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竹馬
吳扁回過頭,看見之夏在後面叫他,便又裝出結巴的語調,「哥哥——哥哥,要,要——出趟門。」
之夏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哥哥,你別裝了,你現在不口吃了,你騙得了他們,卻騙不了我。」
吳扁一臉傻笑,「妹妹,你——你——別鬧,等——等哥哥——回來哦!」
「哥哥,你之前結巴的時候,從來不叫我妹妹的,你叫我之夏。還有你以前結巴,也沒這麼厲害,現在連三個字都串不起來。而且你跟我說話的時候,都會急着用手比劃,但你今天完全沒有,所以肯定是裝的!要是你不告訴我去哪裏,我就大叫了!」
之夏雖然只是一個九歲的小姑娘,卻極為霸道,雙手叉着腰,奶聲奶氣地威脅吳扁。
吳扁笑了笑,「之夏乖了,哥哥真的有事,你別鬧!」
之夏聽到他的話,高興地黏上來,「哥哥,你真的不結巴了啊!」
吳扁皺着眉頭,讓她輕點聲。
「那你告訴我去幹嘛,我就放你走。」
吳扁想了半天,靈機一動,「我替阿爹去走鏢。」
「走鏢?阿爹讓你去走鏢?」
「對啊,因為這批貨十分要緊,所以用了障眼法,分成了兩批人,我先走,阿爹他們後面走。真正的貨啊,在我這裏呢。你看我一個十多歲的小孩,走在路上,誰會想到我是在走鏢呢!」
之夏笑着說:「對哦,真是好辦法,也就阿爹能想出這樣的主意!」
「而且我是故意裝傻的,這樣更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了。」
「妙啊,妙啊!」
之夏給吳扁打開門,拉着吳扁出門,然後又把門從外掩上。
「之夏,你這是幹嘛?」
「和哥哥一起押鏢啊……」之夏說著拉他走到街上。
「之夏,你別胡鬧!」
「我怕哥哥被人欺負。」
「你這麼一個小姑娘,要保護我?」
「哥哥,你不是忘了吧,以前都是我保護你的啊。而且我身上有阿爹和大娘教我的功夫,要是再碰到袁世勤這樣的臭小子,可以幫你對付他!」
吳扁朝着她笑了笑,突然心生一計,把這個丫頭帶在身邊也好,到時候還多個籌碼可以要挾他們夫婦。
於是兩個小孩便上路了。
他們從西往東走了一天一夜,途中有好心的馬夫捎了他們一段路。後來兩人往南又走了一天,終於來到了棲遲鎮的地界。
之夏問:「哥哥,我們要把鏢押到哪裏啊,怎麼到棲遲鎮了?」
「你也知道棲遲鎮?」
「當然了,阿爹經常向我們提起,說他小時候是在棲遲鎮度過的,還拉着我們一大家子人來過好幾次呢。哥哥,我餓了,還有點累……」.
吳扁便帶着之夏來到鎮上,吃了點東西。
這時有四個地痞看見吳扁出手闊綽,便問道:「就你們兄妹兩人?」
吳扁冷靜地應付:「我阿爹和阿伯去市場了,馬上過來。」說完,便讓之夏趕快吃完剩下的飯菜,然後走出飯館。
來到一個小巷中,卻被先前四個地痞前後攔住。
「小傢伙挺會撒謊的么,還阿爹、阿伯,自從你們走進這條街,我們就盯上你們了,哪裏來的阿爹阿伯?」
「你們別欺負我哥哥!」之夏擺出招式擋在吳扁前面。
四個地痞大笑:「這個小姑娘,倒是有些意思,再養幾年,一定模樣可人!」
話音剛落,只見吳扁飛掠到半空,橫空掃腿,直接踢中前面兩個地痞的嘴巴子,兩人叫苦不迭。後面兩個地痞朝着之夏撲去,吳扁又拔出寶劍,腕花舞劍,金剛指力化在劍柄上,兩個地痞的腰帶頓時被劃破,褲衩子順着大腿滑下來。
之夏立馬蒙住雙眼。
「你們幾個要還是不肯走,我這劍,可不是劃破腰帶這麼簡單了。我這劍再往下划個幾寸,保管你們這輩子都……」吳扁朝着幾個地痞的胯下憑空比劃了幾下,嚇得他們提上褲衩逃出小巷。
「哥哥,你這劍術看上去比阿爹還要厲害啊。」
吳扁心裏罵著,廢話,錢蒼林的劍法原本就是跟我學的!
吳扁收起劍,帶着之夏繼續往東走,來到棲遲鎮郊外,眼前出現一片廣袤的農田。正值夏天,田野上綠油油一片整齊的莊稼,分外好看。
吳扁沿着熟悉的田園小徑,來到一戶農家木屋前,裏面雞鴨成群,廚房炊煙升起。
吳扁頗為激動,有人!阿爹一定在做飯!不過他看我這個樣子,能認出來么?沒關係,把他吃飯打嗝、睡覺放屁、腳臭得不得了的事情全部說出來,他肯定能認出我是他兒子了!
