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首先排除的選項：核彈洗地

後現代的網絡巨魔們有一個特點，

聯想能力特別豐富。

比如說，提到「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Tenties），

一般人的聯想：禁酒令、黑手黨、爵士樂、通用汽車、柯立芝繁榮，等等的表層內容。

網絡巨魔們，則能聯想到：地下走私、「記得按時交稅」、財團家族、KKK、休伊·朗，等等的深層敏感內容。

畢竟，在尖銳嚴肅的「矛盾」背後，往往是一體兩面的「樂子」。

......

深夜，廢棄的華爾道夫酒店，安全屋內。

眾人仔細觀看了一段影像記錄。

隨着無人機越飛越高，在夜視攝像頭的視角下，曼哈頓島上那些燈火璀璨的摩天高樓，逐漸變成了一個一個小方塊，而遠方的景物，也進入了調查員們的視線。

美國出身的比利，最先察覺到了異常。

「咦，自由女神像呢？」

「那麼大一塊的斯塔滕島也不見了？」

「好大的霧氣，眺望不到新澤西州的土地......」

在夜視攝像頭的影像中，西南方向空空如也，僅有漆黑的水面，月光彷彿無法照射進這片水域的深邃之處。

而在曼哈頓島的西面，磅礴的霧氣遮擋了一切，完全看不到「對岸」的新澤西州。

鏡頭開始轉動方向，無人機順時針旋轉了一圈，眾人隨之瞧見了其它方位的情況。

北面，在曼哈頓島的末端，同樣是磅礴的霧氣遮擋在了交界處的河面上，布朗克斯區的土地同樣無法被看見。

東面，以及東南面，情況倒是有所不同。

布魯克林區和皇後區，在夜視攝像頭的影像中是存在的。

與燈光璀璨的曼哈頓島相比，東南面的布魯克林區，燈火的亮度與密度，少了大約六成。

而皇後區的燈火，則似有若無。黑暗籠罩下的低矮建築群之間，隱約閃爍着一些墨綠色的詭異光芒。

由於無人機與皇後區的距離太遠，暫時無法看清楚，那些詭異的綠色光點究竟本體為何。

在布魯克林區和皇後區的外側邊緣，同樣的霧氣牆阻斷了另外半截長島與大西洋的「存在」。

顯然，這是一塊封閉地圖。

正常的紐約市，由五個大區組成，並與其它州接壤，面朝北大西洋。

「也就是說，這塊大地圖上，僅存在【曼哈頓島】、【布魯克林區】、【皇後區】這三片區域么......」

比利嘗試總結道。

艾斯軼的合成聲響起，「大伙兒怎麼看？團隊討論一下。哦對了，尊老愛幼，有請教授首先發言！」

莫教授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喝了一口保溫杯中的枸杞茶，潤了潤嗓子，再開口道：「有效情報目前尚少，我難以作出什麼嚴謹的論證。」

「只說一點推測。」

「我們此次要拔除的[異常]，大概率是某種[模因污染]，它因為某種我們尚不知曉的情況，影響並固化了這一段時空，從正常的人類歷史之中暫時「獨立」了出來。」

「北極星給出的觀測結論，大家還記得吧？」

眾人點點頭，

//異常錯誤：時間循環//

這是「北極星」在南極基地的主控室屏幕上，對「紐約市」的觀測結論。

莫教授推了推眼鏡，接著說道：「涉及時間循環的[異常]，根據我作為指揮官的經驗，暴力破壞一般是不管用的。」

「我可以賭5塊錢，就算咱們拿核彈炸毀了這整個「1929年的紐約市」，紮根於此的[異常]依舊會存在。甚至很可能在城市被摧毀的一剎那，時間循環的現象立刻就會發生。」

「唉，不過咱們手上沒有核彈，這方面的實驗測試也沒法嘗試......」

莫教授嘆了一口氣。

「呃，教授，稍等下......」艾思軼的聲音響起，

過了幾秒后，他給眾人發送了一個「陰險.jpg」的表情包。

艾思軼：「我剛剛問了一下阿星，它說只要我們能夠從「扭曲點」——目前我們所在的這塊時空區域——帶回一定的物資材料，它就能開始修復基地的破損設施。」

「按阿星的說法，基地的設施完整程度恢復至80%的時候，它就能啟動更多設備......」

「......生產小當量的戰術核彈頭，大概是不成問題的。」

「順帶一提，設施完整程度目前是70%。」

莫教授用微微顫抖的手，摘下眼鏡，取出一塊綉有藍色蜘蛛圖案的手帕，仔細地擦了擦鏡片。

比利吹了一聲口哨，燕青苦笑着搖了搖頭。

米德拉什和唐泰斯面面相覷，瞳孔地震。

60多歲的帥老頭重新戴上眼鏡，邪魅一笑（?）道：「在尚未收集到足夠的情報信息之前，不宜輕舉妄動。」

「但從科學的角度出發，控制變量法的實驗也是很有必要的。」

「總之，核彈洗地這個選項，咱們首先排除，現階段不考慮。」

在場的五名後現代調查員，紛紛露出「你懂我懂大家都懂」的微妙表情。

「咳咳，教授，換個話題。」艾思軼咳嗽了一聲，

「您給大家捋捋，若想要拔除這個「扭曲點」之中的[異常]，咱們該往什麼方向努力呢？」jj.br>

莫教授點點頭，又喝了一口枸杞茶，說道：

「萬事皆有因果。儘管[異常]事物的因果鏈條往往是扭曲化的，但它必然得維持某種自洽的因果邏輯，才能避免其[存在意義]的坍塌。」

「就比如說......嗯，S1，你覺得自己是人類嗎?」

艾斯軼認真思考了幾秒，隨後回答道：「物質角度來說，我不是人。但從社會關係角度來說，我是人。」

「我有父母，有工作，有同事，還可以和論壇的網友們吹水閑聊，因此我是個人類。」

莫教授用雙指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眼眸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平靜地問道：「那假如，人類全部死亡，你失去了父母，不再有工作，不再有同事，不再有網友。」

「這種情況下，你還會覺得，自己是一個人類嗎？」

艾斯軼：「......我大概會宕機？」

不知怎的，艾斯軼突然回想起，自己在南極圈地下基地內，蘇「醒」之時的那股混沌感。

被「北極星」喚醒之後，自己有確認過基地的時間，是2035年的12月25日。

而自己的記憶，以及論壇內的人類活動記錄，似乎在2035年9月2日當天，產生了斷層。

若說這日子有什麼特殊的地方，

有一場【日全食】，可在北半球的部分地區觀看。

對於人類究竟是怎麼突然間全滅的，艾斯軼毫無印象，只知道自己「宕機」了。

而通過「北極星」提供的那幾百T數據，從聯盟記錄員的視角出發，自己所了解到的末日，大致是這樣的：

那一天——

——太陽變成了「空洞」（Holl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