沒有幾個,就算是身為監國太子的李晚也不會如此冒犯。
不過身前這個人如此說,李晚卻並不會覺得怎麼樣。
執掌大梁朝堂最強力量的打桿處的統帥,有資格說這種話。
若說於海首輔是朝堂的定海神針,那麼這位統帥打桿處的存在就是穩定大梁軍武的鎮國柱石。
「奉帥。」
外界沒人知道這位統帥的真實姓名,即使李晚也不清楚,唯有真正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的皇帝,才有資格得知他的真正身份。
李晚確定的,僅僅是打桿處創設於武帝在位時。
除此之外,就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存在了。
對外,他只稱一個字,「奉」,而他為打桿處統帥,也就被稱為「奉帥」。當然,大多數人真正稱呼他時,只會叫他「大帥」。
「太子殿下。」
奉帥雖然對於海並沒有什麼好態度,但對皇室還是保持基本的尊敬的。
不過打桿處只尊皇帝,皇子的命令左右不了打桿處的。
若不是李晚拿出了即使武帝留下的九塊詔令金牌之一,奉帥都不會出來見他。
「太子殿下花費如此代價,可是有什麼需要?」
武帝九塊金牌,每一塊都只能使用一次,用過之後便會直接消散。
從武帝駕崩直到今天,金牌已經用過多次,這令牌的稀有程度可見一斑。
至於這金牌的作用,就是能夠讓打桿處幫助非皇帝者一次!
當年武帝為打桿處約法三章后,便將這九塊金牌分別賜給了幾位護國功臣與皇親國戚,除了危害大梁天下、涉及皇位傳承與危及打桿處存亡外,一切需要都可以滿足。
當年發給的舊時國公,有已經家破人亡,宗族凋零的,也有歷經磨難,長青不倒的,至於李晚這枚金牌來自何處,奉帥並不關心。
他只遵守武帝留下的諭令,為執金牌者實現所思所願。
「事先聲明,打桿處不可干涉那個位置的結局。」
「我自然不會違背老祖宗的遺訓,只是希望奉帥能排打桿處去一趟北方……」
奉帥坐在椅子上靜靜聽完李晚所求,古井無波的面龐上沒有表現任何的變化。
等李晚說完,奉帥將背後魚竿拿到身前,用魚鉤鉤滅那盞灰暗的燭火后消失在黑暗中。
「殿下所圖甚大,但如你所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