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十九停,世上再無大宗師
麒麟閣,從一樓到二樓,合計六千兩百零五步,一步...為一天。
過完一天,便往上一步。
可惜,在這重來的一次人生中,你所有曾經遭遇過的悔恨,痛苦,遺憾都會呈數倍的擴大。
因為...你明知道會發生什麼,卻無法改變。
也許,你知道明日你的至親之人會在旅途上遭遇災禍,可你無法提醒;也許,你已經明白了自己會遭遇什麼苦難,可你無法迴避...
你只能眼睜睜地看着發生。
這種痛苦,比突然而來的,還要強上數倍。
噠...
噠...
少年步步而上,漸入雲深霧繚。
於他而言,重新過過一次,時間很長。
但於樓下觀看者而言,時間卻很短。
噠...
噠...
未幾。
少年的步伐落定在了麒麟閣二樓。
他唇上依然掛着一絲笑。
為何?
因為他重溫了一次在藍星的生活。
呱呱墜地,上幼兒園,上小學,初中,高中...
原本這些平凡的生活,因為突然失去,才發現彌足珍貴。
他感受着藍星那和平的氛圍,父母大姐無微不至的愛護,一家人其樂融融,溫馨愜意...
也許,唯一的遺憾便是穿越吧?
如果可以,他不願穿越。
來到一個陌生,神秘而危險的世界,並不是好事。
至於那些一穿越就以為自己是主角,別人都是NC,想要在新的世界轟轟烈烈做下一番事業的人,活的過三天么?
...
「殿下,真的上到二樓了?」
白素璃狐媚眼兒眯了眯,仰着雪白脖頸,嬌俏的臉龐往着二樓的少年,有些意外,而神色里也多出了冰冷和嘲諷之外的複雜。
她了解殿下。
甚至某種程度上,沒有人比她更了解殿下。
荒唐好色,聲色犬馬,欺軟怕硬,可是...殿下孝順。
這世上一切人都壓不下殿下,可唯獨殿下對生母庄妃卻是孝順之至。
在庄妃慘死之前,殿下還是存了幾分向善上進之心的,可庄妃慘死之後,殿下就徹底墮落了,甚至一度認為殺死庄妃之人就是皇后。
如果再經歷一次這般的痛苦,白素璃真不信殿下能夠挺過去。
可夏閻挺過去了。
因為,他沒經歷這一段...
...
...
夏閻翻了翻二樓的書,這裏的功法大多是頂流功法之中的佼佼者,還有些地鎖境的功法,然而看樣子,卻不是那種很珍貴的功法。
他的視線又投向了三樓。
然後踏步而去。
樓下...
狐媚眼兒錯愕了下,喊道:「司馬白!你已經上了二樓了,還要怎樣?書架上的功法,你學得會嗎?」
少年沉默着沒說話。
眼看着,他就要踏向第一步台階了,狐媚眼兒又喊道:「小色鬼!快別爬了!這是一座勾人心魔的樓梯,爬了之後,你心性還會大變!甚至從此之後,你會沉陷在虛擬的美好之中,再也無法從中掙脫出來!甚至,你還會自殺!別爬了!」
夏閻頓了頓腳步。
白素璃對他的稱號從「三殿下」到「司馬白」,再到「小色鬼」.....
而當初他穿越而來,也是白素璃幫他殺了那個胖宮女,這才讓他有了之後的生活...
忽地,他明白了,看來這位白姑娘其實和真的三皇子相當熟...
那...
就更要爬了。
兩次經歷生死大恐怖,再加爬上麒麟閣,誰還能懷疑他心性大變有問題?誰還能懷疑他突然練武有問題?
噠!
夏閻踏上了第一層台階,風雲幻變,樓梯再度延綿,變長,通天。
白素璃愣了下,良久才輕哼出一聲:「好大喜功!死了活該!」
說罷,她也不看了,轉身跑出了麒麟閣,坐在了閣外湖畔的石椅上,看着漣漪泛濫的湖面發獃。
不知何時,一滴雨從天空落了下來,驚破了湖面平靜。
緊接着,大雨垂天,虛流...而落。
...
...
二樓到三樓,需再過一萬兩千四百一十層階梯。
這階梯,步步皆心魔。
心魔從何而來?
遺憾!
心魔為何而生?
彌補遺憾的機會!
當一個人心中擁有了強烈的、痛不欲生的遺憾,卻又突然擁有了一次去彌補遺憾的機會,那他的心就徹底亂了。
若這彌補遺憾的機會是真的,也就罷了,但若只是一場虛幻的話,那這人大夢醒來后,十有八九會沉湎其中,難以自拔,甚至再難去接受真正的殘酷的現實。
隨着踏上這二樓至三樓的階梯,夏閻就彷如成了「重生流」中的主角,他擁有了去改變一切的機會。
他可以成為天才,可以事業愛情雙豐收,可以擁有完美無瑕的人生,甚至...他可以在高三同學聚會時不再醉酒,不再穿越。
就算知道這樣的人生是假的,可若是轉念一想,人從生到死豈不是也如一場大夢?豈非也是另一種假?
既然如此...為何不在此處經歷最完美的人生,然後在這裏的人生結束后,就選擇結束生命呢?那豈不是也是另一種圓滿?
可是...
夏閻什麼都沒有去變。
他默默地重新來過了一次,依然遵循着原本的路線。
直到...他來到了高三的同學聚會,來到了喝酒斷片的那一刻。
這一次,他慢慢喝着。
這也是他進入此間后,唯一一次做出改變。
可很快,他發現了,即便他沒有喝到斷片,而只是迷迷糊糊的,卻也穿越了。
好像有一股什麼力量在拖拽着他的靈魂,讓他...離開了藍星,而來到了這個世界。
「有些古怪...至少,我的穿越不僅僅是巧合...」
...
...
片刻后。
麒麟閣的門扉往外推了推。
老宮女站在門檻前,看着在淋雨的白衣少女,喊了聲:「白姑娘,殿下上到第三層了。」
「就算上了,也是廢了!」白素璃回了一聲。
老宮女笑了笑,她捧着茶杯的十指緊了緊,將熱騰騰的茶水湊到嘴邊,又喝了一口,喊道:「白姑娘,冬雨陰冷,回屋吧。」
...
...
麒麟閣三樓。
書架上的功法少了許多。
夏閻依次翻看着。
這裏的功法,大多是地鎖境的,還有天階境。
這也讓他知道了自己下一個境界的名稱。
可事實上,他對這些功法都有些不滿意。
三殿下可以心性大變,但總不至於一日千里,突然就能修鍊地鎖境的功法了吧?就算是不遵循基本法的天才,也不可能做到這地步。他缺乏一個說服別人的合適理由。既然說服不了,那他就不可能去將自己的力量展示出來,只能藏着。
他尋尋覓覓,忽地手指在一門功法處頓了下,然後抽了出來。
「《十九停》?」
功法有一個奇怪的名字。
他翻開功法,細細觀看。
冰冷的冬雨在外敲打着樓閣的窗壁,而閣樓里,少年卻尋了一處坐了下來。
良久,他眼中閃過一抹光華。
「就是它了。」
十九停,是一門槍道奇功,乃是疊加槍意的法門,境界自三流起。
一停殺三流,二停殺二流,三停殺一流,四停殺頂流,五停便可入地鎖,十停能攀上天階,十五停能於天階盡頭更進一步,成就大宗師。
十八停,宗師體魄如白紙,一槍刺出,無人能撼其鋒芒。
十九停,一往無前,玉石俱焚,世上再無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