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常在河邊走

洛銘並未接過這一份凝聚了千岩軍凝聚了數百年的榮譽，而是鄭重地將其退還給教頭。

「那位鍾離先生乃璃月港奇人，日後若是有什麼麻煩，大可去找他。」

教頭茫然地接過五件聖遺物，抱在懷中，凝望着眼前這位比他稍高一些的青年。

和隊裏那些年輕的小夥子們不同，能混到這個位置，教頭在人生中的經歷要更加豐富。

洛銘的意思很簡單，只有兩個字：

拒絕。

哪怕教頭拿出千岩軍千古之信念作為籌碼，對方依然不為所動。

他選擇帶着這一隊傷兵日夜兼程來到這裏，並非是因為總務司人手不夠，只能由他們這些傷殘再度上陣。

事實上，總務司對於千岩軍從未有過什麼打壓和調教，七星深知武力才是安定的根本，所以凝光對於教頭的提議，很明確地表達過拒絕。

可當教頭拿出了這一套聖遺物向著七星展示時，整個議事委員會都沉默了。

他們當然清楚這代表着什麼，於千岩軍來說，這代表着他們的功績被前人所認可。

雖然七星總攬這個國度的所有權力，但當千岩軍千年信念的凝聚出現在他們面前時，哪怕是權利慾最為膨脹的凝光，也不得不考慮一下英魂們的意見。

所以，這支看起來毫無戰鬥力的軍隊便站在了洛銘的面前。

當然，也只是看起來沒什麼戰鬥力而已。

祝聖之物所蘊含的恐怖力量，便是如今的洛銘，也要慎重對待。

似乎看透了教頭心中的想法，洛銘無奈解釋道：

「如你所見，我的通緝令如今還張貼在緋雲坡和吃虎岩的告示牌上，這代表總務司給我的定義是匪，而你們卻是根正苗紅的官，若是選擇了我，對於你們的未來恐怕並非好事。」

在洛銘話音落下之後，來自軍陣中的憤怒便如同實質一般，於虛空中掀起大浪，使得星空溫和不再，陰雲與狂風在高天之上肆虐。

「大人何以侮辱我等？」

教頭怒目圓睜。

「我們第九隊，沒有一個人是為了升官發財來到千岩軍，大家心中只有一個理想，那就是捍衛璃月港的平安，保護我們的親人，保護我們的朋友，保護我們身後的百姓！」

他感到無比的悲哀：「難道大人是以為我們貪圖您的權力，妄圖以千岩的信念作為籌碼，想要乘着您這股東風，在璃月港扶搖直上？」

「抱歉。」洛銘說：「對於你們貫徹一生的信念的質疑，我向你們道歉。」

能被鍾離和千岩聖物認可之人，豈會貪圖這些骯髒的無用之物？

「那麼，你們所求為何？」

道完了歉，洛銘凝望着教頭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比肩仙人的武力！」

教頭的回答擲地有聲。

他的眼睛因為瞪大而通紅，在呼嘯的狂風中，流下眼淚，但蘊藏在其中的信念，卻未曾動搖。

看着一個他們所看不起的世家公子為了守護璃月而與強敵戰鬥，鐵血的漢子們心中都在滴血。

他們憤怒！他們嫉妒！他們為此感到屈辱！

憤怒自己為何沒有這份力量，守護璃月免遭妖魔侵擾分明是他們的職責，而這份職責，被高高在上的仙人剝奪，如今又被一個他們看不起的傢伙竊取！

於是，便有着無數的嫉妒在湧現，人之惡念在心中滋生，在黑暗中悄然生長。

而當理智恢復之後，所產生的便是屬於他們的榮耀被踩在腳下的屈辱。

為何我這麼弱！

保家衛國的那一道身影，為何不是我！

在這一份惡念——或者說慾望達到極致的時候，迎來的並非是神明的視線，而是來自先輩的認可。

對於不成器的後輩所寄予的厚望，甚至不惜將他們用生命所凝聚之物贈予。

當然，神明未必沒有垂下視線，可祂畢竟已經死了，所以不太好光明正大的出現。

而他們獲得這些饋贈的，卻並非是某種美好，而是不斷扭曲的心靈所造就的這一份貪慾！

對於力量的渴望。

「武藝由上好的絕學，以及日復一日的汗水所共同鑄就，恕我直言，洛某沒有什麼可以幫得到諸位的地方。」

他搖搖頭，表示愛莫能助。

「如果你們不滿足先祖的饋贈，想要更進一步的話，不妨用自己的努力去向神明祈禱，效果或許會更好。」

白衣的青年嘴角微微翹起，嘲弄道。

對於這個世界的生靈來說，力量的獲取哪裏有什麼捷徑呢？

無非是一日勝過一日的努力，以及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的意志。

或許還需要一些滋補身體的寶物？

「可璃月的神已經隕落了！」

教頭並未在意洛銘的嘲諷，即便是他自己，也覺得用千岩軍的信念去綁架一個毫不相干的人是一件卑鄙的事情。

「我們必須要獲得不遜於神明的力量，才能繼續未盡之職責。」

這句話，是他對洛銘的解釋，也是對自己的鞭策。

洛銘有些驚訝，這份覺悟，便是七星，也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難怪他會得到千古信念的認可。

「那麼，獲取力量的通途，便已經在你們腳下了。」

白衣的青年面露笑容，認可了這一份野心與慾念。

「可我們並沒有能與神魔一戰的力量。」

教頭突然將問題扯向了現實。

於是，遁玉陵的夜空下便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洛銘看着眼前這位精壯的男人，目中有着怨念。

大家好好談着精神世界的美好，你卻非要讓問題回到實際。

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力量不會憑空出現，即便擁有了可以與神魔對壘的偉力，在這之前，首先需要學會的，便是掌控這一份力量。」

「只有心中的信念無比堅定，才有以凡人之身，擊敗神魔的可能。」

沉默許久，洛銘終於開口說道。

哪怕並不想與千岩軍這樣的勢力有所交集，可洛銘還是應承了下來。

便是精於算計如他，也免不了被別人用自己最擅長的領域擊敗，這位不通算計的漢子的真情流露，本身便是最大的算計。

簡單來說，他洛銘，被強行綁上了賊船。

仰望着星空，青年緩緩閉上雙眼，而星空，卻依舊存在於他的腦海中。

於夜空中閃爍的星辰，如今又多了一顆。

「感覺倒也不壞。」

雖然曾經被他算計的人都這麼覺得。

可心甘情願就是心甘情願，這才是無法動搖的根本，洛銘無往而不利的原因。

他終於自食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