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鬼語切切
雖然對這女鬼避之不及,但蘇澈仍是對她所言暗暗留上了心。
回到家中,蘇澈細想了一夜。
為今當務之急,還是好好學習、天天向上這八字真言,將這幾年拉下的功課補回來,不然考不上個重點高中,前途可就去了大半。至於身體種種變化……身體可是革命的本錢,是必須要弄清楚其中詳細的。
但眼下這情勢,不是旬日就可竟功的,唯有多讀奇聞誌異,多多找些線索。於是初五蘇澈逛了逛書市書店,一圈下來舊書新書價格都盡在心中,臉色黑的如同鍋底。
這類奇聞誌異的文言古書沒多少人能夠看懂,銷路自然不好,只有正規書店才較多較全。而正規書店的特色,一般都是按照標價打九五折。
蘇澈是個土民窮鬼,沒什麼見識,本以為自己這年紀,身攜千把塊怎麼也算筆巨款了。不料這正版書貴的厲害,想買個二三十本回去,這點錢還不一定夠用的。
蘇澈本來就窮,況且這些錢還有大用處,自然是不能花在這兒。最後,他只得精挑細選了兩三部名頭很盛的道家經典和傳記匆匆掩面離去。
在這個年代,人才雖然越來越多,可知識還是越來越貴。
中午回到家中,蘇母告之已經看好了補習班,下午要同去報個到,詳細了解一下。這個補習班在這座城市很是出名,各年級學生加一塊兒足有二百多。當然,價錢也是高人一等的:每月六百五。
聽着父母翻來覆去地叮囑要努力學習、出人頭地,蘇澈心中再次感慨:這年頭什麼最貴?不是遍地都是的人才,而是他媽的知識!
李紅補習學校,創辦人自然是李紅。
李紅是個中年婦女,下身癱瘓,矮胖兼具,窩在輪椅里好似個長歪的窩瓜,拄拐的時候就是個葫蘆,至於形象衣着,是不折不扣的大媽范兒。
蘇澈實在沒料到這個補習班的老闆居然是這麼個人,乍見之下,又驚又佩。此人以缺殘女兒身、矮胖丑模樣,竟將這補習班這偏門事業乾的風生水起,怎能不令人佩服?
佩服歸佩服,蘇澈仍是詳細詢問了這學校的課程安排、任教老師、補習模式等問題,只要這李紅回答有一點不合體,蘇澈就要以此為借口發難退出。
沒有別的原因,這學費太貴了!蘇澈心知父親每月也就拿兩千左右的工資,家裏吃喝用度全在這點工資裏面,哪還有閑錢付這六百五?他原意是隨便找個補習班或老師,一個月二百塊錢,學個倆月足夠了。
奈何李紅之牙尖齒利非蘇澈這小年輕可比?滔滔不絕地胡吹海侃下,蘇父蘇母聽得是連連點頭,不一會兒,已然將李紅補習班看做了不二選擇。
一個小時后,蘇父當場付下半年學費,輪椅中婦女矜持含笑,心中得意:我是幹什麼的?對付你們這樣的小菜一碟呀!
“他媽的,果然無商不奸!”被李紅長篇大論擠兌的一句話也說不出,蘇澈只能恨恨磨牙。
寒假剩餘的十來天,蘇澈只強迫自己潦草睡了兩次,每次也只昏昏躺上個把小時。白天補課,晚上苦讀,日日如此。剛開始在李紅補習班裏補的還是初一的課程,待到開學時,蘇澈就升入了初二。
開學前,蘇澈不得不休息一日養神。這幾日他眼前飄來浮現的儘是英語單詞、數學公式、化學元素、物理定義……
更艱苦的日子還在後頭。
最後一學期,其實全部內容都在“複習”二字中,初中的所有課程早在上學期就結束了,為了讓有潛力的學生複習心無旁騖,這學期一開始就要按照成績重新分班。
報名點卯之後,班主任主持了一場離別儀式。往日裏這尖酸刻薄的小市民小女人此刻慷慨激昂,洋洋洒洒說的都是師生一場,莫大緣分莫大,你們人人日後都有飛黃機會,那時別忘了來看看我這個班主任。
講台下自有人聽得眉飛色舞,熱血沸騰,不過多數都在暗自冷笑。相處兩年半,師生相互了解已深,這女人為人處事忒過勢力,就是平日裏很親近的好學生都看不過眼。
蘇澈雖然荒廢了白天裏的學業,但夜夜苦熬自學,平日也沒有惹是生非,怎麼也進不了那個放任自流的特別班。只是這兩年他與這女班主任有過幾次針鋒相對,而這勢力婦女又怎會是心胸寬廣的主?所以有些麻煩。
這時候那平白得的壓歲錢正好能用在刀刃上。開學之前,蘇澈已備下禮物,孤身登門拜訪。這份禮讓蘇澈幾乎將剩下的千把塊錢用盡,在這個年代對於老師來講已相當不薄,想來進個比較不錯的中等班不成問題。
從一大早到現在,眼看兩堂課的時間都過了,台上女班主任仍是口若懸河,唾沫四濺。蘇澈早已已手支額,雙目呆直了。
就在蘇澈耐心將盡之際,忽然腦中嗡了一聲,剎那間萬籟俱靜,雙耳已聽不到半點聲響。這恍惚只是一瞬,下一刻,蘇澈霍然起身,神色凝重,雙目透過窗子,朝操場那個方向望去。
此時在他耳中迴響的只有嘈嘈輕語,這輕語聲十分雜亂,仔細分辨,原來是由三道冰冷陰厲的聲音交織而成,都是毫無停歇的怪笑哭號。
“我死的好冤枉啊!”
“為什麼毀了我的睡處!”
“嘎嘎~好多人氣啊!”
蘇澈動作太突然,以致教室里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將目光投來。女班主任剛得了好處,對蘇澈印象大改,見他面色不好,難得地關切道:“蘇澈,你不舒服嗎?要不要去醫務室看看?”
蘇澈緊咬牙齒,緩緩轉回了視線,額頭青筋顯出,面色難看之極。過了許久,才開口道:“謝謝老師關心,現在已經沒事了。”
女班主任雖然疑惑,但當著全班學生也不好再多問。只是經這麼一打斷,已經沒了吐口水的心情,於是將分班名單念出,宣佈結束,轉身離開。
當下學生個個收拾課本行頭,嘴上也不閑着,教室頓時混亂成一片。
蘇澈心不在焉地將課本資料整好,拎起書包,默默走出教室。
一出教室門,他就站定,長長出了一口氣。
融入這個單純熱鬧的青春世界也是需要本錢的,能入這個重點學校要麼富貴,那麼大才,這兩樣蘇澈現在都沾不上,就是當個不良學生,他的小身板也不夠格。
蘇澈再次看向操場,他似乎聽誰提起過,學校是修建在一大片亂葬崗上的。
這時候,一隻白嫩小手輕輕拍了拍蘇澈肩膀,不料這悶油瓶沒半點反應,小手主人不由起了三分嗔怒,小手重重拍下,叫道:“喂!蘇澈!你發什麼呆呢!”這聲音如黃鸝出谷,說不出的動聽悅耳。
蘇澈被小手拍的一個踉蹌,這才回過神來,循聲看去,原來是女班長冉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