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分化瓦解
一時之間,也想不出什麼太好的辦法,李楫便也不再勉強自己去死腦細胞了,決定先作壁上觀靜觀其變。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事情也不是短時間裏就能夠解決得了的。
李楫暫時不找那些人的麻煩,賬冊卻依舊是在看的。
累了,就依着慶之教的功法練習武藝了。
只是事與願違,任憑他這些日子如何不間斷的打坐,內力死活練不出來。
好氣啊!
不過就算這樣,李楫還是勤練不輟,還讓慶之教自己一些拳腳功夫。
行百里者半九十,這個他懂,所以,李楫杠上了。
慶之心中明白,李楫現在這個年紀習武,想要有大的成就是不可能的了。
他卻不想自家公子灰心,提也不提這事。
東邊不亮西邊亮,李楫在內功上毫無進展,倒是他每日裏來活動拳腳,身體卻強健了不少。
這日,李楫工作累了,提着把劍練習,一旁的慶之提點他道:“公子,你持劍氣力分散,勁力若是無法集中,則威力有限,有道是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見李楫茫然地看着自己,慶之走上前去,從他手上接過了劍,就這麼一揮手,三尺青鋒就刷的一下刺進了樹榦之中,徒留劍柄還在外面顫動。
李楫的眼睛頓時就亮了,連忙問道:“慶之,這勁力怎麼集中啊?你說的,本公子都懂,可這手,楞是不會啊!”
慶之說道:“公子,這便是運勁的竅門,我教給你的口訣,是要靠你自己慢慢領悟的。”
得,看來慶之都在嫌棄自己的練武資質渣了。
領悟就零悟!
李楫恨恨地把劍一丟,老老實實練習拳腳,因為練武的人都知道,武器其實就是手臂的延伸,拳腳都沒練到家,使用武器是更不可能練的好的。
在慶之又強調把勁力集中打出去時,李楫卻怔住了。
似乎想起了什麼,他把目光掃向了桌案上的賬冊。
“我總是想着,要把這些人一網打盡,怎麼就沒有想到,要將他們分化瓦解?”
“就像打拳,對付一個人,我可以輕輕把他擊倒,但是一群人分擔我的火力,那我這攻擊不就成了刮痧?”
“團結住大多數人,打壓一小部分冥頑不靈的人就行了!何必要一網打盡?我太蠢了!”
“這些蠹蟲,只有當利益捆綁在一起的時候才會共同進退,若我找准機會,分化瓦解,讓他們相互之間生了嫌隙,這樣一來,堅固的堡壘從裏面攻破,甚至可能都不用我親自出手,他們就狗咬狗了。”
“從古至今,這些沒有信仰的貪官,大都是死道友不死貧道,他們可不會有為了自己的同黨,犧牲自己的覺悟。”
李楫完全把練拳丟在了一邊,邁步在院子內喃喃自語,想通了之後哈哈大笑,困擾自己幾天的問題,換了個思路之後迎刃而解。
李楫一掃鬱氣,繼續練起了拳來,壓在自己心頭上的一塊大石已經搬開,接下來,該輪到自己出手了。
定下了大方向,李楫便開始注意自己手下的這些人來,他要從中找到適合破局的目標。
在李楫的謹慎試探下,他選擇年紀最大的劉志作為突破口。
這個劉志,在縣衙做了幾十年主薄,歷任縣令,似乎都離不開他。
這樣的情況下,他的意見便很容易左右縣令做出的決策了,是歙縣事實上的二把手。
從官職上來說,正八品的縣丞才是二把手,而正九品的主薄,又憑什麼壓在他陳啟頭上?
如此一來,這兩人一定會有齷齪產生。
領導的藝術就在於,把握住下屬的心理。
李楫來歙縣時日尚短,缺乏經驗,這兩人的衝突矛盾很可能是暫時被掩蓋住了。
那麼,就先來個心理戰,從分化這兩個老油條開始。
李楫陰險地笑了笑,任你再是油滑,我坐在這個位置上,就是有天然的優勢。
這一日,公務處理完畢之後,李楫便讓眾人下值回家。
眾人告辭離去,李楫卻叫住了劉志:“劉主薄,你且留步,本官還有一些事情想問問你。”
對於李楫單獨留下劉志的行為,其他人並沒有放在心上。
李楫隨意問了劉志一些不着調的問題,便打發他離開。
接着第二日,李楫又找借口,將劉志叫到了縣衙。第三日李楫單獨叫上他,去縣城周圍轉了轉,第四日第五日……
到後來,李楫甚至直接強行拽着劉志,去青樓喝花酒……
好傢夥,劉志都快六十的老頭子了,李楫居然帶着人家去喝花酒!
拋開這老頭會不會死在女人肚皮上的問題,你們兩個都好到一起喝花酒的程度了?
當然,兩人也僅僅是喝酒而已,再叫兩個小姐姐在旁唱個小曲跳跳舞,不過分吧?
李楫和劉志這麼勾肩搭背,便很快讓縣衙這些人犯起了嘀咕,這個李縣令在和劉主薄神神秘秘的,到底在商量些什麼事情?
