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開誠佈公的談話
這是蘇景萱十年以來,第一次與母親共用晚餐。
母女二人各坐一邊,蘇景萱低着頭,沉默不語。
作為東道主,凌鋒招呼客人用餐,笑道:
「都是一些家常菜,請兩位嘗嘗我的手藝。」
陳晉高看着桌上的菜肴,油悶大蝦、清蒸鱸魚、辣子雞丁、紅燒排骨、淮山筒骨湯、雞蛋羹、炒絲瓜、拍黃瓜。
他不禁笑道:
「凌鋒,真沒看出來,色香味俱全,挺有兩把刷子。」
凌鋒微微一笑,自嘲道:
「都是被逼出來的,混口飯吃。陳先生吃慣了山珍海味,這些尋常小菜,能否入您法眼?」
陳晉高感慨道:
「比起山珍海味,這種家常小炒,最是親切。凌先生用心良苦。」
「我一個大老爺們,可沒這份細膩,這些都是蘇小姐的主意,陳先生客居海外多年,應該更懷念家鄉菜。」
聽聞此言,蘇景萱略感詫異,看了凌鋒一眼,心生感激。
陳晉高端起酒杯,笑道:
「陳某借花獻佛,敬蘇小姐一杯。」
「陳先生百忙之中賞臉光臨,已是我們的榮幸,應該是我敬您。」蘇景萱端起酒杯,態度十分恭敬。
歐陽怡看着女兒落落大方,舉止得體,忍不住心生感慨,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如何開口。
晚宴進行地很順利,凌鋒見多識廣,總能帶來稀奇古怪的趣聞逸事,提供各種新鮮話題。
蘇景萱突然發覺,身旁的年輕人除了毒舌腹黑,口才閱歷也非常人可比。
能上廳堂,能下廚房,機敏而幽默,睿智且風趣,文武全才,又英俊飄逸,李沐清的眼光確實毒辣。
她突然有些失落,想到一個故事。柏拉圖問蘇格拉底:「什麼是愛情?」
蘇格拉底告訴柏拉圖,去麥田裏摘一株最大最好的麥穗回來,只允許摘一次,並且只能往前走,不能回頭。
柏拉圖穿過麥田,總覺得後面會遇到更好的,卻錯過了曾經最大最飽滿的麥穗,只能空手而歸。
蘇格拉底最後告誡:「這就是「愛情。
蘇景萱看着琥珀色的酒水,突然有種感覺,自己可能錯過了那顆最大最飽滿的麥穗。
歐陽怡將一切看在眼中,女兒看向凌鋒的目光,總會不經意地逗留幾秒。
晚餐過後,幾人來到客廳。
凌鋒笑着試探道:
「陳先生,我收藏了一些雪茄,想請您品鑒指點一下。」
陳晉高心領神會,笑道:
「指點不敢當,可以交流一下收藏心得。」
兩人隨後走進書房,客廳中只留下歐陽怡母女二人。
蘇景萱坐立難安,低聲說道:
「陳夫人請稍坐,我去清洗碗筷。」
「萱兒,我有話和你說。」
「請稱呼我蘇景萱,或者蘇小姐,萱兒這個稱謂,只有我爺爺可以用。」
「我是你母親。」
「她十年前就死了。」
歐陽怡滿臉愧疚,呢喃道:
「我知道你恨我。」
蘇景萱站起身,冷笑道:
「不要拿別人來折磨自己。我為什麼要恨你?」
歐陽怡顫聲說道:
「萱兒,我當年離開蘇家,那是有苦衷的。」
「你不是離開蘇家,你只是拋棄自己的孩子罷了。恭喜陳夫人,如願成為出色的演奏家。我們再無瓜葛,請你自重。」
話音剛落,蘇景萱轉身離開,躲進了之前的卧室。
看着女兒的決絕,歐陽怡心如刀絞,再也抑制不住地掩面哭泣,悔恨交加……
書房內,凌鋒拿出下午剛買的雪茄,坦承道:
「說實話,我對這玩意了解不深,純屬玩票性質。」
「術業有專攻,何必較真。」陳晉高拿起一支雪茄,輕輕嗅聞。
「為什麼做空蘇海股份?」
「你為什麼關心這個?」
「我欠蘇老爺子一個人情。」
「你答應過不插手蘇家的事情,你想背棄承諾。」
凌鋒猶豫片刻,笑道:
「人的立場是會變的。」
「你覺得你有這個能力嗎?我手上有足夠的籌碼,可以打壓蘇海股份質押爆倉。」
凌鋒不想強行出頭,只能試探道:
「你和蘇家到底什麼過節?」
「我夫人討厭這家公司。這個理由夠嗎?」陳晉高嘴角冷笑。
凌鋒眉頭緊皺,調侃道:
「衝冠一怒為紅顏?」
「你為心愛的女人瘋狂過嗎?」陳晉高放下雪茄,反問道。
凌鋒沉默不語,轉身看向窗外。
過了沒多久,陳晉高接到一個電話,臉色微變,隨即辭行。
兩人走出書房,客廳空無一人,歐陽怡剛剛離開。
凌鋒目送陳晉高進入電梯,轉身回到屋內,大聲喊道:
「蘇景萱。」
屋內沒有回應,他最後找到卧室,房門關着。
凌鋒一邊敲門,一邊喊道:
「蘇景萱,他們已經走了。」
裏面依舊沒有回應,凌鋒轉身離開,獨自清理餐桌。
僅僅過了數分鐘,突然門開了。
蘇景萱眼眶微紅,低聲說道:
「我來幫你。」