吳扁情緒激動,拋下之夏,自顧自地衝進院子。院內一隻大黃狗朝着他狂吠不止。
一個老婦人從木屋中走出來,奇怪地看着他。
「這個小哥,你是……?」
吳扁倒退了一步,心裏想,這臭老頭,不會搞黃昏戀,又再婚了吧!於是試探問道:「這裏是吳一農家么?吳一農人呢?讓他出來!」
老婦人大笑說:「你這個小鬼大的傢伙,竟然直呼起吳大哥的名字來了。你認識他?」
「嗯啊,叫他出來!」
「吳大哥早不住在這裏了!十二年前就搬走了。」
吳扁心裏咯噔一下,激動地問:「那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嗎?」
「這我就不清楚了,說起來,吳大哥也算是我們的恩人呢,把這麼好的房子直接送給我們了。」
吳扁失望地從院子裏出來,之夏好奇地看着他。他一聲不吭,自顧自地穿過莊稼地,來到河邊,走上橋,然後坐下,傻愣愣地看着河水流淌。
之夏湊過來,坐在他旁邊,然後從兜里拿出一個烙餅,分了一半給他。
「哥哥,我這幾天好容易餓啊……」
「廢話,走了這麼多路,當然會餓了。你要是餓的話,就全部拿去吃吧。」
「不要,哥哥也走了很多的路。」
吳扁轉過頭來,看着之夏。這個小姑娘,竟然這麼信任他。
他們已經兩天兩夜沒洗澡了,於是吳扁帶着之夏走到河邊,給她洗澡。棲遲河雖然清澈,但水流湍急,之夏一邊洗澡一邊玩水,一不小心竟然被河水捲入其中。吳扁本能地游到河中,將她救起。
之夏衝著他笑了笑,「啊,哥哥總算有哥哥的樣子了。」
吳扁瞥了她一眼。
兩人躺在河邊,拿着大荷葉蓋住臉,讓太陽把身上的衣服晒乾。
「哥哥,你剛剛去的那個木屋,阿爹之前帶我們也來過……」
吳扁掀開荷葉,轉過頭看向她。
「阿爹還在附近問了一圈,關於那個木屋主人的去向。」
「那他問到了么?」
「這我就不清楚了,等回家后,你自己去問他唄,反正你現在也不結巴了……」
「好,我們現在就回去!」
「啊?」
「我說,我們現在就回家。」
「但是我們不走鏢了么?」
「走完鏢了啊,我把東西交給剛剛那個老婦人了!」
「那個老婦人是我們僱主?」
「對啊,你以為阿爹會把多難的鏢交給我啊,第一次走鏢么,當然是很容易的這種。」
「倒也是,可是我還沒玩盡興……」
吳扁已經走在前面。
「哥哥,等等我!」之夏笑着跟上他。
吳扁帶着之夏再次回到棲遲鎮上,又看到先前那四個地痞,於是他喝道:「你們又在搞什麼勾當!」
四個地痞看到是吳扁,嚇得縮成一團,「小爺,你們怎麼又回來了!」
「有份差事要交給你們!」
四個地痞用吳扁給的銀子雇了一輛大馬車,兩人在外面駕馬,兩人在車中伺候,經過一天一夜,終於回到了河口鎮。
剛剛轉彎來到錢蒼林住宅的那條街,便看到宅院中正冒着幾股黑煙,大門口似乎圍滿了人。
地痞看到之後,朝着車內的兄妹說道:「小爺,你家好像走水了……」
「你家才走水了呢!」之夏從車子探出腦袋,破口大罵。
馬車停在宅院門口,吳扁和之夏從車上下來,發現家裏真的出事了。
人群中傳來各種議論聲。
「一家人全死了……」
「被火燒死的么?」
「好像是先被殺死,然後才放火燒房子的,所以才燒得這麼乾淨啊……」
「殺死的?他們家不是走鏢的么?那個錢蒼林武功厲害的很啊,怎麼會被人殺呢?」
「就是因為走鏢才會容易得罪人吧!」
「反正一家老小都死了,據說他們家的兩個孩子,燒得灰都找不到了……」
「這是有多大的仇啊……」
吳扁和之夏衝進宅院,只見一個穿着綠衣服、二十六七歲的女人正對着屍體嚎啕大哭。
眾人看到吳扁和之夏,瞠目結舌地大叫:「啊,這兩個不是錢家的那兩個孩子么!」
「這兩個小孩竟然完全沒事啊!」
「三天前確實聽說他們家小孩走丟了。」
「我好像看到簡娘子昨天沖向袁家了……」
「據說都找了三天了,沒想到反而是躲過一劫啊!」
吳扁看到一片燒焦的廢墟中,官府的仵作抬出一具又一具屍體。
此時,那個綠衣女人看到了之夏,立馬轉悲為喜,朝着之夏跑過去,「之夏啊,我的之夏,你沒死啊,太好了,嚇死我了……」
之夏皺着眉頭,慌張地對那個女人說:「阿娘,這到底是怎麼了?」
那女人紅着眼睛對之夏說:「官府說,今天凌晨有人殺光了一屋子的人,還放了火,然後……然後你爹,還有簡娘子,都——都死了。」
吳扁聽到她的話,頓時頭暈目眩,心悸一般。他朝着幾具屍體走去,看到了青櫻,還有死相痛苦的老黃,以及身體已經接近焦黑的錢蒼林和簡夢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