剛開始的時候,陳啟也沒放在心上,李楫這個毛頭小子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無非是了解了解情況,拉攏拉攏下屬的常規操作罷了。
可過了幾天,陳啟就坐不住了。
你李縣令只找這個劉志是幾個意思?有什麼就不能問問我?合著我這個縣丞只是個擺設?
看着劉志和縣令竟然還一同逛起了青樓,這陳啟能忍?
頓時他就怒了。
就不能帶上我?
同僚之義呢?戰友之情又哪去了?
可是他卻不好就這麼出言質問劉志,即便問了,他也不認為對方會說真話。
劉志則還是笑嘻嘻地陪着李楫,一步一步落入李楫的算計。
這主要是李楫的年齡太具有欺騙性了,他不認為李楫有這份心機,只當是縣令大人對自己很是器重,想着今後在李楫的手下會得到重用呢。
這不,都一起逛了窯子,能不好嗎?縣令大人能不重用自己?
美滋滋啊。
如此一來,自認為有了靠山的劉志,便開始有些不將陳啟放在眼裏了,不陰不陽地頂上陳啟幾句也是常有的事,就差沒有嘲諷:你丫的沒本事巴結縣尊大人一起逛窯子吧。
這一切的一切,都落在了李楫的眼中。
兩人脆弱的盟友關係,已經出現了裂痕。
不過他掂量了一下,這兩人長久以來建立的信任,應該不會這麼容易被自己這麼個小手段所擊碎,所以,他決定加一把火。
四月十五,李楫將縣衙里的所有人等都叫到了二堂。
他看着這些人,臉色卻不似往常那樣和善,陰沉着臉半晌沒有開口說話。
眾人看李楫的臉色,有些摸不準頭腦,縣尊大人昨天還好好的,怎麼看樣子今天很不高興?
頓時,大堂內的氣氛變得壓抑起來,誰也不敢出聲,包括一起和李楫逛了窯子的劉志,也不敢抬眼去瞧李楫。
李楫的官威見漲啊,劉志和陳啟兩人都疑惑不解。
幾個年輕的衙役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額頭上已經佈滿了細汗,開始瑟瑟發抖了,這就是大佬嗎?
氣氛醞釀地差不多了,李楫這才緩緩開口說道:“今日恰逢本官任滿一月,原本是想好好感謝一下諸位這些日子裏來的鼎力相助,但是,本官卻發現,有人貪墨不法,本官就想問問你們,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你們就不怕嗎?”
李楫的目光,緩緩從堂中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每個被他掃到的人面色都是一緊,心中卻都不以為意,這個縣尊大人,也未免小題大做了。
這大明,有不貪的官嗎?
和尚摸得,我就摸不得?
哦,對了,大人是怪我們沒有給好處,草率了,一會兒給補上。
陳啟也是這麼想的,心中暗怒,好你個劉志,你給大人上供,就不能告訴一下我?拿好處的事情,你就沒做?今天,我要告訴你,友誼的小船,它翻了!
這怪不得陳啟會懷疑劉志告密貪污了,這兩人都一起逛窯子了,還有什麼話不能說的?
至於太祖皇帝定下的規矩,早就嚇唬不了誰了,要是貪污五十兩就要剝皮實草,現在這大明朝,恐怕就沒有當官的能活着了。
陳啟惡狠狠地瞪着劉志,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雖然他的心中是這樣想的,但是沒有證據,卻還是不敢肯定是劉志做的。
李楫已經將陳啟的舉動看在了眼裏,嘴角一翹,魚兒自己上鉤了,於是他趁熱打鐵:“你們抵賴也無用,本官已經對此事了如指掌。去歲一年,你們與前任縣令,從稅賦中共貪污了八千一百三十七兩紋銀。僅僅十二月,就貪污了一千餘兩,是也不是?”
眾人這才感受到了威脅,大驚失色,縣令連貪污的總數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還當眾說出來,這是要來真的了?
陳啟現在可以肯定,這事情絕對是劉志做的。
這些銀兩的數目,只有自己、前任的縣令和劉志知道得如此清楚,現在自己沒有說出去,那理所當然就是劉志了。
這個老東西這麼不講武德,為了撇清自己,竟然將事情詳細地上報了。
你做初一,就別怪我做十五了!
想到這裏,陳啟立刻上前道:“大人,下官有話要說。”
“講!”李楫看到陳啟終於忍不住跳出來了,心中一陣竊喜,板着個死人臉說道。
“啟稟大人,我們確曾貪墨過不少的銀兩,但多數落入了前幾任縣令囊中,還請大人明鑒。劉志身為主薄,與幾任縣令交往甚厚,在貪墨一事上有過之而無不及,還請大人明查!”說完,他跪了下來。
劉志那個氣啊,他還沒搞清楚情況,這個陳啟就跳出來攀咬自己,他也上前跪下道:“大人冤枉啊,若不是前幾任的縣尊和陳縣丞的脅迫,下官也不會貪這些銀兩,還請大人明查。”劉志更是涕泗橫流,看上去頗為可憐。
其他人一看,好嘛,這兩人都承認了,自然也不敢不認,迫於形勢,都紛紛跪倒,向李楫陳說自己是多麼的不願,但是又身不由己不得不貪。
一時間,二堂里滿是推托之詞,聽得李楫的頭又痛了起來。