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華佗與郭嘉

彷彿正是為了應證蔡子陌的分析一般，就在他那晚忽悠完段奎老兒之後的第二日，曹操如約率部自琅琊國入境進攻徐州。

正如蔡子陌所言，曹軍一開始確實勢如破竹從琅琊國一路殺到了東海郡。

只是曹軍雖依舊沿途燒殺擄掠，卻沒有像上次那般傳來任何大城池陷落的消息。

甚至曹操在進抵東海郡后還被直接擋在了郡府郯城城下。

至於小沛這邊，亦如蔡子陌所估計的那樣絲毫沒有受到戰火的波及。

起先段奎還樂呵呵地看着局勢一點點應驗蔡子陌的預言。

而蔡子陌也靠着一天洗一次澡的習慣，讓小沛府衙上下的奴婢們盛傳他是個模樣雖俊俏可性子怪異的小郎君。

藉著這個名聲，蔡子陌樂得耳根清凈，整日待在小院中不是練字就是看書，日子也過得頗為逍遙。

可沒過多久，劉備就收到了郯城方面發來的求援信。

或許是覺得曹操這些日子在郯城連連吃癟已成強弩之末。

劉大耳二話不說親自帶上人馬直奔郯城。

恰巧在郯城以東，劉備碰上了剛剛撤下來的曹操。

於是這兩個宿敵在郯城城外展開了一場大戰。

而結果自是不言而喻，劉備被曹操殺得大敗落荒逃回了小沛。

同時亦將段奎嚇得躲進了府衙不敢出門。

唯有蔡子陌心裏清楚，劉備的這場敗仗只是歷史進程中的一個小插曲而已。

小沛根本不會因這一戰而受到波及。

然而就算是如此，蔡子陌這兩日卻依舊頭大得很。

原來，自打劉備郯城戰敗逃回小沛之後，他突然同李達的熱絡了起。

這幾日劉備不是邀請李達一起去打獵，就是以張飛關羽的名義請他去營中切磋武藝。

若非蔡子陌給李達下了每日亥時必須回小院的門禁。

難保劉大耳不會對單純的李小哥兒玩出「抵足而眠」的把戲。

說實話同為草根出身的主公，蔡子陌很能理解劉備求才若渴的心情。

但是漢末的人才市場就是一個殘酷的大戰場。

有時一個人才的去留會直接影響一方勢力的實力。

總之，本着我可挖人牆腳，不可讓人挖我牆腳的精神。

蔡子陌暗暗發誓絕不能像公孫瓚那樣被大耳從眼皮底下將愛將拐走。

這不，這一日蔡子陌乾脆拉着李達在小沛城內四處晃悠。

美其名曰是體察民情，其實則是為了躲開劉大耳的不懈追求。

只是這是蔡子陌來小沛之後第一次出府逛街。

眼看着沿途滿是為躲避戰火而拖家帶口的難民，原本想要散心的他反倒是心情沉重了起來。

須知，蔡子陌心裏其實是有安置難民的方案的。

可他卻為了不給劉備做嫁衣而故意躲在深院之中不提此事。

因此蔡子陌覺得自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害這些百姓露宿街頭的兇手之一。

一旁的李達眼見蔡子陌從最初的興緻勃勃到此刻垂頭喪氣，心知他是在為百姓的苦難而憂心忡忡。

於是他便上前向蔡子陌安慰道：「小主公莫要傷心。」

「這些百姓現下雖背井離鄉露宿街頭，但只要曹軍一退他們便又能回鄉安居樂業了，相比那些死於戰亂骨肉分離的人，這些百姓能在小沛城中躲避戰火其實是件很幸運的事，而且，劉府君還分出了一部分軍糧來救濟這些百姓呢！」

「劉府君確實是個英雄，我可做不到劉府君這份上。」蔡子陌低着頭自嘲地說道。

確實，哪怕此刻心中存有罪惡感，蔡子陌依舊不會為了這些百姓而改變自己的計劃。

這或許就是他與劉備的區別。亦是劉備人魅力的源泉。

哪知李達卻連連搖頭道：「不，如果換了是小主公的話，我相信小主公也會這麼做的。甚至比劉府君做得還要好。」

「為什麼這麼想？」蔡子陌回過頭狐疑地問道。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就是覺得小主公會做得更好而已。」李達擾着頭憨憨地笑道。

