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唐雅

任久:「…………」

李岑:「…………」

夏夏捂着臉站在一邊，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別看我跟我沒關係」的氣息。

李岑的表情難以言喻，他砸吧了幾下嘴，說道:「這個……左筠心同學，你知道你今天來是跟着任久在劇組學習參觀的吧？」

左筠心硬邦邦地回應:「知道。」

「所以你可以光明正大，你是一個即將出道的演員，一個即將踏上璀璨星途星光大道的明日之星！」李岑抱臂，一通誇完話鋒一轉，指指左筠心身上的衣服，「所以你這樣一身黑還扣個鴨舌帽……你來當狗仔偷拍呀？」

左筠心:「……」

左筠心低頭看了看身上的這一身衣服，就是最普通的黑色運動服，還下意識伸手壓了壓帽子的帽檐，抿了抿唇，說道:「我平常就這麼穿的。」

夏夏點頭:「她平常真就這種打扮。她的衣櫃裏都是這樣的衣服。」

任久:「……」

李岑:「……」

李岑:「你……」

「行了別說了，先進片場吧。」任久打斷李岑，他看向左筠心，說道，「今天就先這樣，下次再來，換一身打扮，不要求多漂亮，最起碼別像這樣穿的跟賊一樣，可以嗎？」

左筠心:「……哦。」

任久看着左筠心別彆扭扭勉強答應的樣子，心說，讓你換身打扮看給你委屈的。

他嘆了口氣:「行了，進去吧。」

回去一定要給老總好好說說，必須給這丫頭加一門穿搭課！

「哎，小任來了！」導演看到任久，笑着迎上去，「這個劇本上周就給你了，好好看過了吧？」

「看過了，打戲不少。」任久摸着自己的脖子，笑道，「這本兒拍完我覺得我可以累死。」

「哈哈哈哈哈，仙俠片嘛沒打戲不好看！」導演笑着和任久又寒暄了一兩句，往他身後掃了一眼，「誒？換助理了？還有這是……你找的保鏢？怎麼看着挺小啊？」

「沒沒沒，導演你別誤會。」李岑笑着解釋，「這是我們公司的新人和她助理，跟着任久來片場學習參觀的。」

「哦~」導演瞭然地點點頭，上下打量了打扮得青春靚麗還化着淡妝的夏夏一眼，毫不吝嗇自己的滿意和誇讚，「誒，這個新人形象不錯，小姑娘加油啊！」

夏夏：「……」

左筠心：「……」

李岑笑容僵在臉上：「……」

任久低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極力剋制着瘋狂上揚的嘴角。

「啊不不不，導演您誤會了，我不是新人，我就是個小助理。」夏夏擺手乾笑着，她指指身邊的左筠心，「這位才是。」說著，還又往旁邊挪了幾步，生怕自己當著左筠心的衣角。

導演一愣：「……啊？」

他眨着眼看向左筠心，這姑娘穿的一身黑，衣服看上去質量也一般，還扣着鴨舌帽，帽檐低的遮住了半張臉，你告訴我這是娛樂圈的新人？..

「額……對，這位才是我們公司的新人。」李岑對着導演笑了笑，然後拍了拍左筠心的胳膊，低聲道，「來，給導演打個招呼。」

左筠心木木地抬起頭，那雙死寂的瞳孔看得導演心裏一陣發慌，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看到了雪原上的孤狼，那種壓迫感，這孩子……

「你好。」聲音辨別不出性別，和機械人一樣毫無感情。

導演有些懵，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居然被一個看上去沒多大的小丫頭給嚇到了，他暗罵自己沒出現，強壓下內心的悸動，微笑着點頭：「你好你好。」

「誒，導演，你來一下！」

「哦！等會兒啊！」導演應了一聲，回頭對任久說道，「服道化那邊還在準備，你現在旁邊等一會兒，好了我叫你。」說完，趕忙扭身走了。

「你看看你看看，我說你什麼來着。」導演一走，李岑就開始教育左筠心，「就說了這身衣服不合適，帶你來不僅僅是觀摩學習，也是拉着你在導演編劇製片面前混個臉熟，你這打扮人家都以為你保鏢！夏夏都比你像個娛樂圈的人！」

