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審訊
和所有的審訊室相同,佐藤公館內的審訊室里同樣也是被血腥包圍,此刻,刑架上正捆着一對老夫婦和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男人。
“路遠,你受了傷坐下看審訊吧!”
面對佐藤和真的特殊對待,路遠也沒有拒絕,逕自就坐在了他和佐藤真白的旁邊。
不過,這倒是把邴國新給氣的夠嗆,他自問這些年自己對日本人那也是忠心耿耿,可每次審訊,能坐着的都只能是這幫日本人,自己卻得像個三孫子一樣忙前忙后的,何曾像路遠這樣舒坦過?
心裏忿忿,邴國新看向路遠的臉色也不太好,嘴邊上的八字鬍因為他的憤怒隱隱還有些顫抖。
“邴組長,開始吧!”佐藤和真開口道。
“是!”
恭敬應了聲,可邴國新這心裏卻躊躇起來,干他們這行的,都知道共產黨一個個兒都是茅坑裏的石頭,那是又臭又硬的,想從這幫人的嘴裏套出消息,哪能那麼容易?
三角眼一轉,他喊道:“那個誰,缸豆,你來。”
一聽喊到自己,缸豆提溜圓的眼睛立刻瞪的老大,心裏同時把邴國新祖宗十八代都給罵了個遍,他太清楚這邴國新的意思,還不就是怕擔責任讓自己背鍋么?
好事兒輪不到,壞事兒一籮筐!
心裏罵歸罵,缸豆可不敢多說,憋着氣從刑具桌上拿了條鞭子走回來,左右看了看,下一刻他的鞭子就狠狠打在了那婦人的身上,嘴裏同時怒問:“說!你們上下級是誰!怎麼聯繫的!”
劇烈的疼痛讓那婦人的臉瞬間慘白,操着濃重的北方口音哭着喊道:
“老總,我們就只是扎花圈的,哪有啥上下級啊!您說的上下級到底到底是個啥啊?是您要棺材嗎?還是要壽老衣啊!您說,我肯定給您便宜,不.....不要錢都行!”
“還!讓你嘴硬!老子打死你!”
說罷,缸豆舉起手中的鞭子再次狠狠抽了過去,柿子專挑軟的捏,他也就是覺得女人皮軟肯定要比男人要容易張嘴,所以他才先選了這婦人打。
可沒想到,他這才抽了沒兩下,旁邊的年輕男人就突然哭喊:“別打我娘,別打我娘了……老總我求你了,別打我娘...…”
視線斜睨向男人,缸豆沒好氣說:“不打你娘?也不是不行,你要是告訴我誰是你們的上下線,甭說不打你娘了,放了你們都成。”
男人聽此面色一喜:“真的嗎?”
“當然。”
“那行,我告訴你,我的上線就是我爸,下線就是我娘,我專門幫忙跑腿的。”
“原來還是個交通員。”缸豆笑着轉身就跑了回去,狗腿的咧嘴說:“佐藤先生,我審完了,他們一家子都是反日分子,這小子還是個交通員呢,說不定……啊!”
話沒說完,缸豆這臉上先被賞了倆耳刮子,當然,打他的倒不是佐藤井三,而是佐藤真白。
“你的腦子是豬嗎?難道沒聽出來他們是在胡說八道嗎?”佐藤真白怒吼道。
這佐藤真白雖說人長得不高,可身材卻比缸豆壯上不知多少,手上力道自然也是不小,幾巴掌下去,缸豆只感覺眼前全是銅錢兒在飛,哪還知道回什麼話?
佐藤和真側首道:“真白,你去問問看吧!”
“是,哥哥。”
應了聲,佐藤真白轉身走向了刑具桌,毫不猶豫拿起一柄巴掌大小的短彎刀,走到婦人面前,他沉聲問:“他是你的兒子?”
婦人顫抖着身體點頭:“是……是的。”
“那你很愛你的兒子吧?”
“哪……哪有娘不愛孩子的啊……”
瞭然點點頭,佐藤真白忽然將刀架在了年輕男人的脖子上:“你只要交代出我們想要知道的,我馬上就放了你們一家人,不然,我這用這把刀給你的兒子切肉。”
婦人似乎是被嚇到了,泛黃的臉—怔,眼淚稀里嘩啦往下流,連連搖頭解釋:
“太君,我們沒說謊,我們真的就是開花圈店的,什麼都不知……啊!”
話未說完,一股血腥味兒已經隨之傳來,刀子割肉的聲音在這並不是很大的審訊室內格外突兀,混合著刺鼻的血氣刺激着眾人感官,這其中當然也包括路遠。
他的神色並沒有什麼波瀾,平靜的仿若在看一場戲劇,可只有他自己的內心才知道此刻他的心裏有多麼的緊張和顫抖。
因為眼前那花圈店的幾人的的確確是地下黨的—處隱秘聯絡點,而這一家三口正是這裏的交通員!
相見不相識,作為一名常年生活在隱蔽戰線的人,路遠其實早已習慣了。
因為出於對他們這種特工的保護,組織上只會給他安排單線聯繫,既一個上線和一個下線,以防出事後被連鍋端。
也因此,他們是孤獨的,像永遠見不到葉子的彼岸花,明知同伴就在身邊卻無法相見,只能一直獨自堅守。
面對並不認識自己的同志,路遠除了冷眼旁觀外什麼都做不了,手指不着痕迹的微微彎曲,他將心中的緊張強行壓了下來。
“我再問一遍,你們的上下線到底是誰?怎麼聯繫的?”
“太君,我們真的就是開花圈店的,真的不懂啥上下線啊!”
咄!噗!
刀子從腿上拔下來又插進了另一個大腿里,血順着褲腿向下流,很快就在腳下暈開了一大片。
聽着年輕男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佐藤真白的臉上滿是興奮,啞着嗓子質問:“你們是把我當傻子嗎?花圈店的人可能會有電台嗎?”
“電……電啥?”
婦人流着眼淚一臉的糾結,卻在此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走了進來,此人名叫北原倉介,乃是佐藤和真的一個比較信得過的手下。
上前幾步,他恭敬說:“佐藤先生,我們抓到了一個可疑之人,是否現在帶進來?”
“把人帶進來吧。”
得了令,北原倉介拍拍手,下一刻兩個手下押着一男人走了進來,三十多歲的樣子,身上穿着件長衫,戴着副黑框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
看到這滿屋子的血腥,男人先是渾身一抖,臉色慘白的說:“太君,太君我就是去泰和藥店瞧病的,您為什麼要抓我呀?”
佐藤和真並未搭理他,而是吩咐道:“邴組長,這個人就由你來親自審問,無論如何也要從他這裏得到些什麼。”
邴國新—愣,視線下意識看向路遠,在見到對方那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時,怒從心來,憑什麼自己在這兒受累,這傢伙悠閑?
眼珠一轉,他連忙說:“佐藤先生,我是情報組的,平時管的就是收集情報這些事兒,對於審問犯人我還真不在行,路組長既是行動組的,對於審問肯定是行家,不如……就讓路組長來審訊?”
“這個……”佐藤和真看着路遠,面露糾結問:“路遠,你的傷怎麼樣?能去審訊么?”
路遠點頭:“這點小傷不礙事,而且審訊也不一定非要動手動腳的,我應該可以。”
“好吧,那這個人就由你來審問吧,正好你也教教真白如何能不用動手動腳就能讓犯人招認。”
佐藤和真說的好聽,臉上也是一副無奈為之的模樣。
可路遠又不傻,自然看得出這傢伙有多虛偽,不過,他現在需要的就是他這份虛偽,否則他安排好的這齣戲可不就唱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