凌鋒頭也未抬,調侃道:
「您還是歇着吧,萬一把碗摔了,我還得拖地。」
聽到這句話,蘇景萱感到十分委屈,淚水再次溢出眼眶,顫聲說道:
「在你眼中,我就這麼不堪嗎?我是不是特別招人厭惡,連母親都嫌棄我。」
凌鋒察覺不對,轉身看向蘇景萱,只見她早已哭成了淚人,倔強地咬着嘴唇,不肯發出聲響。
他趕忙解釋道:
「我只是隨口一說,沒有其他惡意。」
蘇景萱一言不發地來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獨自落淚。
凌鋒從冰箱取出兩罐可樂,放在她面前,安慰道:
「你今晚的表現讓人佩服,很有氣量。」
「你這十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蘇景萱擦掉眼淚,看向凌鋒。
沉默片刻,凌鋒打開罐子,苦笑道:
「我曾經自殺過,只是沒死成,被醫生救了回來。」
「你曾經自殺過?怎麼可能?」蘇景萱滿臉驚愕。
「知道PTSD嗎?」
「不知道。」蘇景萱看向凌鋒,眼中滿是好奇。
「PTSD,全稱創傷后應激障礙,也被稱為shellshk「炮殼震驚」,或者battlefatigue「戰爭疲勞」,是一種戰場心理疾病。」
蘇景萱似懂非懂。
凌鋒只能解釋道:
「看過《第一滴血》嗎?劇中的蘭博就患有嚴重的PTSD……」
對於一個生活在和平世界的人,蘇景萱從未見過戰爭的真實模樣,男人的語氣異常的平靜,但故事依舊驚心動魄。
她的心被緊緊地揪着,從戰場、到大學、再到實驗室,短暫的歲月,卻異常的精彩紛呈,足夠的冒險,足夠的勵志。
與之相比,其他男人都顯得過於平淡和尋常,毫無夢幻感。
和李沐清一樣,蘇景萱的目光開始變得複雜,好奇、驚愕,夾雜着欣賞和傾慕。
凌鋒說完自己的故事,笑道:
「說一說你這十年是怎麼過的。」
蘇景萱撩了一下頭髮,低聲說道:
「與你的經歷相比,我的太普通了。小時候,蘇宇權也很疼我,直到我讀大學,受到爺爺的器重,伯父就開始針對我……」
幸福的人或許一樣,但不幸之人,卻各有不幸。
對於蘇景萱的遭遇,凌鋒心中惋惜,她失去父愛的時間,比他還早。
這是兩人最開誠佈公的一次交談。各自分享了成長的經歷,又回憶起兒時的諸多趣事。
蘇景萱有一種錯覺,如果凌家不出事,自己與凌鋒真的有可能是娃娃親。
一想到這,蘇景萱一陣臉紅,趕緊岔開話題,問道:
「喂,下午買的路易十三,這麼貴的酒,原本招待陳晉高的,為什麼不拿出來?」
「那酒度數太高,喝多了,還怎麼談正事。」
「那你為什麼要買?好貴的。」蘇景萱瞪大眼睛,追問道。
「反正不是我結賬,為什麼不買?」凌鋒一臉狡黠,笑着反問。
「你混蛋。」
蘇景萱被氣樂了,白了凌鋒一眼,命令道:
「把酒拿出來,我付的錢,不能便宜你。」
「你確定要喝?」
蘇景萱美眸一瞪,傲嬌道:
「你要麼把酒拿出來,要麼把錢還給我。」
猶豫片刻,凌鋒取出路易十三。兩人坐在客廳,邊喝邊聊。
酒助談興,聊天話題越發的廣泛。
看着蘇景萱豪飲的模樣,凌鋒提醒道:
「這種烈度酒,照你這種喝法,很容易醉的。」
「我付的酒錢,要沒喝你的,憑什麼管我。」
蘇景萱一飲而盡,再次倒酒,絕美的臉蛋紅潤如霞,嬌艷欲滴,顯然有些醉意。
凌鋒劍眉微皺,搶過她手中的酒杯,勸道:
「你如果真想喝,可以把酒帶走,我現在安排人送你回去。」
蘇景萱嘟囔着奪回酒杯,埋怨道:
「我心情很煩,只想喝酒,拜託你閉嘴。」
說完,再次一飲而盡。
蘇景萱越喝越起勁,一瓶白蘭地很快見底。
她起身來到酒架,隨手拿起兩瓶酒,回到客廳,笑道:
「喂,我酒量很好的。」
凌鋒起身奪過酒瓶,提醒道:
「你如果醉了,我會把你丟到外面的走廊。」
蘇景萱一把推開凌鋒,格格一笑,調侃道:
「走廊算什麼,你上次把我丟在馬路上,我不照樣好好的嗎?」
說完,她自顧自地喝了起來,最後竟然唱起了歌,還不忘調侃凌鋒:
「喂,你為什麼不喝酒?怎麼像個女人一樣。」
凌鋒輕輕搖頭,苦笑道:
「我如果也喝醉了,今晚可能是車禍現場。」
「莫名其妙。」蘇景萱不明所以,白了凌鋒一眼。
一瓶威士忌很快見底,當她準備再開一瓶時,凌鋒起身制止,勸道:
「這種烈酒不能再喝了。我給你換啤酒。」
「你有病吧,啤酒那是女人才喝的東西,我就喝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