左筠心：「……」

夏夏：「好了好了岑哥你不要再說筠心了好不好，算我求你了，您歇會兒啊。筠心，咱們去給岑哥和任影帝買點喝的吧！」

左筠心：「……哦。」

「我真搞不懂左筠心的腦子裏都想的什麼。」李岑叉腰看着夏夏和左筠心的背影，嘆氣道，「回去了就得和老總說，教教這孩子最基本的穿搭技巧。」

這不是穿搭技巧的問題。

任久聽着經紀人碎碎念，在心裏想道，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總覺得，左筠心那個孩子習慣在公共場合和人多的地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所以在搭配上，她會選擇最普通最不起眼的衣服和打扮。

她不想被人注意，可她要進熱鬧繁華毫無私隱的娛樂圈，要當活躍在鏡頭前的演員，甚至想當萬眾矚目的影后。

這真的太矛盾了，太不符合邏輯了。

任久眯了眯自己的眼睛，這個左筠心，到底有什麼目的……

「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麼又跑到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里了。」夏夏就是點個單的功夫，一扭頭就發現左筠心不知何時跑到了奶茶店旁的角落裏，壓低帽檐正在看手機。

左筠心咳了一聲，收起手機：「那裏人多，太悶。」

夏夏點點頭，拿出自己的手機翻着什麼，一邊翻一邊說：「誒，筠心啊，岑哥說的沒錯，你進了娛樂圈就一定要改變穿衣風格，你不喜歡逛街，而且你現在也忙沒精力，咱就在網上挑，我這段時間在網上看了好多呢，價格都不貴，衣服也好看，咱的改變慢慢來，你看看……」

「不用那麼麻煩。」左筠心皺皺眉，別過頭，「我就這樣就可以。」

夏夏心底產生一些不滿，她開口想教育教育左筠心，可是剛一張開嘴，她的餘光瞥見了手裏拿着的奶茶店號碼牌，接着就是一愣。

她突然想到，剛剛在排隊點單時，她問左筠心想喝什麼，左筠心一臉茫然，告訴她自己沒怎麼喝過這些東西，不是很懂，由着這個，夏夏又想起這麼多天的相處，左筠心似乎是一個很封閉的人，對於現在娛樂圈，現在的網絡語言、熱搜詞條等等，包括很多年輕人感興趣的遊戲什麼的，左筠心真的完全不了解，一竅不通。

每次自己提起當紅的愛豆演員，或是平常說一些網絡熱詞的時候，左筠心總要反應一會兒才能明白過來，甚至有時候她會很直接地表示自己這個詞沒聽懂，那個人不認識沒聽過。

從生活習慣，到興趣愛好，左筠心完全就不像是一個年輕人該有的樣子，她更像是一個，一個長時間被孤立在邊緣的影子突然之間被拉到了現實當中，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會，別人在說什麼我完全不明白……就是一個被拋棄在繁華里的可憐的人。

對，可憐。

和左筠心相處了一個星期，這是夏夏最直觀的感受。

心底湧上一陣心疼，她抿了抿唇，低聲道：「你不想就算了，但是衣服的顏色一定要換一下，別老是黑色，換換別的顏色。」

左筠心知道夏夏是在為自己着想，沒有反駁，只是悶悶點了點頭。

買完奶茶回到片場，劇組各項工作早都完成，已經正式開拍了。

現場除了攝像組外，還有其他一些抱着相機的人，夏夏偷偷告訴左筠心，這是娛樂記者探班，那些都是娛樂記者，就是俗稱的「狗仔」。

李岑作為任久的經紀人，自然可以得到頭等的觀賞位置，李岑看到左筠心和夏夏，朝她倆招招手，示意她們過來。

夏夏拉着左筠心貓着腰跑過去，把兩個紙袋遞給李岑：「喏，岑哥你的雪頂咖啡，還有任老師的冰美式。」

「謝謝。」李岑點點頭，對左筠心說道，「小丫頭好好看，在現場近距離看影帝演戲的機會並不多，好好學習，說不定對你藝考還有幫助呢。」

既然要讓任久帶新人，杜忠也就把左筠心的一些可以往外說的信息加以改編告訴了任久和李岑，在李岑看來，左筠心就是個家裏有權有勢有錢明明性格不合適卻還要硬着頭皮往娛樂圈裏扎的一個小傻子。