「笨蛋。哪兒有人拿「覺得」做理由。」蔡子陌雙手叉腰衝著李達鄙視道：「看來我真的要看好你這笨蛋，免得被人拐走，不然的話，鈴蘭可就得找我算賬了。」

李達聽蔡子陌提起了鈴蘭，不禁漲紅了臉心虛道：「我一個大男人怎麼會被人拐走。」

「這誰知道呢。」蔡子陌冷哼一聲撇過了頭。

可就在這時一輛牛車突然從他身邊駛過，車邊還掛着一條像蛇一樣長的紅頭蟲子，噁心得蔡子陌連忙朝後一退大叫道：「哇，什麼怪東西！」

一旁一個路過的老嫗見蔡子陌被嚇得驚慌失措模樣，不由樂呵呵地向他指點道：「小郎君沒見過這東西吧？這是長在人肚子裏的蟲子，剛才那人應該吃了華神醫的方子吐出了蟲子，現在正趕去向華神醫道謝呢。」

「華神醫？」蔡子陌猛地靈光一閃追問道：「莫非是神醫華佗？」

「啊，原來小郎君也知道華神醫啊。」老嫗點頭應道。

一聽對方真是華佗。

蔡子陌趕緊謝過那老嫗，然後直接拉起李達便朝前面那輛牛車追去。

好在牛車的速度本就不快，加之如今小沛街巷滿是難民。

蔡子陌與李達很快就追上了牛車並一路尾隨其來到了城西一處小院前。

只見小院的內外熙熙攘攘地或站或坐着不少人。

而那牛車的主人拎起兩串臘肉下車徑直就走進了小院。

蔡子陌見狀自然也裝着求醫問葯的樣子混進了小院。

「這位老人家，敢問這裏是華佗神醫府上嗎？」蔡子陌衝著一個病人模樣的老叟禮貌地問道。

「是啊。小郎君這麼小的年紀就來向華神醫求醫問葯啊？」老叟打量着蔡子陌驚訝地問道。

「小子慕名而來，只為一睹華神醫的絕技而已。」蔡子陌老實地回答道。

「哦，是這樣啊，小孩子就是好奇心重，我告訴你，華神醫那是真真切切的神醫。」老叟絮絮叨叨地說道。

「那是，那是。」蔡子陌一邊附和着老叟一邊又跟着問道：「那華神醫在哪兒啊？」

「喏，就在那間茅屋裏。不過華神醫正在為一個病人診病。」老叟說著抬手指了指西邊一處用竹子與茅草達成的小屋。

「啊。謝謝。」蔡子陌在謝過老叟之後連忙帶着李達偷偷地繞到了那間小屋的背後。

卻發現那裏竟然還有一片雖不大卻很風雅的小竹林。

而小屋的後門正對着這片竹林，且只用三副竹簾隔着而已。

不過此時的李達卻沒心思欣賞這幅鬧中取靜的美景。

只見他對着做賊似地蔡子陌提醒道：「小主公，剛才那老伯也說了華神醫正在為病人診病，咱們這麼偷偷地進來不怎麼好吧。」

「沒事的。只是看看而已嘛。」蔡子陌擺了擺手示意李達不要再出聲。

而他自己則貓着腰悄悄地掀開了竹簾的一角。

話說蔡子陌之所以會如此偷偷摸摸，關鍵還是華佗在後世名氣已近乎於神的緣故。

能見華佗真人已夠令蔡子陌感到激動了，更何況此刻在這竹屋內可能正在進行着一場東漢年間的外科手術。

然而蔡子陌透過竹簾的間隙卻並沒有看到想像中的外科手術。

只見此時的竹屋內一個身披葛袍的男子正慵懶地手支扶幾打着棋譜。

此人一頭烏髮隨意披肩映襯出五官溫潤如玉，持棋譜的手指更是白皙修長，宛若士夫畫中人物翩然而至。

直看得蔡子陌在心中暗自驚嘆，都說華佗養生之道了得，可也不能神奇成這樣吧。

照史料所記華佗此刻好歹也是快五十的人了。

可眼下這男子看上去不過才二十齣頭的模樣。

可正當蔡子陌在為華佗的回春之術心癢難耐之時，卻見那男子突然開口道：「外面的人看夠了沒有。」

蔡子陌被對方這麼一點名也不好意思繼續在屋外偷窺。

於是他當即整了整衣衫掀開帘子進屋施禮道：「東萊蔡子陌見過華神醫。」

「哦，你有何事？」男子頭也沒抬地問道。

「小子仰慕神醫醫術，故特來觀摩。」蔡子陌禮貌地回答道。

「你懂醫術？」男子又問道。

「不懂。」蔡子陌老實地回答道。

「不懂看什麼。看耍猴嗎？」男子毫不客氣地反問道。

蔡子陌被對方這麼一諷刺立即就尷尬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於是他趕緊向華佗道歉道：「小子孟浪，還請神醫見諒。」

