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 逝
清明前夕,我的又一個兒時的夥伴離開了這個世界。
三年前也是這個時節,第一個離開了我們。
痛,再次襲來。
記憶的碎片,不時閃現在腦海里,夜不能寐,披衣起坐,遙數寒星……
三十年前,確切的說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剛能記事的時候,便是他們的身影,每天的事情,就是泡在一起,玩耍,打鬧,漸漸有更多的村裏的小朋友玩在了一起,但最鐵的還是我們幾個。人往往都能記住童年的美好,我們的整個小學時光亦是如此,小孩子們在一起,玩的最多的就是捉迷藏、砸“洋片”、頂牛等,一些玩的東西現在都不知道學名是什麼,算來有二十餘種,而現在的小孩子因天天被父母、老師看護,難得天天一幫人在一起瘋玩,不會再玩到那種遊戲,也不會有我們那樣的童年時光。記得當時,小朋友們日常放學聚在一起,周末整天待在一起,變着花樣的玩,沒白沒黑的玩,大人不叫,難得回家。那時候農村地多,父母們都天天忙在地里,根本顧不上我們,我也因此從小學二年級起便沒有完成過老師佈置的家庭作業。記憶最深的幾次玩鬧,也是我們成年後在一起常常提起的幾次惡作劇,現在還歷歷在目:玩“攻城”遊戲將人家剛堆好的三、四米高的麥秸垛夷為平地,玩炸碉堡把人家看果園的房子燒為灰燼,去偷西瓜卻把人家二畝地的西葫蘆全都摘了,扔的滿地都是……
而如今,記憶猶在,卻少了共同回味的人,場景依然,卻成了見景傷情的所在。
二十年前,也就是九十年代,小夥伴們都上了初中,在不同的學校,不同的班級,聚在一起鬧的時候漸漸少了,雖然偶爾也瘋狂一把,但惡作劇樣的玩樂卻少了許多,有時候一周才能聚一次,有時候要一個月才能大家聚全一次,見面多談的是,自己學校和上學的情況,認識的不同朋友和趣事。隨着成長和環境的改變,大家都有了新的朋友,但發小的感情,現在想來也是一種親情,卻是同學和朋友難以比擬的。不知那時候是誰的的提議,我們在一個下雨的周末,拿着分別從家裏“騙”來的一元錢,踏着泥濘的路,步行十餘里路,到鎮上照了一張照片,那是我們這幫人小時候唯一的照片,雖然人並不是很全,但我的這兩個夥伴都在裏面,兒時的記憶,只能在照片里被定格成永恆。可能是農村的教育條件不夠好、也可能是我們小時候確實貪玩,初中過後,考上高中的也就我們四、五個人,而同齡的就我們三個人,高中的時光,更是聚少離多,不在一個學校,課程又緊,總是趕不到一起,那時電話還沒普及,我們也根本沒想到過寫信聯繫,必竟在一個村,說不定哪天就能碰到,見面的時候一般都是節假日,現在想來,在成長的歲月,我們確實聯繫的少了許多。
人生就是如此多變,誰又能料到他們在人間的時日不過三十多個年頭,若有先知,又怎會獨留我一人回味這無盡的凄涼。
十年前,我們又都開始了新的征程,高中畢業后,一個上了師範學校,先我一年畢業,分配到縣城的學校從事教育工作,一個棄筆從商,在省城做起了生意,我也邁進了大學的校門。從我入學的那一年起,小時候的夥伴好像形成了一個沒有約定的約定,每年的春節,大家總是在每一家聚會,只是我,因各種原因,只參加了一次,年少輕狂,發小情深,那年的那次聚會大家都喝了很多,說的很多,喝的很盡興,而在於我,與他們聚的最全的時候也就那麼一次。最讓人難以忘記的事,便是大學畢業時,我先後給他們打了電話,說我回不了老家了,要去外地工作。就在臨行的前幾天,他們兩個事先沒有告訴我,來到我們學校,說要送送我,大家在一起吃午飯,喝了少許的酒,記得當時很高興,說的話已難以記起。飯後,我提議去濟南植物園玩玩,照些相,他們欣然前往,那天我們三個照了整整一卷的照片,這是我們相識這麼多年來,第二次在一起照相,沒想到也是最後一次。前幾天,聽到第二個逝去的消息,我默默的拿出了相冊,拿出了當年那些三人的合影,看着他們的身影,卻難以想像他們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只當是在夢中,兒子問我在看什麼,我說,爸爸想你這兩個伯伯了......
人往往總犯這種錯誤,他們在世的時候,沒能在一起,多聚、多敘,逝去時只能對着照片空餘恨,而一切已難以挽回。
三年前,當第一個得了不治之症的訊息傳來,我不知道怎麼去表達自己,只想去見他一面,而當時的他,已經是誰都不見,過後,我來到他的墳前,輕語:我們三十年的兄弟,你怎忍心獨自離去,連我們最後一面的機會都不給。十多天前,第二個打電話來,說可能時日不多,想見一下,我心頓時停滯,見面后,話語不多,淚已浸滿臉頰……,而後得知,那十年前的照片,一直壓在他住院后的枕頭底下……
時至今日,正值春意盎然之際,桃花依舊,而人已遠去,思之想之,不覺淚水已模糊了視線……
2011年4月5日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