左筠心沒說話，只是抱着夏夏給她買的一杯加了水蜜桃和西柚果肉的果茶站在一邊，直挺挺站着跟站軍姿一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任久看。

任久已經換上了戲服，穿着一身白色的廣袖服，長發披在身後，頭頂白色的玉冠，看上去仙氣飄飄。

這是一場打戲，任久面對的是一群群演，烏壓壓一大片，左筠心打量了一下拍攝的背景，是綠幕，但是有一些基本的柱子之類的道具，一個個柱子都很高，可能是為了豐富拍攝角度，有幾個柱子上還綁了攝像機。

她皺皺眉，收回目光，繼續看任久，任久已經和對面的群演們打了起來，作為一個從小就練習散打的人，左筠心真的沒忍住表現出自己的嫌棄，一個個都是花拳繡腿，一招一式看着挺漂亮的但是一點殺傷力都沒有。

這些在左筠心看來非常不專業，但是後面的記者們很興奮，紛紛仰頭看着，要不是劇組說過拍攝期間不讓拍照，他們估計早都舉着相機對着任久十八連拍了。

左筠心撇撇嘴，一邊喝飲料一邊看着，突然，她好像看到了什麼，眸光一凜。

「喂喂喂！當心！」拍攝人員驚呼出聲。

一個群演在打鬥間被踢飛到了一個柱子上，那個群演身材本來三粗的，還是被踢飛過去的，咣當那麼一撞，本來就材質一般的柱子晃了幾下，碰巧那個柱子上綁着攝像機，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沒綁好，柱子晃了幾下后，攝像機搖搖欲墜着想掉下來。

可是那個群演完全不知道還在柱子底下坐着，捂着自己的胸口努力演出痛苦的模樣。

導演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舉起手，「卡」只喊出來一個「k」的音，就發現一道黑影迅速閃過。

導演：「………………」

卧槽，剛剛那是什麼？

夏夏還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就聽見身邊「啪」一聲，她扭過頭，發現原本站在自己身邊的左筠心不見了，她一直拿着的那杯果茶掉在地上，飲料撒了一地。

夏夏：「………………」

「喂！左筠心！」身邊李岑大喊出聲，夏夏者才意識到左筠心跑進了拍攝現場。

彼時那個攝像機已經開始下墜，左筠心彎下腰，一把拉起那三粗的壯漢，隨手一甩跟甩膠袋一樣甩到了一邊。

「筠心你當心！攝像機！」夏夏看着即將砸到左筠心頭上的攝像機，嘴快過腦子，語無倫次地喊道。

左筠心斂眉，後撤一步，轉身，抬腿，一記漂亮的下劈，攝像機就被踢到了一邊。

「咚——」一聲悶響，攝像機掉在地上，那樣的高度，再加上左筠心的一腳，不至於四但是也八九不離十了。

任久：「……」

群演：「……」

夏夏：「……」

李岑：「……」

全體工作人員：「……」

全體探班記者：「……」

左筠心沒意識到自己做的事情有多驚天地泣鬼神，她只是站在曾經公安部特遣隊隊員的立場上，解決了一次危機，保障了一位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

她鬆了口氣，活動了一下腳腕，扭頭問道：「你沒事吧？」

「……」群演一臉懵逼就差把「我是誰我在哪兒我在幹嘛」寫臉上了，但是左筠心這麼問他，他還是下意識順着去答，「沒事。」

左筠心這才放心地點點頭：「沒事就行。」

她看了眼碎在地上的攝像機，撓了撓頭，直直走向了導演。

導演：「……………………」

「對不起。」左筠心走到導演面前，向他深深鞠了一躬，「情勢所逼，毀壞了您的財物，我會賠償您的損失的。」

「哦，沒沒沒沒事。」導演也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很快反應過來，但是還是有些結巴，「賠償啥的先不提，你剛那一下……你腳沒事兒吧？」

「哦，沒事。」左筠心一臉無所謂，搖搖頭。

導演：「……………………」

我的媽呀這小姑娘咋感覺有點兒可怕呢那反應那速度還有那一腳……嘶……可怕，真的可怕。

「行了先別拍了。」任久皺着眉，放下手裏的道具，他看向那個群演，「你先去休息吧。」

然後快步走向左筠心，邊走邊說：「李岑，過來，送她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