哪知那男子卻不以為然地接口道，「你同我說見諒幹嘛？」

直到此時蔡子陌才意識到事情似乎有點不對頭。

於是他試探着問道，「您不是華神醫？」

「在下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是華神醫？」男子劍眉一挑反問道。

「那你是什麼人？」蔡子陌承認自己被這美男子的外貌晃了晃神。

可也不帶這麼玩人的啊？

不過未等那男子開口，屋外便已有人替他回答道：「他是個喜歡騙人的無良病人。」

此時只見一個身材魁梧相貌慈祥的中年男子端着碗葯走進了屋子。

在上下打量了一番蔡子陌之後，他客氣地躬身施禮道：「老夫華佗，不知小郎君來此有何貴幹？」

「他是來看猴戲的。」先前的年輕男子搶着回答道。

囧~~~雖然你很帥，可我現在這幅皮囊長得也不差，偷看了你幾眼又沒少塊肉，用得着這麼擠兌人嘛。

蔡子陌雖然在心中如此吐槽着。

不過身為一個主公最重要的是要有二臉皮。

所以蔡子陌當即不動聲色地朝華佗施禮道：「小子東萊蔡子陌，這位郎君說得沒錯，祥確實是來看熱鬧的，妨礙了神醫治病還請神醫見諒。」

「年輕人有好奇心是好事，神醫什麼的都是外人的謬讚，小郎君叫老夫華醫師就行了。」華佗寬容地朝蔡子陌點頭道。

跟着他又衝著那愛捉弄人的年輕男子嘆氣道：「奉孝，你別老是戲弄人。快把葯喝了。」

「是他先在外面偷窺的。」年輕男子邊說邊接過華佗手裏的湯藥一飲而盡。

華佗取了年輕男子手裏的葯碗轉身就出了小屋。

然而蔡子陌卻並沒有追上去。

此刻他滿腦子都是剛才華佗對眼前年輕男子的稱呼。

奉孝！？莫不是郭嘉，郭奉孝吧。

嗷嗷嗷~~~難道今天是我的幸運日嗎。

出門碰上華佗還打包奉上郭嘉。

不過為了不再鬧笑話。

蔡子陌這次還是小心翼翼地向那年輕男子求證道：「先生是潁川郭奉孝？」

這一次年輕男子終於抬頭看了看蔡子陌，繼而反問道：「你聽說過我？」

蔡子陌一聽對方真是郭嘉，頓時大喜過望。

卻見他一撩長袍大大咧咧地就在郭嘉的面前跪坐道：「那是當然，先生回絕了袁紹。這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做到的。」

郭嘉字奉孝，潁川陽翟人，今年不過二十四歲。

就在三年前郭嘉應好友田豐之邀投奔到袁紹帳下。

袁紹當時被稱為「天下英雄」。

他對郭嘉亦是極為敬重，厚禮待之。

但數十日一過，郭嘉卻毅然離袁而去。

此刻見蔡子陌舊事重提，郭嘉便不置可否地反問道：「哦？你怎麼知道是我回絕了袁紹，而不是袁紹回絕了我？」

「很簡單，袁紹素以禮賢下士自居，先生既然入袁營而不投袁公，那自然是先生回絕了袁紹。」蔡子陌再一次以結果反推論據道。

郭嘉聽罷捻子問道：「汝能弈否？」

蔡子陌答曰，「會看猴戲。」

卻見此時的郭嘉定睛瞧了一瞧蔡子陌，突然棄子哈哈大笑道：「東萊郡的小蔡府君果是個妙人。」

「唉？先生知道小子？」這一次換做蔡子陌驚訝地問道。

「略有耳聞。」郭嘉說罷將棋譜一丟，轉而端正了坐姿對着蔡子陌正色道：「城裏盛傳小蔡府君曾於黃縣城頭與曹軍對峙，不知可有此事？」

「確有此事。」蔡子陌亦跟着挺直了腰板點頭解釋道：「那日曹仁以少量騎兵襲擾黃縣城，祥以為曹軍如此少的兵力不足以攻城，故率城中百姓與守軍一起固守城池。」

「曹操之前在徐州攻城略寨如入無人之境，曹仁更是享有殺神之名，小蔡府君那時怎知黃縣城內的軍民會與你一同抗曹？」郭嘉不罷休地問道。

「不瞞先生，一開始黃縣城內百姓豪紳確實是想向曹仁投降的，但既然曹軍無法輕易破城，那祥就覺得此事值得一賭。」蔡子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值得一賭？」郭嘉回味了一番蔡子陌的回答之後，又跟着問道：「那小蔡府君如何看待曹操此番侵徐？」

對於郭嘉這樣的聰明人蔡子陌自然不用長篇大論的多做解釋。

卻見他斬釘截鐵地回道，「曹操興不義之戰此番必敗！」

郭嘉聽到這裏嘴角不由露出了一絲笑意。可還未等他開口，卻聽端着針灸盤子進來的華佗大聲附和道：「沒錯！曹操屢次屠戮我徐州百姓，如此殘暴之人定不會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